這震盪來的陡峭突然。
比起火光，震盪的感覺是實實在在傳遞到了人的身體上，這比火光更讓人清晰的感覺到傳說中天雷神器的恐怖威力。
鮮卑將領只是呆滯了瞬間，而這瞬間的呆滯……
很快便成爲了永恆的錯誤。
大船震盪了一下，逃離的方向也扭曲了一下。
這一下扭曲按說有一定機會甩掉追兵，但是很快……
對方的大船，發現路線扭曲的瞬間就跟着打舵轉向。
而對方轉向的速度，甚至比自己這邊還要快上幾分！
看似相同的大船，內裡的本質卻是截然不一樣！
鮮卑將領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火光，終於在自己面前炸響……
以及那名唐軍將領面上的凶煞微笑。
刀劍無眼。
柴紹此時終於露出了微笑。
他也看到了對面戰船之上，那名鮮卑將領的身影，這一道火光將身影照了出來。
而這道火光的出現，也同樣意味着……
今夜這場大戰，終於取得了勝利……
柴紹深吸一口氣，回頭望向滿船的士卒們，就要宣佈勝利。
不過就在此時……
柴紹忽然發現，情況好像有些不太對……
轉頭的一瞬間，將領的直覺出現了。
一般這種時候……
手雷在敵方大船的船頭爆炸，這應該是相當於斬殺了敵將吧。
既然這樣……
爲何船上這麼安靜呢，這不科學啊。
這種勝利甚至不是“勢”的勝利，這可是標誌性的勝利，你說這是大軍出海經略海疆戰略的第一步完成了都行。
怎麼士卒們好像都沒有人歡呼，還等着自己來振臂一呼呢……
柴紹轉頭的瞬間，本能的察覺到不對。
這種察覺並不是清晰的思路，完全是作爲一名老將的直覺感應。
而轉頭之後……
這瞬間，柴紹突然發現，身邊這幾個忙的灰頭土臉的兵卒，個個都是一臉的駭然和呆滯。
目光發直，看着黑夜中的某處……
柴紹立刻再次轉頭回來，順着衆人的目光向着大海的某處一看——
敵方的大船已經着火，箭矢也不再射出——戰鬥意志已經瓦解，儘管船上的風帆還未降下，但基本就是束手的狀態。
己方的兵卒們也都看到了這一點，攻勢下意識的也已經停下——聖侯和柴將軍都交代過，手雷都是用大夥繳的皇糧國稅造的，要省着用。
那麼……
這種時候，茫茫大海，漫漫黑夜之中……
那幾道光點是怎麼回事……
柴紹仔細確認了好幾遍，那並非是手榴彈爆炸的火光——
首先手雷投擲已經停了，而對方的大船沒有手雷這種東西，也不存在“彈藥庫殉爆”這種事情。
換句話說，這應該不是大船燃燒流露出來的火星……
普通的燃燒沒有那種力量。
更何況，此刻的黑夜大海之上，星星點點的火光十分穩定。
間或有忽明忽滅的跡象，但從位置和火光的形狀來說，真的十分穩定。
柴紹豁然擡頭，看向剛剛被擊毀的大船桅杆頂部的火炬——
是了……
這火炬是在呼喚其他人！
立刻拿起望遠鏡一看，這一看，柴紹頓時吸了口氣。
至少七八條船，在這同一時刻靠近了過來！
七八條船，全部燃燒着火炬的光芒，換句話說，這七八條大船……
全是戰船！
柴紹頓時明白那火炬的含義，和對方的佈置了。
這是廣撒網，化兵爲匪，然後抓單動手，襲擊陸上基地和村寨的套路！
這套路他簡直十分熟悉了，這招數看着新鮮，但思路他卻見過很多次，這就是漠北胡人的慣常玩法！
既然如此……
那麼事情明瞭了。
攻守易勢！
而燃燒着火炬的七八條大船接近的十分迅速，畢竟兩邊這是穩穩的雙向奔赴。
很快，不僅柴紹，身邊的傳令兵，水手，乃至剛剛跑過來詢問柴紹要不要放小船出去準備登船的馬周，都看到了聚集過來的這七八條船。
馬周臉色頓時變了，“將軍，這是……”
“敵船。”
“那，那我們現在是……”
馬週一瞬間懵逼了，這場面自己不是沒見過，之前三千人對幾十萬人，場面不比這可怕？
但人的感官就是這樣，幾十萬人是烏泱烏泱一大片人，三千人也是烏泱烏泱一大片，在火併開始之前，其實沒有那麼可怕，更何況最關鍵的是當時還有李盛帶着。
現在不同，兵力對比直接就是肉眼可見……
要撤？
馬周心中頓時想到了這一條，但……
作爲一名年輕人，作爲一名從軍的年輕人，提出撤退這件事且不說符不符合明文軍規和不成文的治軍原則，首先自己心理上就特麼的接受不了。
大軍出來之時何等，見敵怎麼能撤？
不過正在糾結之間，柴紹畢竟是老將，相比馬周他只糾結了連半秒都不到，就立刻開口道。
“馬上傳令全軍，所有水手準備打帆轉舵！”
“禁軍，都給我打起精神來，準備接戰！”
“還要接戰？！”
馬週一下驚呆，“將軍，這到底是要打還是要撤……”
“不撤何以言戰？打仗你以爲是鬥毆嗎？”
“不打何以言撤？人家都是豬，看着你撤？”
柴紹一聲呵斥，馬周頓時明白了，這是要且戰且撤。
心裡還是有些打鼓，畢竟跟着圍攻過來的追兵太多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馬周也只能說現在也就這麼辦了，不然怎麼辦，還是柴紹這老將靠譜，以飛快的主意拿出了最穩的方案——這纔是一名將領衆多素養當中最基礎最不可或缺的部分。
但柴紹顯然還比一般的將領要多一些素質，他看出了馬周的不安，笑着安慰道，
“賓王賢侄，今日之局你也不必緊張。這大船本身就是個大盾牌，我等大部分人都隱匿船體之中，只留幾個水手和投彈的禁軍在甲板上，對家的弓箭定然無法有效殺傷，咱們這船定然平安無事！”
柴紹這麼一安慰，馬周愣了一下，接着也笑着點了點頭。
“出生牛頭不怕虎，將軍何故看輕？且看晚輩作爲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