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狄燕來到了李臻的家裡,管家林叔給她開了門,林叔已經見過狄燕,便笑道:“狄姑娘是來找我家公子吧!”
“嗯!他醒來了嗎?”
“公子已經起來了,在自己院裡,我領姑娘過去。”
“多謝林叔,我自己過去。”
這時,李泉快步從外堂走了出來,她正準備去酒鋪,卻迎面遇到了狄燕,李泉眼中立刻露出不快之色,昨晚晚上,狄燕沒有和自己商量就把李臻送回家中,導致後來酒宴冷了場,大家都沒有盡興,便各自回去了。
李泉當然知道兄弟是因爲喝醉了酒,但她早有準備,她安排王輕語坐在兄弟身邊,就是爲了讓王輕語照顧他,不料狄燕自作主張地把兄弟提前送回家了,最後樑王武三思來祝賀,他卻缺了席,很是無禮,使李泉心中對狄燕很不滿。
其實李泉也知道自己讓王輕語坐在兄弟身邊,狄燕肯定會不高興,但李泉有自己的考慮,她從一開始就不喜歡狄燕,包括現在,狄燕身後依舊揹着一柄劍,讓她看見就不舒服,相反,王輕語溫柔體貼,是典型的賢妻良母型女子,比風風火火的狄燕更適合自己兄弟。
李泉早把王輕語視爲自己未來的弟媳,所以她要千方百計成全王輕語,至於狄燕,也不是說她不好,大家閨秀,相國之女,長得也很不錯,一般人能娶到她當然是福氣,但是弟媳只能有一個,所以李泉只能偏心於王輕語。
“狄姑娘這麼早就來了,我家阿臻昨晚喝多了,好像還在休息吧!要不,狄姑娘晚一點再來?”
狄燕也不想得罪李泉,可想到李泉昨晚刻意把王輕語安排在李臻身邊,明顯是故意冷落自己,想到這一點,狄燕臉上怎麼也擺不出笑臉,她又不擅於假笑,便板着臉對李泉道:“剛纔林叔說李大哥已經起來了,我有事找他呢!”
“哦!他起來了嗎?”
李泉臉色有點不自然,狠狠瞪了管家林叔一眼,就在這時,李臻從院子裡走了出來,遠遠看見大姊和狄燕在說話,連忙走上前笑道:“阿燕,什麼時候過來的?”
李泉見兄弟露面了,只得勉強笑了笑,“狄姑娘剛剛到,你們聊吧!我先走了。”
她轉身走出了大門,騎着她的小毛驢向酒鋪而去。
……
“李大哥今天休息嗎?”狄燕滿臉笑容地問道,自從昨晚發現了王輕語這個勁敵後,狄燕對李臻態度就多少有點改變了。
“嗯!”
李臻撓撓頭笑道:“聖上給了我三天假,雖然兵部那邊去不去無所謂,但我想想,還是去一趟比較好,今天武舉發榜,要求所有中榜者都要去兵部報道,我不去不太好。”
“我正好無事,就陪你一起去。”
“好呀!反正用不了多少時間,回頭我請你喝一杯。”
“還是我請吧!”狄燕笑嘻嘻道:“昨天押你的注,我賺了二十貫錢。”
李臻嘿嘿一笑,“那就沾沾女土豪的光了。”
“去!”
狄燕嬌嗔道:“你可是得了三百兩黃金的賞賜,我這個窮女子的月錢才五貫,你好意思!”
兩人說說笑笑,一路向皇城而去,剛到天津橋頭,後來傳來車輪聲,隱約有人在喊自己,李臻回頭,只見數十名騎馬武士護衛着一輛華麗的馬車快速駛來,馬車在陽光閃爍耀眼的光澤,遠遠便可看見。
李臻認出了這輛馬車,正是太平公主那輛鑲嵌有寶石的馬車,他連忙拉着狄燕閃到天津橋一旁。
華麗耀眼的馬車在李臻和狄燕面前緩緩停下,乳白色的車簾拉開,露出太平公主豐滿的臉龐,一雙細長的雙目彷彿也鑲嵌了寶石,格外閃亮,修長的眉毛輕輕揚起,顯得格外神采飛揚。
“李統領,我要恭喜你了。”
太平公主的嘴角彎起一個漂亮的弧度,取出一隻細細扁扁的白玉盒子遞給李臻,笑容可掬道:“這是我的薄利,祝賀李統領奪取武舉狀元。”
李臻接過盒子,微微欠身笑道:“感謝公主殿下的美意,李臻心領了。”
太平公主目光又轉向狄燕,她對狄燕出現李臻身邊一點不奇怪,彷彿早知道他們兩人的關係,她笑容裡帶着一絲深意道:“狄姑娘和李統領在一起,恐怕有人會不高興啊!”
太平公主咯咯一笑,細嫩的玉手輕輕一擺,馬車啓動,上了天津橋,沿着寬闊的大橋,向皇城內駛去。
望着太平公主遠去,狄燕秀眉輕挑,滿臉疑惑地問李臻道:“她是什麼意思?”
“你指什麼,這個玉盒?”
李臻舉起玉盒,目光注視着狄燕,“還是指她最後那句話?”
狄燕看了一眼二十餘步外的守橋士兵,指了指李臻手上的盒子,“當心一點,裡面未必是什麼好東西!”
李臻打開了玉盒,只見裡面放着一張薄薄的金箔,外形像一片金色的樹葉,約巴掌大小,上面刻畫着一隻秋梨和一顆飽滿的紅棗。
狄燕呆了一下,“這……應該是新婚賀禮啊!她莫非拿錯了嗎?”
李臻卻冷笑一聲道:“不是‘早立子’,她其實是在暗示我‘早自立’。”
狄燕啞然失笑,“這個公主還頗有心思,居然送這個東西給你,假如你不在皇城,她會託誰送給你呢?”
狄燕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又道:“李大哥,我在慄香酒肆等你,你快去快回。”
“好!我馬上就出來。”
李臻催馬上了橋,輕抽一鞭戰馬,雄健的戰馬四蹄撒開,沿着兩里長的天津橋向皇城端門疾奔而去。
狄燕望着李臻魁梧高大的身影奔遠,她腦海裡卻在想着太平公主說的那句話,自己和李臻在一起,究竟誰會不高興?
……
李臻在兵部並沒有耽誤多少時間,和科舉進士得到的隆重待遇有所不同,武舉要簡單得多,中了武舉,只是兵部進行一下登記,無官無職的平民或許要花費的時間多一點,但對於李臻這樣的職務,其實意義並不大。
李臻完全可以不用去兵部,但考慮到內衛擴員的需要,他就必須和兵部進行商量,一部分考中武舉的平民可以轉爲內衛,其次,他還可以從落榜的武舉士子中選拔內衛士兵。
剛從兵部出來,李臻便遇到了張曦,張曦不久前剛剛升了一級,升爲正七品的千牛衛直長,也正是這個原因,他對加入內衛並不感興趣,儘管他知道,只要他提出進入內衛的要求,李臻一定會答應。
事實上,在得到擴員消息的當天,李臻便含蓄地暗示了他,張曦也曾一時動心,內衛待遇豐厚,地位較高,但相對於千牛衛的鬆散和自由,內衛的規矩十分嚴格,就算爲隱衛,也須隨時聽從召喚。
這對於一向懶散、自由的張曦,無疑是難以忍受的挑戰,況且他剛剛被提升爲千牛直長,手下也有百名弟兄,好歹當了長官,除非讓他進內衛當趙秋娘那樣的校尉,否則放棄官職去做小兵,這無疑是件賠本的買賣,所以張曦思來想去,最終放棄了進內衛的機會。
不過張曦雖然放棄了,但還是有不少過去的千牛衛同僚託他的關係想入內衛,他便在李臻剛從兵部官署出來時截住了他。
張曦滿臉堆笑道:“李老弟,我知道你招內衛是有條件,所以我也不想太過於麻煩你,我這邊有兩個兄弟,都在宮裡做了四五年,經驗人脈都沒得說,只是他們不想在千牛衛混下去,想謀個前程,你看能不能——”
張曦剛說完,李臻頭就大了一圈,這些天找他說情人絡繹不絕,光酒志那邊想託關係進內衛的人就有數十人,更不用直接找到李臻的侍衛們,如果他礙不過情面答應下來,就根本不需要再從武舉士子中補充新鮮血液了。
倒不是李臻不講人情,如果是羽林軍或者千騎營的侍衛他倒可以考慮,偏偏是被稱爲‘繡花枕頭’千牛衛的侍衛們想擠身內衛,讓他怎麼能接受。
不過他也不好直接拒絕,便皺眉問道:“這兩人都沒有什麼特殊技能?你也知道,擅長吃喝嫖賭的人我不會接收。”
“我當然知道,所以那麼多人託我幫忙都被我拒絕了,我覺得這兩人應該符合你的條件,他們二人武藝都不錯,騎射可能差了一點,但劍法卻十分高強,在千牛衛也能排進前二十名,尤其膽大心細,你也應該聽說過,一個叫宋濤,一個叫伍良嗣。”
這兩人李臻確實聽說過,也見過,似乎並不是那種眼高手低,惡習纏身之人,他想了想便笑道:“讓他二人去找校尉王宗懿,如果他們能通過王宗懿的武藝測試,我沒有問題。”
張曦大喜,雖然還要再測試一下,但李臻畢竟開了口子,也了他一個面子,他拍拍李臻笑道:“我知道老弟會爲難,所以我絕不會出去宣揚,他們也不會,請儘管放心。”
李臻苦笑一聲,“我只是給他們一個機會,能不能成功還得看他們自己的表現。”
“這個當然,如果是平庸之輩,我也不會介紹給老弟,多謝,我先走一步。”
張曦行一禮,得意洋洋去了,李臻想了想,雖然兵部事情結束了,但他還得再去見一見上官婉兒,估計最多半個時辰,李臻翻身上馬,嚮應天門緩緩策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