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了會館,見堂外有帶刀禁軍把守,堂上坐一白麪的七品官員,雲州文學博士坐了下首陪着說話,一見李揚回來,忙跑過來問道:“去了哪裡,讓張天使等的好是着急,快,快來拜拜張天使。”
“見過張老爺,學生李楊有禮了。”李揚整整衣服施禮道。
姓張的官員起身回禮道:“不敢當老爺二字,日後都是陛下的臣子,莫要太過謙了。”復從案*一卷小花綾裡檀木軸裝大花綾紙的聖旨雙手取過。背北朝南站定說道,“陛下發敕,進士科進士同身及弟雲州李揚接旨。”
李揚雖早已知道但還是愣了一下,博士卻是大喜過望,忙俯到李揚的耳邊小聲道:“還不快接旨。”
李揚這才朝張天使跪下道:“草民雲州李揚接旨。”
“奉天敕令,開元聖文神武皇帝詔曰:進士科壬申年二甲頭名李揚,品行端下、才華出衆亦爲英才,特授秘書省校書郎加文林郎。刻日起隨戶部侍郎、進河東、河北行軍副總管裴耀卿公幹,不得有誤。欽此。大唐開元二十年二月初二。”
“謝主龍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李揚又是激動又是莫名其妙,不知爲何要隨戶部侍郎裴公?但這官職可是實授,彷彿是一場夢,一切都是那麼的不真實,又實實在在的放在了眼前。
博士也奇道,今天可是怪了,我入流二十年,一直到這書學博士任上,已是活了盡五十載,可頭一次聽說未等三銓而授官職,又是授了從九品上的實缺還加了正當對的文林郎散階!怪,日後此子可大發達也,於是拱手道賀:“李校書,下官恭喜了。”
“同喜,同喜!”李揚都不知該說什麼好,雙手捧着敕命只是傻笑。
那張天使笑呵呵的看着李揚道:“快些隨我去復旨。”
“那是,那是。天使,請!”李揚和文學博士一同出了門朝皇城走去。
到了皇城先去了尚書省都省備案,戶部驗了正身,又去了吏部取了印信,換上了淺青色小團窠綾的官服,腰間瑜石帶八銙,方纔交了旨,讓吏員領了去尋了左侍朗裴耀卿。
見了裴侍郎,這裴侍郎年約五十,微胖,顎下鬍鬚花白,二眼炯然有神,一幅精明的樣子。見吏員引了一位未加冠的少年官員過來,坐在案後好生的觀瞧。
將吏員揮手打發走,裴侍郎笑着道:“你莫就是那雲州李揚了?”
“見過裴公,下官李揚有禮了。”李揚忙施禮道。
“免了吧”裴侍郎揮手,又是瞧了瞧道:“你倒是長了付好皮囊,怪不得季真誇你,嗯,憑這面像雖是年少,卻也老成,這身關倒是不用說了。好吧,你已知道陛下發敕授了你的官職,那你就要爲陛下分憂,爲天下的百姓排難。”
“下官謹記在心,不敢忘。”
“呵呵,聽說你拜李蒲州爲師?”
“正是恩師,下官實是有愧。”李揚答道。
裴侍郎笑道:“那也是我的宜友,你就如我家子侄一般,來坐,不必多禮。”
“不敢”
“呵呵,來,看看這事該怎麼處置?”隨手丟過一本卷宗。
李揚翻開瞧去,是一帳目:十九年間長安縣官田上田一畝收一石半麥,中田一石,下田約半石,共計十八萬九千七百二十八畝下田,中田八萬四千一十七畝,上田六萬八千五百畝,合石。
李揚擡頭朝裴侍郎看了看,裴侍郎笑着點了點頭。
“下官逾越了,合十八萬九千六百五十六石。”算好了數目,雙手呈過。
“哦,一人一日食十四兩,那十萬人一日需食多少石多少鬥多少升多少斤。”裴侍郎又是問道。
“容下官算算。”李揚忙用筆算去。不一會說道:“共需一千一百六十六石六斗六升七斤。裴公,你看對否。”
裴侍郎閉眼想了一直,睜眼道:“還算不錯,那你再看看這個。”單手遞過一本卷宗。
李揚又是在心裡出了一口氣,定了定神翻開,卻是一宗傷人案,上寫到,東市沽馬,賣者張大與賣者李二因煩事口角鬥歐,致馬受到驚,疾奔,傷一童之足。”
“那麼,你看此案,如何判定?”裴侍郎眼望着李揚笑着問道。
“回裴公。據唐律疏議鬥訟凡一十五條。諸鬥歐人者,笞四十,謂以手足擊人者。傷及以他物歐人者,杖六十,見血爲傷。非手足者,其餘皆爲他物,即兵不用刃亦是。(摘自唐律疏議302條)。諸鬥兩相歐傷者,各隨輕重,二論如律;後下手理直者減二等。至死者,不減(摘自310)。問見血?非手足?排除挽發,扯領掐喉等爲殺傷人之手段後,可斷張大與李二之因果,該笞該杖先定首罪。如有因有果,則判定誰之爲大。致馬受驚傷童足可依此斷定。依律諸鬥歐者折跌人支體及瞎其一目者,徒三年;辜內平復者,各減二等。餘條折跌平復,准此。可大抵依此判徒三年至一年。”
“嗯,答的尚可。”裴侍郎點頭道,離了案,到李揚面前將其按在凳上,笑笑說道:“賢侄,快些坐下,莫讓李兄說我待慢了你。來人,看茶!”
李揚自是受寵若驚,忙拱手連說不敢。
待裴侍郎復坐下,說道:“賢侄,可知爲何陛下發敕如此之快將你等授了官職?”
“下官愚鈍,請裴公示下。”
裴侍郎於是將契丹入侵一事說明,又道:“陛下單單對你如此看重,這可是皇恩浩蕩,我等自當效死!”
“臣定效死陛下!”李揚離座對北跪下嗑頭道。
“好了,起來吧。方纔我讓你看幾例案,就是想考驗一番,我這裡可不想養了無用之人。賢侄,依你的才學,當爲上上之選,這從九品怕是指日可升了。”
“裴公過譽了,下官無才無德當不得當誇獎。”李揚自站起就未再坐下,忙拱手答道。
“呵呵,今日時辰已晚,你去簽了押列到,便回去吧。我準你三日假,你可準備準備,三後日準時報道,隨我跟從副大總管出行。”
李揚又拜了拜退了出去。那裴侍郎一直笑着看李揚出去,喚過老年吏員吩咐道:“你去我府上取五貫錢依同鄉之人的名頭送了李校書,便回來報我。”
李揚回了會館,與道賀的衆學士寒磣一番,便寫了幾封家書,一封送了雲州,其餘幾封送了洛陽依次爲岳父、二位娘子並了楊玉環。
這時門外有人喊到:“可有位李揚李老爺?”
李揚出門看去,見是一老者忙問道:“老伯請了,小的是李揚。”
“哦,我有事尋你。”老者笑道。
李揚忙迎進屋中,將來時拿的茶奉上便問:“老伯何事尋小的。”
“我與你送東西來的。”說着將一包物品放於桌上道,“因我家主人也爲雲州人氏,見老爺高中,便遣我將此前老爺落與我家的東西送來。你點點,共五貫之財。”
李揚想也未想將門打開,走出外去對着老者躬身一禮道:“請老伯迴轉你家主人,說李揚無此習慣。”
老者慌道:“那怎麼行呢,主人來時說道如送不出,定要打斷我的老腿。”
“老伯,不是李揚不通人情,此事斷沒有通融。請!”李揚又是一禮。
“這,那我走,這就走。”老者離了座卻是將物品放下。
李楊瞧見說道:“老伯,你落了東西。請不要爲難小的。”說完復一禮。
老者無奈之得將東西收了,出門。
李揚仍是恭恭敬敬的送出門去。
老年吏員將此事回了裴侍郎,裴侍郎讓他下去後,不由的點頭開懷大笑。
太極宮武惠妃呵呵的輕笑,對咸宜公主說道:“這賀老倌也真是懂事,明明怕選了榜眼、探花晃了眼引起猜疑,索性點了二甲頭名,又是怕讓我記着,於是將頭甲與二甲頭名俱放了一面,真是好算計。你父皇的習慣到是讓他摸了個正着。”
“母妃,父皇有何習慣?”咸宜公主好奇的問道。
“無他,也就是重要之事俱在上面而已。”
咸宜公主跳起拍手道:“原來如此,這滿朝的文武也許都要驚疑爲何二甲頭名會授了高職,呵呵,想想真是好笑。”
“好了,不能亂說,恐人聽了去,誣了你我,讓你父皇生氣。哀家都是不怕,就是會累了這賀季真,那就讓人笑話了。”
“鹹直知道。母妃,我好悶,我想要出去玩耍。”咸宜說道。
“好啦,好啦,整日就知道玩耍,眼看再過了幾年就十五了,還這般沒大人的樣子。”
“母妃,鹹直知道了。可我還是想出去看看民間風情。”咸宜撒嬌的說道。
武惠妃笑了笑道:“那好,不過依我一事。”
“母妃快說。”
“嗯,那你可要結伴而行,至於是誰嘛,我看你姑母之子楊洄就不錯,便讓他陪你吧。”武惠妃想到一人說到。
誰知咸宜公主倒是撇嘴道:“他?不要去了,我就陪母妃再說會話。”
“你這孩子,又是鬧騰什麼呀。人家現在已是衛尉寺丞。”
“母妃——”咸宜公主將武惠妃的胳膊搖着說道。
武惠妃笑了笑,心道真是小孩子,便順口說道:“好好好,那就不去了。”
咸宜也是笑着抱了武惠妃的身子,眼睛看了遠處,心道,“還是不如在洛陽好,那邊好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