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與李揚交談甚歡的趙奉璋見親隨許久回來,臉色有些怪異之色,便是怒喝道:“你這狗東,去胡樓裡打酒也這般的費事,又爲何愁苦着一張臉讓人看了厭惡。退下到內宅稟了奶奶,讓她們自己安排吃食,本官與李總管飲酒,無事便莫要過前邊來煩我。”
“是,老爺。”差役將快要吐出嘴邊的話又是嚥了回去,竟是有些恨意的偷瞧了趙奉璋,低首躬身退下而去。
李揚自不會想到這些,誰能想到這雜僕會剛剛將他與趙奉璋的對話說了出去,仍在心裡盤算如何造勢表明大軍已去讓那窩主知道。吃着酒又是探了幾問,確信趙奉璋是忠於大唐的,不會是那窩主,便是放下心來與之飲着。
“啓稟明府,有鄉紳名流到縣治來請願。”執衣進來稟報。
趙奉璋將酒杯放下,惱怒道:“是何人來鬧事,本官今日不辦公,有事去尋了張縣丞。”
“明府,是張縣丞命在下進來稟報的,說是彈壓不住,還請明府前去查看。”執衣躬身又道。
見趙奉璋惱怒,李揚忙勸道:“趙兄長,莫要誤了公事。這樣吧,小弟一同與你出去瞧瞧。”
“也罷,再是對不住李總管了。來人,替本官更衣。”
二人自後面來至大堂,聽得吵鬧便見數十人正與縣丞在哪裡理論,當先一位正是吐谷渾小汗慕容曦皓。
趙奉璋沉臉喝道:“何事咆哮大堂!你們這是要謀反不成!”
聽得謀反二字,衆人皆是啞口,見趙明府與上佐司馬前來,各個都有些怯意,紛紛齊退了一步,有機靈者忙施禮道:“小的見過李司馬,見過趙明府。”
“這不是何大善人麼?你等今日早早的來這裡,可不僅僅是來與本官和李司馬見禮吧?”趙奉璋冷哼着問道。
粟特人何大善人聽到,忙是辯解道:“趙明府說笑了,小的確實來爲二位官長見禮請好,但,小的也同時想問問事情。”
“何事?”趙奉璋打着官腔說道。
何大善人左右看了看,最後掃過慕容曦皓臉上,與趙奉璋笑道:“小的與幾位同好之人,見李司馬安馬勞頓,便是想請上佐賞個臉面,與趙明府一起到小的家中用些便飯。又是見大軍勞苦,所以湊了些錢帛也準備去城外勞軍撫慰。”
“哦,原來如此。”趙奉璋看了李揚,拱手道,“李總管,依你之見呢?”
“不必了,本總管替將士們謝過衆位的好意。如今大軍已是開拔,煩請諸位將勞軍之資送於縣府,本官將親自命人清點造冊,等回師沙州定會爲程使君相告壽昌百姓的美意。至於赴宴麼,本官與趙明府抽時會去的。”李揚拱手而道。
“什麼?大軍已開拔!看來是真的了。”衆人聽得李揚如此講便是議論紛紛。
慕容曦皓上前一步,拱手道:“李上佐,大軍爲何隨意開拔了呢?我等族中皆有走商之人,來回都需要保護。如今壽昌不太平,李上佐也不必瞞了我等,昨日之事已是滿城皆知,人心不安呢。眼見着我大唐派軍來至壽昌縣方纔使皆惶恐之心安份,可偏偏駐了一日便開拔了而去,這豈不是放任我等百生的死活不管,至這些走商之人安危以不顧嗎?若是賊人來襲,讓我等而以自處,請李上佐給個答覆!”言語懇切之處,今衆人符合。
“放肆!慕容小汗,你豈能如此與李總管說話,退下!”趙奉璋怒道。
“明府,不是在下放肆,是這心中實是着怕的緊,眼見大軍進壽昌安然,賊而遠遁,若是再轉了回來,那這全城的百姓必受其禍!”慕容曦皓向前一步撩衣跪倒,聲音悲切而道,“望李上佐以百姓之安危爲重,切不可讓大軍離去!”
“李上佐三思!”衆人相隨而跪
“慕容兄,請起。實不相瞞,此次大軍開拔事關軍機大事,但本總管可以做保,大軍不滅賊寇誓不收兵!”李揚止住氣的發抖要將這些人拱出去的趙奉璋,過來相扶慕容曦皓輕聲而道。
慕容曦皓悲悲切切掩面而道:“李上佐,你可也是做過一方這壽昌的父母,可得與衆百姓貼心呀。龍靳一鎮盡沒已是讓我等心肝皆裂,如是再這樣下去,那我等只得遠走他鄉了。”
“慕容兄言重了,本總管如今不正在這壽昌縣裡麼。本總管不走你大可放心好了。”李揚安慰,一一將衆人扶起,挺身朗聲說道,“本是不想告訴你等此事,只因涉及了軍機。但如今大局已定,本總管就先透露一些,大軍開拔不是爲了別事,也不是回師沙州,而是昨夜已探得了敵蹤,大軍進剿去了。諸位可稍安勿燥,靜等佳音吧。”
“李總管,這,這等軍機怎能隨意相透呢?”趙奉璋急道。
“唉,趙明府,如今大軍已是開拔數個時辰,又是探明瞭敵蹤,剿滅之時也不過彈指之間,諒他們也插翅難飛了,早一些告訴各位鄉紳也是無妨,也正好安了爾等的心。”李揚心裡倒是滿意,如此一來消息必定能傳了出去,到時就看賊子聽到聽不到了。想必這些人回去皆是大肆宣揚,豈能聽不到?
何大善人拍胸喜道:“諸位可是聽的清切,無事了,無事了。就等着大軍迴歸吧,”與李揚躬身,“李司馬,如此一來,我等便是放心了。何某不才,願再捐一百貫做勞軍之資,請李司馬笑納。”
“我等願捐!”見何大善人如此的會來事,其餘衆人也不甘他後,這在明府與司馬的面前露臉的機會可是着實的不多,便紛紛解囊相捐贈。
對此李揚點頭微笑着收下了,但他又道,“諸位,大軍已是開拔剿賊,就請放下心來。本官因聽得衆位皆是才學高深之人,也有一些煩事,想請教幾位。”
“要得,要得,不敢言請教,與上佐相談當是我等之幸事。”慕容曦皓心知這是怕衆人回去透露了風氣,心裡想想也是釋然,雖是如此被軟禁在此有些不忿,但不能表露出來,只得答應了下來。
這些人都不是糊塗之人,自是心知肚明,也不着惱齊聲連說不敢。
將衆人帶入了後院的客房之中,趙奉璋命人讓了茶水,與李揚微笑悄悄伸了大拇指道:“李司馬當是會做人?下官佩服。”
李揚一笑而過,轉而與衆人論些詩文經書,好不自在。
約是午時,李揚停了說法,指着尚書一卷道:“上古商時,聖人大宰相傅說謂高宗武丁曰:‘人求多聞,時惟建事,學於古訓乃有獲。事不師古,以克永世,菲說攸聞。惟學,遜志務時敏,厥修乃來。允懷於茲,道積於厥躬。惟教學半,念終始典於學,厥德修罔覺。監於先王成憲,其永無愆。惟說式克欽承,帝招俊義,列於庶位。(摘自尚書,說命)’每每讀自此處,便是心中好似瞻仰聖者,其言道中用賢之道,而其人之行也盡是爲如此,方有武丁中興的輝煌盛世,聖者又云,‘知之非艱,行之惟艱’真乃金言玉律!”又瞧着衆人除了幾人駐耳傾聽以外,餘者皆是泛了困悄然打了哈欠,便是合了書沉聲怒道,“已是午時,你等先行回去!等晚間之時,本總管與趙明府自會赴宴!”
“哦,那小的便靜候了。”衆人忙是逃一般的離去。
“唉!真是對牛鼓簧也!”李揚嘆息與趙奉璋苦笑而道。
慕容曦皓走於最後,卻是聽到了,心中一動,臉上顯有笑意,但馬上低了頭去緩緩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