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可以按生徒直接帶了文解與家狀去尚書省疏名列到的,加之昨晚楊父又道當今陛下夢到蛟龍入懷,下旨開恩讓地方列了有非常之士一同報上的制舉,問李揚可否應舉,但被李揚輕輕的搖頭拒絕了,無他,只爲憑自己的真實才幹搏上一搏。
待進了學館方纔知道學子竟有如此之多,怕是有二百出頭。這廳院中用席子分了許多的小閣,閣邊掛着寫有各學子的名諱,出生地等小牌,這就是學子今後能否飛躍龍門之所在。
進了小閣坐好,看了桌上的羊毫小楷和一張泛黃的紙張,李揚呼了一口氣,將心沉了下來,閉目等着博士宣旨。
時辰到,從正堂中出了一羣官員,前一位想必就是本州的刺史,後隨衆僚,楊父隱隱在其中四處張望,想是在尋李揚。
等焚香宣了陛下的旨意,又拜了聖人後,博士展了一卷用蠟所封的紙筒,朗聲念道:“以秋色爲題,命一詩文,午時三刻畢,衆棟樑掩卷而去。”說罷又今人敲了牙牌,這才正式開始。
李揚這時未動筆,仍是坐在那裡養着神,聽的有人過來,想必是巡房之人,爲了表示尊重,應當站想施禮,但讓他始料未及的是外面竟站了刺史及衆官員。
等李揚施過禮後,那刺史問楊父道:“這是你家佳婿?”
楊父小心的回答:“正是那不成器的小婿。”
“哦,爲何不隨了制舉和生徒,偏偏要捨近求遠,想必又是你怕讓人說了閒話。”
李揚趕忙躬身替楊父回話“使君老爺,學生不敢,學生只爲與衆佳才結交,沒想其它。”
“甚好,甚好。咦,怎麼未動筆!聽人皆說,你是雲州之楷模,爲何如此這般?”刺史見紙上無墨,但問道。
“學生才疏學淺未想好不敢動墨,恐污了這紙與衆老爺的眼。”
“呵呵,少年郎,少年郎啊。嗯,這樣吧,你隨意說上幾句,只當是助興罷。說的好了,就是此次不中,還可隨生徒他們一起上京去,你們看如何。”回頭問了隨從。
“極是,使君說的甚好。有人不易考試這也是人之常情。空有學問,在此時提筆發揮失常在本朝筆筆皆是,不足外道。使君愛惜人才之舉,此乃一段佳話。”衆官員大聲稱是。
刺史笑笑對李揚說道:“還是以秋色爲題吧,你就隨口說幾句即可。”
李揚偷眼看楊父,見楊父很是着急的用二指併攏做劍指狀,又輕輕的點點頭,李揚便知了該如何去做了,朝刺史與各官員躬身施禮說道:“學生孟浪了。”
“秋日月風高,將軍夜帶刀。
驅虜八萬裡,凱旋勝回朝。
學生獻醜了,請各位老爺斧正。”
“好!楊參軍事,你可是覓一佳婿,此子甚得我意!你們好生的照料。”刺史本是原都護府的長史,後改了州升了遷方纔成了刺史,聽後也是開懷,率衆人哈哈大笑而去。
李揚躬身相送後坐下,從食盒裡拿了塊餅,找差人討要了碗水。那差人是見了方纔的情景的,慌忙用碗乘了溫水雙手端來,李揚謝過飲了一口,喝出淡淡的甜味,知是放了糖的,於是朝差人笑笑道了聲謝。
吃了餅,精神好了很多,提筆在紙上提了一首詩,將墨吹乾,反扣於桌上,朝外叫道:“丁辰號李揚答畢。”
還是那差人過來疑惑的看了李揚一眼,小聲的說道:“小郎君,你再好好的察看一番,時辰早的很。”
李揚含笑道謝說道:“不必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隨它了。”
“哦,那祝小郎君高就了。”差人也不敢多說,用麻紙將卷頭名諱處糊了,引着李揚拜了聖人帶着一身驚異的目光走了出去。
家人看到李揚這麼快便出來,心中不解也不好強問,只好上前將食盒提了,說道:“姑爺可是用過飯了?”
“哦,用了餅。”李揚回頭看了看家人。
“那,姑爺,我們是回府還是四去看看。哦,我只是想此時回去有些早。”
李揚這才明白過來,說道:“無事,答的還算順利,多謝你的關心。我們還是早些回家吧。”
家人“唉”了一聲,隨着李揚回了楊家。
快到午時,楊父回來尋了李揚便張口責怪:“賢婿,你這般做真是欠妥當。”
“岳父大人,此話從何說起?”李揚不解
“唉——真是年少啊”楊父嘆了一聲,又道,“你先是在使君那裡博了彩,就應當低調行事,可你到好,又沒過多久,竟頭一個交卷。你呀,你呀,這到手的甲等第一名就無望了。我都不知該說什麼好了,也罷,這隻當是一個教訓!望你日後行事需謹慎些,切不可如今日這般莽撞了。”
李揚這才知道自己錯在何處,心中也是懊悔不已,但事已至此,也改變不了,但心中還是不解,如是自己詩文上佳不怕這頭名跑了去,當下拱手說道:“岳父大人,小婿知錯了。但如是小婿的詩文做的甚好,不怕他們不取了頭名吧!”
“你呀,說你膽小你卻是認死理,說你明事理卻不懂這官場的一二。你如此的不開通,只怕日後做了官也是長久不了。”見李揚還是不解,楊父也是無奈,只得又道,“你且想想,使君那裡爲你叫好,如是你能沉住了氣,壓在中後時分出場,這頭名定是跑不了的。但你卻是頭一個出來,這就讓旁人認爲你肯定是走了門路,就是那長史與衆位老爺見你做的再好,也不敢輕易定奪了,恐激了衆學子的憤怒,你可明白。”
“這,這,這倒是小婿考慮的欠妥了,多謝岳父大人教誨。”李揚這才知道,忙認錯道。
“算了,如你是的真的做的好,我想這頭一名無緣,這二名須是跑不掉的。”楊父不願打擊李揚,只好相慰說道,“明日此時差不多就出了榜,你好好的等着消息吧。”
在州府裡,幾位學監與文學博士拿着一張卷子齊聲讚道:“好,多年未見此佳作,當是我雲州大幸!”
“嗯。長恨此夜秋氣涼,只道世間盡滄桑。寫的極好!”一位誇道。
另一位接着說道:“孔兄差意,還是這句好,細月冷似寒冰凝,桂樹斜睡醉吳剛。”
“也不知是哪位學子的詩文,雖是極好,但我看盡是些怨婦癡漢之詞。你們看:
賞菊未聞梅花香,一葉海棠覓孤芳。
懷抱玉兔深閨人,撫蕭難吹是情傷
細月冷似寒冰凝,桂樹斜睡醉吳剛。
長恨此夜秋氣涼,只道世間盡滄桑。
諸位說說是與不是。”
“唉?張兄,此題爲秋色,看的是才能,又不是問策,你想的多了,想必大家都是風流之人,哪個不是依紅偎綠的,一首詩文而已,不必太過認真了。只看好與不好既可。”又一人說道。
“衆們同僚,我等也不必爭了,還是請劉長史定奪吧!”有人將球踢給了閉着眼的劉長史。
“極是,極是”一片贊成之意。
“哦”劉長史睜了眼掃了大家一眼,又合了說道,“不必問我了,且看看是誰吧,如是無差,你們定吧!”
衆人相視一眼,俱搖頭,說此位老爺當真是養老來了,何事也不問,何事也不做,整日一個糊塗蟲。
將糊着的名字亮了出來,一人說道:“呀,原來是他,是楊老爺的女婿。”
“什麼?”那劉長史猛的睜了眼,說道:“拿來我看。”
將卷子拿過,看了笑笑說道:“這才氣,所書之字俱是上佳,諸位可是同意?”見衆人點頭,又道,“都見過此小郎吧?”又是見衆人點頭,緩緩說道,“既然才氣人貌俱可,那取了頭名可有異議?”衆人搖頭表示無異議。但劉長史的臉色一變,罵道:“糊塗,你們這是將使君架在火上烤!真是蠢的可以。”
衆人被罵的不敢擡頭,有些機靈的暗暗想到了此中的緣由,不免大汗淋漓。
罵後那劉長史又笑笑說道:“行了,別假惺惺的裝忠心了。再挑一篇出來給了頭名,反正也有二個名額,這李揚小郎君就取了二名吧,其它的隨你們排了,弄好之後,我自與使君說去。”
“是,我等這便去辦!”衆人拱手答道。
不一會又挑了一名張姓名子仁的學子,將它的頭上打了一個紅圈,又取過李揚的打了二個紅圈,第三名打了三個紅圈,其它的只是用墨寫了甲四,甲五等排名,複用紙包好交了劉長史手中。
開榜之時,所考的學子皆去觀看,有人見自己只是乙等搖了搖頭,暗道,還是用功不深,明年再繼續吧。有的上了甲等雖是排名靠後,但也歡喜異常,因爲明年開春時就能入了學館去進學了,心中自是高興。又都瞧了三元的卷子,俱感有些差距,暗自下決心奮起直追。過後這興奮的,沮喪的都三三二二相擁而去,這一日飄香樓裡的生意又是火熱了不少。
李揚倒是未去,自有家人跑回報之甲等第二名,李揚聽後真是應了岳父的話,無奈的搖了搖頭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