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貞之所以露出這種表情,原因很簡單,因爲他發現自己的麾下,居然已經有了派系的苗頭。
按道理,對於一個上位者來說,手下分裂成不同的派系,這對於穩固自己的統治是有好處的,相反,下面抱成一團纔是統治者最大的災難。
但是對於李貞來說,麾下面和心不和,甚至分幫別派,卻是一個不好的現象——分派的確可以幫助穩固自己的統治地位,但是也容易造成內部互相鬥爭,造成內部不穩的現象。
李貞的目標可是要橫掃天下,最好將整個地球都收入囊中的,如果大唐內部派系互相傾軋,爭鬥不休,這樣只會拖累他的精力,他還怎麼征服世界?
而且李貞很清楚,黨爭的危害到底有多大,不管是唐朝末期的牛李之爭,還是北宋時期的變法派和守舊派的爭執,再到明朝後期的黨爭,更不用說漢朝時候的君權與臣子的爭執,皇權與外戚的爭鬥,外戚與宦官的爭鬥,外戚與大臣的爭鬥,大臣與宦官的爭鬥……各種亂鬥成爲一鍋粥,所有人都只顧着鬥爭,所有人想的就是弄死自己的敵人,沒有人去管理朝政,有不會有人管理民生,最終在這種內鬥中,一絲一點的將國家的元氣消耗殆盡,然後百姓們揭竿而起,王朝滅亡。
李貞不願意看到這一幕,但是很明顯,自己在這方面有所忽視,在自己的麾下,貴族出身的(比如房遺愛和杜荷)已經開始有意識的和寒門出身的(席君買和薛仁貴)隱隱有了隔閡——雖然或許這種隔閡可能連他們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但是如果任由他們發展下去,隔閡越來越大,最終一定會釀成黨爭。
更何況,現在的情況已經非常緊急了。至少在自己沒有注意的情況下,這暗中的派系劃分已經到了非常嚴重的地步,已經到了純粹爲了反對而反對的程度——就拿這一次赴宴之事說吧,房遺愛和杜荷不是笨蛋,他們不可能看不到世家已經到了日薄西山的境地,在這種時候,就算是借崔永興十個膽子,他又不敢在這個檔口加害李貞的,此次去赴宴堪稱有無驚無險。
但是明明知道李貞沒有危險,但是爲了反駁席君買的觀點,杜荷他們還是扯出了一大堆理由,以自己人身安全爲由,堅決反對自己赴宴。
現場起氛越吵越激烈,李貞的面色也就越黑,但是這一幕並沒有被炒作一團的雙方看到,反倒是因爲立了大功,名揚天下,巖看着回去就要封官許願,連升三級,註定要走上人生巔峰的王玄策看在了眼裡。
王玄策注意到了李貞的臉色不好看,又看了看爭論不休的衆人,立刻就明白了李貞所想,眼看李貞已經有了爆發的趨勢,連忙出聲打斷衆人,道:“我說大家不要吵了,你們再怎麼吵要是沒有意義的,還是問問殿下的意思吧?殿下,您到底是什麼打算?之前一點面子都不給崔永興,現在怎麼又想起參加他的宴會了?莫非是有什麼特殊的打算?”
強行將怒氣壓下去,李貞緩緩道:“打算的確是有,但也算不上什麼特殊,本王只是想趁着這個機會,將崔永興給抓起來。”
“什麼?殿下不可。”薛仁貴大驚失色,他沒有想到李貞竟然是這種打算,頓時勸道:“如果殿下是打這個主意,那屬下就不能贊同殿下去赴宴了。
有道是主辱臣死,殿下被這個崔永興這般爲難,屬下比殿下還要想弄死他,但是杭州是崔永興的地盤,他在杭州爲官這麼多年,勢力之大無可想像。
我們找他麻煩,他可以不在意,但如果真的要把他往死路上逼,那他爲了活命,可是什麼都做得出來的——我們雖然有幾千少年軍在,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敵人如果暗地裡玩陰招,咱們可不一定能玩的過他們啊。”
“這話說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殿下是君,想要捉拿一個犯了罪的刺史怎麼了?”不出李貞預料,薛仁貴的話音剛落,杜荷就站了出來:“何況咱們捉拿崔永興,音不是師出無名,這個崔永興在杭州這塊地界上,可是無惡不作,光是我們掌握的他的犯罪證據,就不下一百條——這麼多條證據,崔永興就算是死十回要夠了,我們抓他是爲民除害,誰能是什麼?”
“對啊,再說,這個崔永興要不敢找殿下的麻煩。”杜荷說完,房遺愛變站起來補充道:“現在世家被殿下搞得元氣大傷,正是風雨飄搖的時候,他們巴不得殿下不注意他們呢,他們又怎麼會敢站出來對抗朝廷?”
“真尼瑪是豬隊友啊。”聽到房遺愛的話,王玄策不由的捂住了腦袋,這麼明顯的陷阱你都看不出來,竟然還敢拉幫結派?誰給你的魄力?就你這智商,你就不怕被人連皮帶骨的給吞個乾淨嗎?
“是嗎?說的果然很有道理。”果然,聽了房遺愛的理由,李貞突然笑了:“不過,即然,你知道崔永興不敢拿我怎麼樣,那你之前爲什麼要反對我去赴宴?”
“我……”房遺愛頓時卡殼,額角上的汗珠頓時就流了下來,杜荷的心同樣要揪了起來,到了此時,他如何還不明白?李貞已經發行了自己結黨營私,和薛仁貴對着幹的事情?
“殿下……”吞嚥了一口吐沫,杜荷艱難的想要說些什麼,但看着李貞冰冷的目光,卻是心中一顫,到了嘴邊的話,卻是怎麼也說不出來了。
“說吧,到底怎麼回事?”李貞並沒有王玄策想像中那樣暴跳如雷,反而聲音越發的平靜,但這平靜中蘊含的滔天怒火,即便是王玄策這個新加入者都能感受得出來。
作爲跟隨李貞十幾年的人,杜荷自然更是深有體會——不光是杜荷,所有聽到這話的人,都彷彿被來自九幽的陰風吹了一般,感到身體從內而外的感到一股徹骨的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