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奔跑途中,褚延年問出了一個自從侯君集的騎兵出現他就一直在疑惑的問題:“話說大人,你們既然有本事讓侯君集醉上兩個時辰,你們爲什麼不將他的戰馬全部弄死呢?這樣我們也可以好好的休息一會兒。”
捕鳥蛛翻了個白眼:“你這不廢話嗎?我們是在扮演叛逃者,就你們這麼一點人能在殺出城門的同時,還有閒工夫弄死侯君集的馬嗎?”
“是,是末將沒有想到這一點。”褚延年摸了摸頭,有些不好意思道,心中卻是下了決定,以後就算是有問題,也不能問這些文化人了,和他們在一起討論事情,自己就彷彿是弱智一樣,光問一些低智商的問題,太降低自己的智商了。
“好了……”正在奔跑的捕鳥蛛突然停下了腳步:“讓大家停下來吧,我們已經安全了。”
“啊?停下?這還不到十里地呢吧?”褚延年望了望遠處的山,這山距離自己還有兩三裡呢,怎麼就突然說安全了?
“這你就別管了,總之我們不用繼續跑了,接下來慢慢走就好了。”捕鳥蛛沒有解釋,這種事情解釋起來太麻煩,何況這終究是對他們的懷疑,如果說出來,褚延年估計會生氣——侯君集在南洋經營多年,雖然最近失去了人心,但是要褚延年麾下沒有侯君集的死忠,那就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爲了防止侯君集的死忠將消息傳遞出去,因此捕鳥蛛才說了一個假的數據,這樣就算侯君集真的得到了前方有埋伏的情報,除非他立刻回去,否則他終究也會上當的。
至於侯君集知道有陷阱後是否會不會止步不前甚至返回去……
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侯君集是一個驕傲的人,被手下背叛肯定已經讓他怒火中燒,今天他的臉面可是被丟盡了,怒火充盈的他只想着將背叛自己的人全部撕碎,哪裡還管陷阱不陷阱的?而且他自覺自己已經知道了有陷阱,只要走路小心一點,根本不可能落入陷阱之中。
何況,如果他因爲前方有陷阱而撤退,不但是自己心頭的怒火無法宣泄,那些跟隨着他的土著也會因此看不起他的。
因此於公於私,侯君集都必須追上去,而且還不能派人,必須由他親自帶隊追殺,只有這樣才能讓他重新的樹立威望——而這一切,都是薛仁貴的算計之中,只要他敢帶人進去,就必死無疑。
“好了,我們停下來吧。”又往前走了一里多,大家發現了一片空地,在看到空地的瞬間,有些聰明人就已經明白了捕鳥蛛所謂的接應究竟是什麼東西——這條空白地帶一看就知道並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被人爲砍出來的,寬度足足有一里多寬,長度更是望不到邊,整體形狀就彷彿是一條寬闊的道路,再結合這片茂密的叢林,只要是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明白這意味着什麼……這分明就是一條叢林防火隔離帶啊。
猜到這一切的百姓自然是歡欣鼓舞,侯君集縱容土著屠殺漢人百姓,不說他們差一點就糟了毒手,就說在被屠殺的百姓中,有不少人都是倖存者中的親朋好友——這也正常,畢竟移民策在被執行的時候基本上都是整村整村的遷移的,就算最終遷移到別的地方,熟悉的人差不多都聚集在一起生活,日麗城就是這樣的情況。
現在侯君集默許土著屠殺日麗城,要不是有看不過去的軍隊出手救護,整個日麗城中的百姓怕是要百不存一,就算是僥倖活下來的,也都身心遭受重創,更重要的是,他們也有不少親朋死在了土著的手中,對於侯君集和土著自然是恨之入骨,只是奈何沒有力量,無法報仇罷了。
現在好了,有人爲自己報仇了,雖然不清楚對方到底是什麼,但是毫無疑問此時的百姓對這股還隱藏在暗中的恩人已經是感恩戴德了。
百姓們感激,但是隱藏在人羣中的侯君集的細作們可是快急瘋了——敵人真是太狡猾了,居然給了自己一個假消息,這可如何是好?
難道要將新情報彙報給將軍嗎?可問題是現在就算是想要報信也已經遲了,且不說自己等人已經將假消息傳遞給了侯君集,此時貿然改變他會如何理解,而且這麼多人看着,自己能不能逃出去都是問題,更重要的是遠處的馬蹄聲已經消失,這就說明侯君集很可能已經帶隊進入了叢林之中,也就是說他很可能已經落入了暗中之人的圈套,在這時候自己就算是真的將消息傳出去,只怕他也來不及撤退了。
和間諜們猜的一點沒錯,侯君集此時的確已經進入了叢林之中。
看着頭頂上烏壓壓的不見天日,跟隨在旁的李思前總覺得有一種不踏實的感覺:“將軍,兵法有云,逢林莫入,林子中很有可能有敵人的伏兵,我們是不是先將這叢林裡探索一遍之後再做打算?”
“怕什麼?朕早已經洞悉了敵人的陰謀,不足爲慮。”雖然別人不承認他的位置,但是侯君集卻對這個名號非常的在乎,每逢提起自己,盡以朕代之。
“可是細作傳回來的消息也未必就是真的。”李思前當然知道侯君集所謂的敵人的陰謀是什麼——確切的說,侯君集並不是洞悉了敵人的陰謀,而是猜出了敵人佈置陷阱的地方。
侯君集忽然站住,冷冷的看着李思前:“李思前,你莫不是有什麼東西隱瞞了朕?”
“當然沒有,這點毫無疑問。”李思前立刻否認,即便是有他也不可能承認,這時候可不是胡說八道的時候,否則哪怕自己和侯君集熟人,他也絕對會馬上翻臉,說不定就會砍了自己——自己一介文弱書生,玩玩手段還可以,拳腳上可不是這羣莽漢的對手。
“那莫非你們的人並沒有纏住少年軍?”說起少年軍,侯君集的眼中閃過意思忌憚之色,在現在這個時候,縱觀整個南洋,要說真正能對自己產生威脅的,也只有少年軍了,只是如今少年軍被承劍溪玩命一樣拖在一百里外,等自己這邊做好準備,再和少年軍好好的掰掰腕子——輸贏不重要,反正只要將南北門戶關閉,就算是自己敗了,也可以退守南洋,而少年軍卻休想攻進來。
“少年軍還在一百里外,被我們死死拖住。”說起少年軍,李思前眼中閃過一絲痛楚——要知道爲了拖住少年軍,承劍溪可是花費了巨大的代價啊,光是死的人就足夠讓他們肉痛好久了。
“既然不是如此,那莫非是大唐又有軍隊進入南洋?”侯君集再次追問道。
“這更不可能,現如今大唐南方所有的軍隊幾乎都被拖住,根本無法支援南洋。”李思前再次否認,這點他可以保證,畢竟大唐南方的軍隊就那麼多,基本上都被拖延在各大戰場,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何況,就算真的有軍隊進入南洋,這麼大的軍事調動,以承劍溪的情報能力也是可以在第一時間察覺到的。
“既然少年軍還遠在百里之外,大唐也並未有軍隊進入南洋,那你告訴朕……敵人的埋伏從哪裡來的?”
“這……”侯君集的一句反問就讓李思前啞口無言,想了想道:“雖然不知道對方究竟有什麼陰謀,但是吧……”
“沒有但是。”侯君集自信的一揮鞭,指向叢林深處:“此時就算有敵人想要埋伏我們,也只可能是小股部隊,莫非你覺得朕的軍隊,連一支小股部隊都吃不下嗎?”
“……”李思前無言以對,心中卻是不由吐槽——你手裡軍隊的戰鬥力究竟怎麼樣,你自己心裡就沒有點逼數嗎?你手中除了五千親衛和一萬騎兵有點戰鬥力外,剩下的十萬土著究竟是什麼樣的貨色,難道經過了今天這件事,你還沒有看清楚嗎?
這可是足足十萬人啊,連一萬多叛軍都擋不住——而且這一萬多叛軍還是被圍在城中,手裡還護衛着更多數目的百姓的情況下,就這樣都能讓人家突圍出去,這土著究竟能幹什麼啊?也難怪李貞會看不上這裡的土著,就連販賣奴隸都比別處的價格更低——你對他們的蜜汁自信到底是哪裡來的啊?
“陛下麾下的大軍自然是驍勇的,一般人絕不是對手,但是俗話說水火無情……”儘管內心非常的看不起侯君集,但是爲了承劍溪的大業,李思前還是捏住鼻子承認了侯君集的話,並且將自己的擔憂說了出來:“這萬一敵人要是使用火攻之計的話,陛下您……可是在森林之中呢啊。”
“哈哈哈……”孰料,李思前話音一落,侯君集便仰天大笑起來,彷彿聽到了什麼可樂的事情一般。
侯君集的突然大笑,反倒是將李思前給弄蒙了,連忙問道:“陛下何故大笑?莫非學生我說的不對嗎?”
“哈哈哈……朕笑的是你李思前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哈哈哈……”侯君集的笑聲根本就止不住——在智商上被這小子壓了那麼久,今天終於可以好好的報一回仇了。
見李思前面露不悅,侯君集才止住笑聲道:“李思前,朕說你糊塗一時你還別不服氣,這是哪裡?是南洋!現在是什麼時候?是雨季!日麗城昨天才下了一場暴雨,周圍三十里內包括這片森林都被澆了一個通透,你告訴朕,在剛剛下過雨的森林裡,我們的敵人究竟該怎麼點火?”
李思前有些不服氣道:“下雨未必就不能點火,至少火油還是可以的……”
“的確,火油是可以在雨天點火,但是你也不要忘了……火油的味道可是很大的,可是我們走了這麼久,味道呢?”
“……”李思前無言以對,這一點他的確沒有想到。
但是侯君集難得在嘴上佔了上風,明顯不打放過他:“還有,我們可是足足有十好幾萬人呢,就算是兵分幾路,也足足佔了方圓幾十裡的範圍……那麼問題就來了,如果說一支小股部隊如果想要放火將我們全部燒死,他們得準備多少火油?想要將我們全部燒死,他們得準備多長時間?可是據朕所知,褚延年叛亂,也只是今天的事情吧?難道他們還能提前預測到我們會屠城,然後進行了提前佈置了不成?”
“陛下所言有理,是學生唐突了。”李思前被說的心服口服,雖然心中還是有種隱隱的不安,但是侯君集已經將話都說到這種份上了,那他也沒什麼可說的了,不然就真的要觸怒侯君集了。
“放心,就算有陷阱,以我們的數量,也絕對不會出任何問題的。”侯君集看出了李思前的疑慮,輕輕笑道,這些書生別的都好,唯獨就是太小心翼翼了,殊不知行軍打仗哪有不冒險的道理?如果真的可以靠着算計就能主宰一切,那還何必用士兵們的性命拼?直接讓雙方大將在戰陣前好好的比劃一下,看看究竟誰的計劃更完美,誰的更完美誰就贏……這不就完了嗎?何必要去打仗呢?又勞民又傷財。
“學生明白了……”
大軍繼續前進,剛開始的時候,侯君集是抱着輕鬆的態度前進的,但是很快,他也覺察出不對勁來了……
他畢竟是經年老將,久經沙場,在戰場上訓練出來了超強的第六感,讓得他能夠提前察覺危險的降臨。
其實這種感覺在他還沒有進入叢林的時候就已經有了,只不過他對於自己的實力太有信心,因此忽略了這種感覺,可是隨着他越發深入叢林,侯君集立刻就感覺到彷彿有一雙眼睛正在注視着自己,讓他感覺渾身毛骨悚然……
“奇怪,朕怎麼會有這種感覺?大家走路的時候注意一下週圍,看看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沒有。”侯君集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但是仔細檢查了一下,卻什麼也沒有發現,最後也只能吩咐屬下走路小心一點,時刻警惕周圍情況。
然而,已經晚了……
“噼噼啪啪!”
火焰燃燒的聲音從四處傳來,一股濃煙隨着風被送入侯君集的眼中——薛仁貴的計劃,終於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