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這句話是一點也沒錯的,孫享福就是因爲用慣了乾淨的馬桶和柔軟的手絹或廁紙,所以,來到軍營之後上個廁所都是個大麻煩。沒有李世民的旨意,除非是臨陣,他脖子上那個枷鎖不能摘,你說,帶着個枷鎖,怎麼脫褲子擦屁股嘛!
即便席君買是孫享福的好兄弟,但這種事他也是不屑於乾的,所以,同在死囚營做馬前卒的唐奉義被他抓了壯丁。
“想不到吧!堂堂一州長史會被逼着做這種事情,現在後悔了嗎?”
方便完之後舒服了的孫享福看着被揍成了熊貓眼,還不忘捂着鼻子的唐奉義道。他之所以這副形象,當然是席君買用拳頭招呼的了。
事實上,自從孫享福來到敢死營,就立即憑藉護衛們的拳頭成爲了這裡的霸主,而孫享福之所以選擇讓唐奉義幹這種事情,是因爲這貨居然敢在自己到來的時候言語嘲諷。
“哼,老夫身爲一介文人,是有氣節的,只不過是不想在死前受那麼多痛苦而已。”唐奉義硬着嘴皮道。
“氣節?我可沒從你身上看到半點,要是大軍出征的晚幾天,你或許能看到那些被你攀咬招供出來的人,對了,我一直很好奇,宇文化及都死了那麼多年了,你又被安排到了嶺南這種天不管地不管的地方當官,你是活的有多不耐煩了纔要造反?”反正閒着也是閒着,孫享福和唐奉義一邊往死囚營的休息地走,一邊道。
聽到孫享福這話,唐奉義的眼神有些閃躲,這一幕卻是被孫享福看在了眼裡,只是裝着不知的等待着他的下文。
“哼,老夫一身所學豈能埋葬於嶺南?”
聽這話,孫享福只以爲他是個自視甚高的縱橫家,然而,歷史上的唐奉義卻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人,和宇文化及發動叛變殺死楊廣,他就是主謀之一,投唐之後雖然被流放到廣州當官,也不安生,把李靖告到闔門自守的人就是他,這就是個見了利益就敢往前衝的瘋狗。
不過現在歷史變了,唐奉義因爲收了世家子的好處,挑動嶺南反叛被,而被李世民叛了死刑,正好又趕上朝廷要徵朔州,用的上這些死囚,所以,他和孫享福不期而遇了。
“你一身所學的都是禍亂國家的本事,而偏偏你還爲了自己這樣的本事洋洋自得,真不知道你這樣的人腦子裡裝的都是什麼,和家人在一起開開心心的過日子不好嗎?”
提到家人,唐奉義面色略有些暗淡,不過,沒過多久,他又恢復了之前的樣子,硬着嘴皮道,“說到禍亂國家,你小子跟老夫也不過是粗殼說憋殼,要不然你也不會被帶到這裡來,還是帶着枷鎖來。”
唐奉義說着,還揚了揚自己空蕩蕩的雙手,示意自己的情況其實比孫享福還好。
對於身上這副枷鎖,孫享福現在大概明白了李世民非要自己帶着它的意思,其實李世民是想讓孫享福把枷鎖戴在心裡的,因爲善於揣摩人性的李世民知道,孫享福或許愛國,但卻沒有太多忠君思想,這很要不得。
就比如一面鏡子,孫享福把它弄出來之後,第一時間想到的是送給老婆,而他的老婆虞秀兒卻會在第一時間將其送到皇宮裡獻給長孫皇后。
所以,現在世界上的第一面鏡子在皇宮裡,長孫皇后的梳妝檯上,獻鏡子的虞秀兒被李世民和長孫皇后一通誇獎,雖然沒有因此同意赦免孫享福,卻也隱晦的告訴她不要太擔心。
做同樣事情的還有李淳風,在把玩了望遠鏡半個時辰後,他非常果斷的去到了太史監拉上了師叔袁天罡一起進宮面聖,於是,世界上第一個望遠鏡也到了李世民手中。
而得知這兩樣東西其實是孫享福弄出來的李世民會怎麼想?你小子有本事卻沒有賣與帝王家,對朕這個皇帝有太多保留了,忠誠大大的沒有啊!
再比如,在明知道父親參與謀反,即將被處理的情況下,裴律師選擇了要從軍,並且做好了以身殉國的打算,但是孫享福不會這麼做。
他知道皇帝要叛自己死刑的時候,沒有想過認錯,殉國之類的東西,想的,是如何求生,如何讓自己在求生的過程中,也過的很舒坦,這就叫李世民忍無可忍了,他認爲孫享福打心裡就沒有對他手上的皇權有敬畏之心,這大大的要不得。
所以,裴律師被李世民留在了長安享福,不僅不准他上戰場,還打算將他的婚事大操大辦。
而孫享福卻是被枷來了死囚營,李世民想一直把他枷到認識自己錯誤的那天,什麼時候他能夠在弄出新玩意的第一時間想到獻給自己,甚至在東西還沒有弄出來之前就主動跟自己彙報的時候,這個枷鎖差不多就能摘了。
孫享福不知道李世民得了自己的便宜,還要責怪自己不夠忠誠的心理是怎麼產生的,這或許就是古代君王那種天下都爲我所有的思想吧!他一個後世人無法理解。所以,他依然保持着一個穿越者最原始的後世心態活在這個世界上,在行軍趕路的空檔,他還能和一幫死囚聊天打屁,**一下唐奉義,有時候,他覺得挖掘別人的秘密是一種很有趣的事情。
死囚營的人是沒有正經糧食吃的,他們的飯食主要取決於戰兵們有沒有吃剩的東西,這大冷天的,是個人的胃口都大,怎麼可能有多少東西剩,所以,洗碗刷鍋水加了一些糜子煮成的糊糊就是這些死囚的飯食。
孫享福自然是吃不慣這些東西了,護衛隊一人三馬,帶着幸福村特製的行軍食物,在放了香料的海魚豆醬等食品被弄出來之後,即便是白水煮麪片,加上幾勺這種玩意做調料,也是能引起所有剛吃過飯的死囚大流口水的,如果再加上那種一開瓶子,酒香就能傳到幾米之外的烈酒,死囚們覺得,要是能這麼好好的吃喝幾頓,就是死在了戰場上也不虧。
唐奉義雖然是享受過榮華富貴的人,但在這種天寒地凍的時節裡,聞到了酒香和麪片湯裡香料的味道,也在不住的咽口水。
“唐長史,要不也來吃喝幾口?”孫享福朝着遠處眼神老往湯鍋裡瞄的唐奉義晃了晃手中的酒瓶子道。
“呵呵,要的,要的。”
唐奉義沒想到孫享福會主動邀請自己吃東西,搓着手就毫不客氣的三步並着兩步走了過來,他其實只想藉着幫護衛們洗鍋刷碗的名義偷喝幾口他們吃剩的殘湯的,前兩天他就是這樣混了個肚飽。
見唐奉義笑呵呵接受了自己的邀請,孫享福便給席君買使了個眼色,會意的席君買便不着痕跡的退了下去,而且那些在周邊圍觀,想討口吃喝的死囚也被他用眼神驅趕到了遠處。
“來來來,這是望江樓新釀製出來的好酒,即便是喝醉了頭也不會疼的那種,很貴的哦,一般人我可不給他喝,這幾天勞您老幫在下那個啥了,這一瓶,就當是酬謝您老吧!可別藏着掖着,都喝下去,您知道,那些死囚爲了這東西,可是敢殺人的。”
都死囚了,還有什麼可怕的,這也就是孫享福隨時都帶着一百個穿着全副武裝的護衛,不然,他身上的襖子,吃用的東西,這些人敢給他搶的一件不剩。
都不用孫享福介紹,唐奉義聞着酒香,鼻子就直抽抽,孫享福將剛打開的酒瓶子一遞到他手上,他便馬上仰頭灌了一口進去。
“哈~”
喉結還沒動兩下,唐奉義的脖子就被一股火辣的刺痛感燒的像要穿透喉嚨一般,差點忍不住將喝到了嘴中的酒噴了出來。
“咳咳咳,這這,這酒真烈。”
酒水才下肚,唐奉義就感覺全身都被一股熱氣包裹,冬日裡的寒風頓時都變的柔和了許多。
“不烈我就不帶它來了,怎麼樣,感覺全身暖和了吧!多喝點,今天晚上全身都像在火堆旁邊烤着一般,能舒服的睡一覺。”
其實都不用孫享福勸,唐奉義自己就又小口小口的喝了起來,越是適應了酒的烈度,越是喝的大口,他怕孫享福反悔,把酒又要回去,這可是一大瓶呢!少喝一口他都感覺虧,這就是一個貪心之人的正常思維。
自從這種至少有六十多度的烈酒被望江樓的酒匠釀製出來後,孫享福就沒有見過這個時代有誰能喝超過一斤的,所以,那一瓶一斤裝的酒才喝了不到一半,唐奉義的舌頭就有些大了,孫享福給他盛的面片,他都夾不起來了。
“唐長史,要說您也是隋末的風雲人物了,怎麼就混到了如今這步田地呢!”
“是啊!老夫怎麼就混到了如今這步田地,還不是因爲一個‘利’字······”
酒醉的人話就多,孫享福只需要給他起個頭,他自己就能濤濤不絕,越是聊的開了,就越喝的多了,越是喝的多,該說不該說的,也就都說了。
“老夫原本也只想在嶺南安心做個長史的,卻不想會有七宗五姓的人來聯絡老夫,你知道嗎?老夫當初和宇文化及合謀誅殺楊廣,就是他們暗中慫恿的······
呵呵,楊廣怕是到死也不明白他三徵高麗爲何會失敗······
國家打仗,百姓受難,他們卻在賺大錢,這樣他們當然希望國家無休止的打下去,後來楊廣沒了雄心壯志了,不想打了,就被他們拋棄了,不僅如此,自東晉以來,那麼多短暫的王朝覆滅,都跟這些世家子有關係,現在輪到李唐了······”
孫享福不知道唐奉義說的這些是不是有根據的,但他覺得這些世家能在動盪不安的時局下越發壯大,肯定是有些見不得人的原因的,但這些都不是孫享福灌醉唐奉義的原因。
一個人,如果不能被利用,就沒有被拉攏的價值,唐奉義是那些世家培養多年的走狗,所以,他是最瞭解那些世家辦事套路的人,孫享福想從他身上全面的瞭解這個時期的世家,好根據他們的套路,制定反擊計劃。
“老夫跟你說,別看李世民現在風光,除非他能用利益餵飽那些饕餮,不然這個國家安生不了多久,嶺南的事了結了,他們可以去找吐蕃,去找薛延陀,高麗,就算這些國家被打趴下了,他們還能挑撥內部的王爺,國公造反······”
六十多度的烈酒喝到七八兩的時候,就算後世酒精沙場的人也都差不多了,像唐奉義這種從來沒有喝過烈酒的人自然是抗不過去的,在細細碎碎的話語中,他睡着了,看樣子,明天早上都未必醒的了。
讓護衛們將他擡下去休息,仰頭望天的孫享福才驚覺,自己對歷史又多了一些認知,被胡人攪亂的中原大地,似乎走進了一個被利益驅使的時代,而在這樣的一個時代裡,七宗五姓這樣的世家是勝利者。
當然,還讓他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朔州好像是幷州地,而太原王氏的根基就在幷州,那樑師都能在幷州之地自立,會不會如馮智戴所說,與王家有關係?如果真是,那麼自己該用什麼方式說服他們?要是談不妥,他們會不會在這次朝廷大軍的征伐行動中搞破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