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咬金和尉遲恭的打鬥,滿朝文武都是當樂子來看的,偏生這兩個老貨臉皮厚,不怕被人看笑話,不過李世民親自出聲阻止之後,兩人雖然意猶未盡,卻總算停了手,這種羣臣都在的大場面,皇帝的面子是要給的。
孫享福在山頂遊逛了一圈就被羅闐找去做飯了,御膳房的人帶來的食材不少,很多是事先烹調過的,烤羊肉等主菜是李世民的最愛,無需孫享福插手,走累了懶得動的他正看着琳琅滿目的食材發愁要做什麼菜,就見一個文士袍裝扮的少年郎向他走了過來。
“你穿這文士袍的樣子很彆扭。”
“我也覺得是,還是穿軍裝和鎧甲更威風些。”
來人正是裴律師,他是裴寂的兒子,李世民的妹夫,雖然喜歡扮作小兵,嬉戲于軍伍,但身份卻是無比高貴的,有長安第一權二代之稱。
“你不在自家亭子裡陪老爹,到我這裡來幹嘛?”
“打聽一下酒樓的事情唄,順便看看你今天會做什麼好吃的。對了,你那個護衛席君買呢!沒有一起來嗎?”
“君買在家苦練揮刀呢!酒樓的事情我已經在做準備了,回去後可以找各家的人一起開個股東大會,你要做的是儘量的多準備錢就行。”
看到裴律師,孫享福又想起了那道叫花雞,便在食材堆裡翻找起來,果然有不少殺好的整雞,於是召喚了兩個御膳房的廚工用黃酒合泥巴,自己則是開始在雞肚子裡填香料。
“他想做傅紅雪估計是不可能了,我試過了,別說是一日揮刀三萬次,就是一萬次也難,對了,我上次回去之後自己弄出來的雞總有一股泥巴味,原來這包雞的泥是要用黃酒合的啊!此等奇思妙想,也就你小子能鼓搗出來,我來幫你加料吧!”
裴律師說着,便要動手,孫享福自然也不阻攔,這小子怕是想學了全套的製作方法,回家自己弄出來打牙祭。
山上水不多,都是御膳房的僕役挑上來的,所以並沒有打算做過多的蒸煮菜,看到有漁業司供給宮中的大魚,孫享福便將這些早就醃製好的大魚穿在竹籤上刷油,用小火烤到魚肉微黃,再放入一個鐵鍋之中,加了幾樣時蔬和調料,小火慢燉,羅闐和幾個御膳房的御廚有樣學樣,很快,十幾鍋燉魚的香味便在山頂上四處飄散。
有了叫花雞和時蔬燉魚兩道大菜,其實就可以宣佈開宴了,畢竟做好的熟食糕點有很多,而烤羊肉慢,須得等很久,唐時是分餐制,這些煮好的菜加上熟食糕點,已經能夠在羣臣和家眷的小案上擺滿,只待他們慢慢吃,慢慢喝,慢慢等羊肉烤熟便好。
登基一個來月,李世民與宰相裴寂還沒有什麼大沖突,所以,由裴寂出面說了幾句吉利話後,李世民就宣佈開宴了,而開宴的第一個節目不是吃東西,而是提議各王公大臣家未出閣的女子獻藝。
琴棋書畫,是古代官宦世家女必備技能,不過唐朝胡風更盛,各官宦家庭的女子通常會學些胡旋舞,羌笛樂器等胡人的娛樂方式,似是早有所備,李世民的提議一出,便有好幾家的女子響應,這個時代總不缺乏想攀附皇權,削尖了腦袋往皇帝后宮鑽的女人。
鼓聲起,李世民所在的亭中,數名身材姣好的女子便開始隨着鼓聲舞動,其腰身靈動,體態婀娜,看的衆大臣交口稱讚,隨着美酒佳餚開始上桌,整個山頂便開始熱鬧起來。
“爹,這就是我之前跟你說過的叫花雞了,砸開了這黃泥,裡面的雞肉鮮嫩,香味濃郁,令人慾罷不能。”
裴律師率先就提溜了一個燒好的叫花雞到了裴寂的案前,獻寶似的給裴寂介紹道。
“你也老大不小的了,陛下當前,不要失了體統。”
裴寂這父子兩的性格就是兩大極端,一個喜靜,一個好動,一個文采斐然,一個武藝了得,簡直不像親生的。
“啪嘰。”
無視了老爹的斥責,裴律師使一雙肉掌,將那包裹着叫花雞的黃泥拍開,頓時,一股濃郁的香味便在場中散發,連案几上美酒的味道都被壓制了。
“何物如此之香?”
程咬金和尉遲恭幾乎是同時抽動了鼻子,連一向斯文的裴寂都差點沒繃住,何況是他倆,這可又是極品美食出世的前奏啊!
隨着兩個老貨的大喝聲,場中跳胡旋舞的少女也舞步錯亂了,暫時的停了下來,而大家的目光,也都聚焦到了中間那座大亭子外的左首第一個案几處。
“父皇,好像是雞肉。”太子李承乾眼尖,瞄到了那隻被裴律師從黃泥荷葉中巴拉出來的肥雞,向李世民道,眼神中的意思就是‘我要吃’。
“快,快,快,把這幾隻雞給陛下送過去。”內侍在羅闐的催促下,匆匆的將一個大托盤擡入李世民歇息的涼亭,托盤上面堆着六七個大大的黃泥巴糰子,裡面都是叫花雞。
看到自己這裡也有那香噴噴的雞肉送來,幾個皇子們都圍了上去,小胖子李泰最先忍不住動手,卻被滾燙的黃泥把手指都燙紅了,不過疼痛都依然沒有阻止他對美食的渴望,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從他手上奪過黃泥塊的王得全忍着燙,用手將被黃泥荷葉包裹的雞肉取出。
叫花雞的魅力就是在整個烹調的過程中,香味一絲不泄,雞油高熱的油溫將雞肉,和雞肉肚子裡的姜蒜燙熟,剛剝開的時候,香味一下子爆發出來,勾人食慾。
“香,父皇,麗質要吃。”
別說是李泰和李麗質這樣的孩子,就是這段時間吃炒菜和酸菜魚把口味吃叼了的幾位貴妃,此時也開始吞嚥口水,目光只盯着幫忙剝雞的內侍,此刻,哪裡還有人會關注那幾個跳胡旋舞的少女。
“當真是斯文掃地,好好的一場胡旋舞,卻是被這雞肉破壞了。”
有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大臣這就開始在下面嚷嚷了,太宗朝,一品國公,宰相的人數都有數十人,更別說二三品的郡公,縣公,乃至級別更低的侯爵的人數了,御膳房當然不可能準備這麼多雞,所以,此時許多連賜坐資格都沒有的勳貴和大臣們,只能站成圈在遠處圍觀,氣氛很是不和諧。
不一會,李世民一家就把嘴巴,手指都吃的油乎乎的了,叫花雞嘛!用手撕着吃才帶勁,等李世民意識到自己失態的時候,已經不好意思再讓那些少女站在亭前跳舞了。
“今日重陽,朕與衆卿登高望遠,把酒同樂,各家的才子佳人,可有詩作獻上?”李世民用內飾擡來的水淨了淨手,擦了擦嘴,就大聲向羣臣們道。
“陛下想要聽佳作,需得下些彩頭,如此,各家的才子佳人纔不會藏拙。”裴寂是酒宴場上的老手,調動氣氛這樣的事情,對他來說是信手拈來。
“裴愛卿言之有理,朕有白玉鴛鴦佩一對,今日若那位才子佳人有好詩作獻上,便將此玉賞賜一枚於他,若是再唱的好,朕便將另一枚也賞賜於他,衆愛卿當與朕共評之。”
李世民此言一出,羣臣紛紛叫好,白玉鴛鴦佩的價值不好說,但如果一個人的詩作能夠得到皇帝和滿朝文武的稱讚,那此人的才名,不久就會人盡皆知,是非常露臉的事情,試問,那個文人不好面子呢!
於是,那些讀了幾天書的官宦子弟們,便都開始躍躍欲試,不過,要拿到皇帝和衆多高官面前唱的詩,品相差了也是丟面子的事情,一時間,諸多才子佳人們也沒有輕易出手。
孫享福其實覺得古人這一套很無聊,但爲了躲避從宴席上下來糾纏他要更多叫花雞的程咬金和尉遲恭兩個老貨,只得負手往人羣中一站,躲在人羣中和大家一起看熱鬧,兩人老貨還不至於爲了點吃的,攪和所有人的雅興吧!
不一會,就有胖少年行至亭前空地,清了清嗓子道,“九九重陽來登高,菊花茱萸滿山坳,望景峰前美味至,直把雲亭比九霄。”
胖少年名叫武元慶,是應國公武士彠的長子,也是長安城有名的紈絝之一,仗着臉皮厚,也不怕出醜,就念了一首打油詩。
然而,即便是這麼一首打油詩,場中仍然有許多人叫好,將李世民所處的雲亭比作九霄,那豈不是在誇李世民是盤踞在九霄裡的神龍。
龍乃漢人之圖騰,亦是天子的象徵,在得位不正的李世民初登大寶之時這麼比喻他,當然是赤裸裸的馬屁,然而,他老爹應國公武士彠乃是李淵朝舊臣,這樣拍推翻了自己恩主的人的馬屁,是很沒有節操的,有人誇讚的時候,自然也有人瞧不起他,站在孫享福身邊不遠處的一個小美女就是如此。
“應國公府長公子武元慶作了詩作,可有那家小姐願意撫琴唱來。”
裴寂自然是瞧不起這首打油詩的水準的,但既然有人作出來了,又是拍皇帝馬屁的,自然也要找個懂曲樂的人將其唱出來,便向人羣高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