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秀兒總喜歡給家裡定一些規矩,比如像今天,孫享福沒有回來之前,全家人就都不準動筷子。
於是,幾桌菜,在廚房裡熱了三趟,最後,乾脆用蒸籠格子蒸上,保溫了起來,等孫享福回來的時候,肉菜基本全都柴了,炒的青菜,也變成了軟綿綿的蒸菜。
“到了飯點就開餐嘛!何必非要等我,你又不是不知道陛下,他聊起事情來,那有個準頭。”被迎進門之後,孫享福看着一大家子人都隨自己圍攏在了餐桌前,眼巴巴的看着廚工們上菜,就知道,他們一準是餓壞了,向虞秀兒抱怨道。
“平時也就算了,今日裡是夫君出遠門歸家,大家必須要等。”虞秀兒一邊幫孫享福擺着碗碟,倒着酒,一邊道。
“德叔呢?在長安沒有過來麼?”
平常在府上吃飯的時候,一般德叔肯定是在一旁伺候的,這次回來,沒看到他老人家,孫享福就感覺欠缺了點什麼。
說到這個,虞秀兒眼眶微微一紅道,“年初的時候,走了。”
“走了?去那?”孫享福起先沒有注意看虞秀兒的表情,可說完,他才感覺不對,再轉頭看虞秀兒有些悲傷的目光的時候,孫享福才知道,原來,那個爲自己家服務了差不多二十年的老人家,已經過世了。
“怎麼不寫封信給我說說?”本來餓極了的孫享福,頓時也沒有動筷子的心情,有些落寞的將筷子放下道。
“他老人家不讓,臨終之前還說,自己這輩子能安安逸逸活到六十歲壽終正寢,已經非常知足了,不能讓自己的死訊影響到您。”虞秀兒解釋道。
孫享福聞言,只覺得眼眶發酸,靜坐了片刻,語氣有些哽咽的道,“擺個香案,我給他老人家上柱香了再吃吧!”
秦德肯定是葬在長安的,但一時半刻,孫享福又回不去,也只能以此來聊表心意了,像家主設香案祭拜僕人這樣的事情,要是在以往,是有點不合規矩的,但虞秀兒似乎早有準備,因爲,她也早就把德叔當自己的家人長輩了。
“好了,今日老爺載譽歸來,本是喜事,相信德叔若在,也是希望看到咱們一家人開開心心的一起舉辦家宴,大家就開吃吧!”待得孫享福拜了三拜,將香火插在了香爐裡以後,虞秀兒又朝隨着孫享福一起祭拜的一大家子人吆喝道。
“那個,秀兒,你剛纔說什麼?爲夫載譽歸來?”孫享福再度回到飯廳坐下的時候,有些奇怪的問道。
“夫君以農學教化拜占庭帝國千萬民衆,使得番邦上至皇帝,下至臣工百姓,無不感激涕零,再三挽留······”
“你等等,這些話,誰傳的?”見虞秀兒有些濤濤不絕,孫享福伸手打住道。
倒是最快的大女孫婉婷嘴快道,“這些日子,報紙上天天都這麼說啊!爹爹,聽說拜占庭帝國的人,都把您當神靈一樣膜拜呢!那種感覺是不是很好?”
“陛下這又是在唱那出?”
小孩子不懂事也就算了,孫享福不相信虞秀兒也不知道點啥,當他轉頭向虞秀兒詢問的時候,頓時便看到了她閃躲的目光。
“這,這應該是陛下,想要促進兩國友好,做的一些引導民意的宣傳吧!反正也不是什麼壞事,夫君就不要多想了,妾身這裡,正好還有件正事跟您說說,咱們靖兒的婚事,您可要關心關心了。”
“靖兒的婚事?靖兒都要成親了?”孫享福有些發愣的看了一眼虞秀兒,又看了一眼自己桌對面的孫靖,才驚覺,自己的長子,居然已經年滿十八,到了要成親的年紀。
倒是成功岔開了話題的虞秀兒又開始滔滔不絕了,說這家女兒好,門當戶對,那家女兒漂亮,可以相配之類的,說的對面孫靖的臉色越來越黑,一副悶悶不樂,又不敢開口反駁的樣子。
“你有什麼意見就說出來,好歹也是個男子漢了,憋着生悶氣了算怎麼回事。”孫享福打斷了虞秀兒的話,對孫靖道。
似乎是受到了孫享福的鼓勵,孫靖大起了膽子道,“我想娶阿香。”
“阿香?是誰?”孫享福似乎沒聽說那家有這麼個孩子,問道。
“就長安動物園的一個飼養員。”
虞秀兒給孫享福解釋了一句,又轉頭用嚴厲的眼神看向孫靖道,“娘給你說過,那個什麼阿香,你喜歡,可以娶親之後,再將她收房,她小門小戶的一個孩子,不夠格做你的正妻,咱家隨便出入的一個人,都能把她的腿嚇軟了,以後讓她當家做主,很不合適。”
說到這個,孫享福有不同意見了,道,“到咱們來的人都這麼威風麼?我覺得飼養員不錯的啊!至少他倆興趣愛好對口。”
“夫君你這剛回來就要跟妾身擡槓是吧!孩子的婚事,關乎着他一輩子,可馬虎不得,這些年,要不是妾身管着,他們早都蹦上天了,這事必須聽我了。”
看着虞秀兒三兩句就氣呼呼的上火了,孫享福頓時有種不好的感覺,溫聲細語纔是虞秀兒這種大家閨秀的正常狀態,莫非,這就已經到更年期了?
想到這裡,他的語氣頓時就軟了下來道,“行行行,都聽你的,回頭我跟他聊聊,你別生氣,都餓壞了,先吃飯要緊。”
聽到孫享福這麼說,虞秀兒才滿意的點點頭,招呼他吃菜,雖然菜都柴了,但孫家也沒有浪費的習慣,孫享福一邊吃着,還一邊注視着兒女們的表情,孫靖的悶悶不樂,是掛在臉上的,孫婉婷的眼珠子,狡黠的轉動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至於小些的,都一門心思吃着飯,是真餓壞了。
一大家子,可是坐滿了五大桌呢!孫享福也看不全,倒是往玫瑰,牡丹那些胡姬小妾的方向看過去的時候,孫享福不自覺的打了個激靈,在見到他的目光掃過來,這些個到了如狼似虎的年紀的小妾們,眼神裡那個幽怨勁,能殺的死人,孫享福可是有兩年多不在家了,這回來一遭,只怕是要交不少公糧。
飯後,孫享福在紅梅和春桃的伺候下洗了個澡,老夫老妻了,纏綿起來,自有一番滋味,佔用浴室的時間比較長,虞秀兒則是跟李香蝶和姚紅袖去到了正房,嘰嘰喳喳的說個沒完,孫享福折騰完了之後,也不着急的回房,讓人搬了躺椅,在花園裡乘涼。
不多時,大女孫婉婷果然來了,而且,把一臉不情願的孫靖推在了前面。
“怎麼,把小心思打到爹這裡來了?”
寵溺的看了兩人一眼,孫享福示意他們在旁邊的竹椅上坐下說,這時,孫婉婷已經乖巧的接過了紅梅手上的扇子,殷勤的給孫享福扇起了風,還不忘將孫享福還有些溼漉漉的鬍子給他理順了。
“是這樣的,爹爹,女兒看上了一個人,不過,孃親不同意······”
“等等,你個女孩子家家的,就不能矜持點?怎麼能自己看上了別人,去問你孃親的意見呢!不應該是端着架子,等着別人來你孃親這裡求的麼?還有,你應該知道爹爹我在家事上,都是聽你們孃親的呀!”
“可是,女兒知道,家裡,只有爹爹有辦法對付孃親了,您難道不是想幫孫靖?”孫婉婷說到這個,孫靖便一臉期待之色的向孫享福看了過來。
“那也得看是什麼情況,那個阿香,就這麼招你喜歡?”孫享福看向孫靖問道。
“她可厲害了,是嶺南人,懂得馴獸,還能用藥治好很多動物的疾病,我跟她在一起,能相互學習,研究。”說到這個阿香,孫靖有些激動道。
“嶺南的?獠人?”孫享福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就感覺有點怪,大致猜到了,現在看來,果然是這樣了。
孫靖點了點頭,沒有說話,自從李泰娶了阿月做王妃之後,現在,倒是沒有誰對少數民族女有什麼偏見了,但權貴大家要娶少數民族女人,一般都是這個女人在那個族內有一定的身份地位,馴獸的獠人在嶺南可是一大把呢!身份地位,可未必有多高。
孫享福想了想又道,“能找到個興趣愛好和自己一樣,自己又喜歡的人,確實難得,這樣,爹爹寫一封信給醫學院的孫道長,你們倆回頭,就去孫道長門下學醫,專攻獸醫類,剩下的事情,你們就不用管了。”
孫靖聞言大喜,要說這大唐最先摸索研究獸醫這個領域的,還是孫思邈他老人家,如果能獲得他老人家累積的經驗和技術,孫靖有信心,自己未來能在這個領域,達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一旁的孫婉婷見孫靖的問題解決了,便將手上的小扇子打的更加快了,一臉期待之色的看向孫享福道,“爹爹,爹爹,我的事情呢!”
孫享福故作不知問道,“你有什麼事情?”
“女兒也看上了一個人啊!不過是個胡人,孃親堅決不同意。”
“你說什麼?你爹我連胡人的臉都分不清,你會看上一個胡人?你是我親生的嗎?”
“絕對的啊!我和孫靖,可是一胎生的,還是爹爹你親手從娘肚子裡······”
孫享福捂着額頭,頓時倍感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