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殿之中通事舍人於殿門前高呼一聲:“內謁者入殿。”
隨後百官方纔逐一經羽林衛木契勘合,進入內殿之中。
而喬凌菲本就在非朝官之列,故而只得於外殿之中候宣,雖是在外殿候着,但這通事舍人唱贊之時,百官三跪九叩,她在外殿之中依然得隨衆官員一同行跪拜之禮。
等這朝見禮畢已然過了半個時辰,而後百官奏事倒是人性化,內殿設有木塌香案,衆官員坐定之後便開始了奏事,諸如各種幷州水患,夏州兵亂,倒都是正常,直至御史臺奏本彈劾開始,整個朝堂之上才熱鬧起來,各種陰陽人,老匹夫統統粉墨登場。
喬凌菲站在外殿候着,雖是聽不真切,卻也看得出殿內涉事官員脣槍舌劍,而殿臺之上那個女人,高高在上自顯露出帝王威儀,只是靜靜的看着殿內官員們爭執。喬凌菲看着殿臺之武則天上心道“這老妖婆已然67歲高齡,卻依舊這般年輕容貌,着實是在這美容養顏上花了不少功夫啊。”
“宣大理寺少卿喬凌菲覲見!”忽得一聲高喝,打斷了喬凌菲的思緒,喬凌菲立即躬身跨過殿前門檻躬身行入殿內,隨即行禮道:“大理寺少卿喬凌菲拜見陛下。”一語畢,這朝堂之上登時安靜。
喬凌菲雖是對這大唐的歷史有所瞭解,也從不少影視作品中看到過百官上朝的樣子,但這具體是怎麼上朝的也是今早才隨狄仁傑一同入宮經過這待漏院,又有監門校尉唱籍,也就是點到,而後經過詰典七轉,方纔至這大殿之前,又經三百九叩方纔入得內殿。本以爲既是已然三百九叩過了,入殿之後便躬身行禮即可。故而入得這大殿之後便未行跪拜之禮。
故而這大殿之上百官皆寂。
喬凌菲也在納悶這行禮半天了怎麼不見這武則天喊“平身”呢?
喬凌菲隨即垂頭轉身向身後看向狄仁傑低聲問道“要跪麼?”見狄仁傑臉色也是精彩卻不作聲隨即又轉向武承嗣問道“要跪麼?”
那武承嗣臉上更是精彩,嘴角微微抽動,又夾雜了幾分笑意。喬凌菲又向其他官員看去,卻見其他官員與她四目相接之時,皆是低下了頭。
喬凌菲也是不知該如何,便依舊躬身等候。
半晌那殿臺之上方纔傳來一聲溫柔聲音道:“既是上來了那便上來吧。”
喬凌菲這才擡起頭向高臺之上看去,見這距離武則天所處殿臺仍是相距一段距離,喬凌菲這才向身側看去,但見距自身幾步之遙,儼然站立一女官,那女官容貌姣好,身材婀娜,一身素服,赫然英姿,只是眉間那梅花細鈿卻煞是惹眼。喬凌菲心道“莫非這便是那上官婉兒。”
“喬愛卿,”殿臺之上那聲音又傳來道:“擡起頭來讓朕瞧瞧。”
喬凌菲看隨即擡起頭看向殿臺之上,這纔將那老妖婆瞧了個仔細。
只見那老妖婆,面容圓潤,方額廣頤,臉型線條優美,妝容華麗,色彩濃重,那一雙柳葉眉也是恰到好處,處在寬額正中,額間亦是點了梅花細鈿,鼻樑、山根很高,豐隆,極有氣勢,兩腮撲了腮紅又以金箔裝飾,嘴脣以櫻桃脣紅點綴,完全不似影視作品中那般模樣,要說貼切點描述那便是女身男相。
武則天將喬凌菲打量了個仔細隨即道:“喬愛卿,來替朕斷斷這案子。”
喬凌菲回道:“不知陛下所說是哪一樁案子。”
武則天不由得一笑道:“便是愛卿這朝見卻不跪拜,僭越殿臺,當是如何論處。”
喬凌菲聞言向身後衆臣看了一眼,的確自己所處的位置,已然在殿臺之上,不由心道:“我這也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啊,再說這殿臺我哪知道還分了兩層。”
喬凌菲腦袋裡還是有些貨的,這思忖了片刻說道:“回陛下,至聖先師孔聖人曾有言: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臣之舉並非僭越。”
武則天聞言道:“此話便是責備朕未與愛卿行禮?”
喬凌菲回道:“回陛下,並非此意,此禮,乃是行事準則之禮,亦即陛下心中之道,心中之尺。身爲臣子則需以陛下心中之尺盡職盡忠。”喬凌菲見武則天並不答話隨即擡起頭看向武則天繼續說道:“陛下心繫天下蒼生,但求國運昌隆,故而陛下心中之禮乃是大禮。”
武則天審視着殿臺之下這喬凌菲,心中也是頗爲喜悅,以武則天的氣魄,本就不打算追究這喬凌菲的罪過,本就是初次上朝,這失了些禮數也倒是情有可原,只是聽聞狄仁傑上疏說這喬凌菲爲人聰慧,心思縝密,故而便藉此來考驗一番罷了。見這喬凌菲如此識得大體,不卑不亢,頗有當年自己的那番作風。心下自是欣喜。
不過這畢竟是女皇,怎能因這巧舌便委以重任,隨即又道:“與這朝堂之上朕心中之道,便是君臣有別,既是有所僭越,便是藐視皇權,賜你死罪可有怨言?”
喬凌菲CPU都快燒了,眼睛轉了幾圈隨即道:“古語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絕無怨言。”
“那便去吧。”
“臣試過。”
“哦?如何試過?”
“日前微臣亦是遭受不平之事,意欲投江自斃,怎料那江中竟顯出先賢楚臣屈原身影。那楚臣見臣這般落魄模樣隨即罵道:老夫投江,乃是因那楚王昏庸,而如今這聖上賢明如斯,卻又爲何行如此魯莽之舉。故而臣便打消了這念頭。”這武則天經這喬凌菲這麼一番胡扯,心情倒是大好,故而明知這喬凌菲是瞎說,但是句句都說進了心坎裡。隨即便道:“閣老所薦之人,果然高才。”
殿中其餘大臣這才鬆了口氣,至於那武承嗣一黨則是臉上表情幾番轉折,最後也落得個不得不陪笑。
而後武則天隨即命鳳閣內使頒復立北鑑司,禮部主事行禮,吏部行書下令,擢喬凌菲任代北鑑司司丞一職,俸祿閣制照舊,由政事堂直隸。
散朝之後武則天則命狄仁傑及喬凌菲二人往觀風殿內議事。
喬凌菲隨即便將吐蕃亞歸士一事與聖人闡明,而後又擅自做主將李珩身份一事揭露。
結果可想而知,正如狄仁傑所料,武則天數日前才爲那蘇幹一事大發雷霆,下令將蘇氏一門抄斬。而如今卻又有這許王長子李璟藏匿身份自罪以逃脫。自然是心中不悅,隨即道:“喬愛卿既能爲朕查明此事,朕定當論功行賞。”
“微臣無需陛下賞賜,只求陛下對那李珩網開一面,着其戴罪立功。”
武則天當即拍案怒道:“竟要袒護謀逆之賊,罪當同誅!。”
狄仁傑不由嘆一聲,心道:“當真是老夫眼拙,識錯了此人麼?怎會如此魯莽不聽勸告。”
喬凌菲當即跪地道:“微臣不敢,只是,這利人市中除亞歸士之案以外,仍有一事由李珩親查,此事茲事體大,故而微臣並未言明。”
武則天這才稍稍息了幾分怒火說道:“何事?”
“李珩多番探查得知,這利人市當中暗藏鑄私錢者。”
武則天聞言一驚,問道:“鑄私錢?”
狄仁傑道:“陛下,這鑄私錢一事可大可小,小則亂我大周貿易經濟,損大周天威。大則可引至邊關戰事。”
武則天自是知曉這私錢之危害,自然也是知曉這許王李素節滿門皆是遭了誣告,不過彼時着實是武周初立,爲穩政權方纔暗自許了這一樁誣告案,而如今這案子確實如狄仁傑所說,可大可小。而相較之下,這李珩的生死便只是她一道聖詔之事,若是這李珩可偵破此案,一來可免了後患,二來也賣狄仁傑一個人情,其三,則是亦可爲去歲之事做些心裡安慰。
武則天對狄仁傑很是瞭解,這喬凌菲所說之事,斷然這狄仁傑是悉數盡知,只是經由這喬凌菲之口說出,便是給喬凌菲個立功的機會,且這喬凌菲也着實有些自己年輕時的韻味,武則天心內自然是多了幾分偏袒之意,但這狄仁傑竟隱瞞李珩身份一事,也着實令武則天心頭有些不悅。
武則天隨即看向依舊跪伏在地上的喬凌菲說道:“起來吧,便依愛卿之言,着令那李珩一力偵破此案,若是偵破此案,朕既往不咎,論功行賞,若是不得,便依律判處!”
喬凌菲道:“謝陛下天恩。”隨即站起身來。
武則天扶額嘆息道:“朕倦了,退下吧。”
狄仁傑與喬凌菲二人隨即躬身向觀風殿外退去,忽得又聽武則天道:“婉兒,與喬愛卿制一塊腰牌,日後進宮也省得通報。”
“是陛下。”
狄仁傑與喬凌菲二人退出觀風殿,之後便向宮外行去。
“你這姑娘,”狄仁傑不由責備道:“既是已然商定暫且將那李珩身份隱藏,卻爲何要告知聖人?”
喬凌菲道:“閣老責備的是,只是,凌菲認爲,此事若是遭他人利用,針對閣老,倒不如我等自行坦白,他日若有人以此誣陷閣老。我等亦無需擔憂。”
狄仁傑搖頭笑道:“你這姑娘,老朽已然垂垂老矣,無需替老朽憂心。”
喬凌菲知道這兩個月之後,狄仁傑會遭那來俊臣構陷入獄,故而自是有打算隨即便問道:“閣老可與任知古、裴行本、司禮卿崔宣禮等人相熟?”
狄仁傑聞言眉頭一皺問道:“凌菲相熟?”
喬凌菲道:“並不相熟,只是有所耳聞罷了。不知閣老可否代爲引薦。”
狄仁傑撫須笑道:“凌菲言重了,恰逢今日約了宴席,便一同前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