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藥彥聞言:“且問郎君意欲何爲?”
喬凌菲定住腳步轉向賴藥彥說道:“賴老前輩亦曾在朝爲官,自是知曉這伴君如伴虎的道理,若是碌碌之才,即便入得宮中,他日若是一朝行差踏錯,便是萬劫不復之境地,想必這並非賴老前輩所願,正所謂舉賢不避親,既是賴老前輩所推舉之人,凌菲自是相信,賴老前輩斷然不是單看舅甥關係,想必令甥子亦是有真才實學。”
喬凌菲故意頓了頓,復又踱步說道:“只是宮中御醫乃是網羅天下奇才,敢問賴老前輩認爲令甥子有幾分把握可穩操勝券?再者即便得意留於宮中任職,又有幾分把握司御醫一職?不過,”喬凌菲又頓了頓看向賴藥彥道:“若是賴老前輩只是與令甥子於宮中謀一差事,那便另當別論。可如此一來,不僅將令甥子置入危險境地,這賴老前輩一身絕學怕是亦會失傳。”
賴藥彥自是知曉這宮中險惡,尤其當今這武則天執政,各種賞罰全憑一己好惡,若是當真如喬凌菲所言,於這宮中毫無立足之本,又何以長久,再者推舉這沈南繆入宮,亦是爲自己這門醫術得以流傳,遙想當年同孫思邈同朝爲官爲官之時,亦是立志以弘揚醫道爲己任,當年遭太宗一怒之下貶黜出宮之後亦是沉淪許久,時至暮年亦未婚配唯家中小妹育有一子,便心心念念間將一身醫術毫無保留傳與甥子。
如今亦是機緣巧合得知這大理寺少卿曾進宮面聖,便欲以此爲契機,入得宮中,繼續將這醫術發揚光大。
聽聞喬凌菲之言,賴藥彥亦是頗有感觸,隨即看向喬凌菲道:“郎君高見,老朽鼠目寸光,倒是錯怪了郎君。”
喬凌菲連忙躬身道:“前輩哪裡話,前輩乃是爲大義,爲天下蒼生,凌菲不過是藉此時機替友人尋醫問藥罷了。”
賴藥彥聽聞此話對這喬凌菲的坦蕩亦是佩服幾分道:“不想郎君女兒之身,竟有如此坦蕩胸懷,當真令人佩服。”
喬凌菲躬身行禮笑道:“賴老前輩謬讚。”
賴藥彥隨即起身道:“敢問郎君那繡衣如今何在?”
喬凌菲看向白辰海道:“快引賴老前輩去瞧瞧多多。”隨即又看向賴藥彥道:“賴老前輩請。”
白辰海隨即引賴藥彥一同往二樓男寢行去,其餘人等皆是於樓下大堂內等候。
喬凌菲復又坐回原處,未及開口,卻聽方鶴臨道:“凌菲,這北鑑司重修,當真令人耳目一新,不得不說,凌菲真是高才。”
喬凌菲擺擺手道:“這才哪跟哪啊,”言罷便自腰間取出一把銅質物什陳與桌上道:“待這手槍試驗成功便與你們一人一把,以後出門也有個保障。”
李珩自桌上拿起這“手槍”看了看道:“這手槍爲何物?”
喬凌菲神氣道:“堪比這世間最厲害的暗器。”言罷便自李珩手中取回手槍,自腰間囊袋中取出一枚銅珠,置於彈夾之內,隨即走出大堂外,看向遠處一顆桐樹道:“若數丈外那棵樹便是敵人,只需扣動此扳機。”說罷便食指輕輕釦下扳機只聽得一聲“卡塔”聲響,那銅珠,便自槍口中緩慢滑出,跌落在腳下,沒錯正是跌落至喬凌菲腳下。
其餘衆人看向喬凌菲,眼中滿是不解。
林笑愚道:“扣動這扳機,那敵人又會怎樣?”
方鶴臨道:“莫不是要以此威嚇敵人?”
李珩沉思道:“許是內力已然傷及那棵桐樹,河靈,你去瞧瞧。”
方鶴臨聞言立即幾步躍至那桐樹前仔細查探一番,見無任何異樣隨即嚷道:“凌菲,這樹並無異樣啊,怎的?是這樹丟了魂麼?”
喬凌菲低頭看向手中所制手槍,藥池,火鐮簧,火鐮,燧石夾,及燧石一應俱全,一時也是不解,自己在警校時學過這槍械的構造,眼下條件有限雖然造不出個制式手槍,可這燧發槍,還是可以基本滿足的啊,喬凌菲將這手槍反轉幾圈,才發現這藥池之內竟是忘了放引燃藥。
喬凌菲又自腰間囊袋內取出自己配置妥當的火藥置入藥池內,看向方鶴臨道:“躲開,躲開,方纔只是試試這扳機靈敏度。”
方鶴臨聞言隨即退後幾步,而後便聽得一聲爆響,之後方鶴臨便又至那桐樹一側,看向那桐樹,只見那桐樹樹幹處一拇指大小孔洞,赫然於樹幹上出現。方鶴臨登時驚出一身冷汗,看向喬凌菲道:“這樹幹既可貫穿,切莫要說是敵人!”
喬凌菲學着影視片中西部牛仔的模樣,吹吹依舊冒出火藥氣的槍口,隨後很ZB的說了句:“正義或許會遲到,但不會缺席!”
林笑愚及李珩二人看向喬凌菲心內不由又多了幾分青睞。其餘衆人則是除了驚歎便是羨慕以及欽佩。
喬凌菲將手槍收進囊袋之中,便轉身回到大堂內,待衆人悉數坐定之後便看向李珩及林笑愚道:“今早往利人市中去時,遇見顧酒郎前輩,將你二人昨夜之事告知於我。”
李珩說道:“正欲與凌菲商討此事,昨夜我二人沿圖紙所示行至小曲深處,便見一櫃坊,那櫃坊自外看來並無異樣,只是我二人躍至牆頭之時才發覺那牆頭之上滿布機關暗器。隨後便有人追來,得顧酒郎前輩出手相助方纔脫險。”
喬凌菲道:“昨日我也是去了那蘭桂坊,見那蘭桂坊除了櫃坊營生之外亦有質庫、公廨本錢,北側乃是倉儲庫房。內裡並無異樣。”
林笑愚道:“白日裡光天化日,營生自是正常,只是這夜間,既有官府營生於內,卻是由護院看管,並未見衙役看管。” 喬凌菲道:“竟有此事?白日裡那質庫及公廨本錢皆有官差看守。”
喬凌菲忽又想起未開市時那所見身影道:“今早往利人市去時見一背影與範獄丞極爲相似,可昨日往範府去時,聽家丁說範獄丞已然告假去了神都,若是近日返回長安爲何不往大理寺來報道。”
李珩沉思片刻道:“這大理寺封禁,範無咎本就拜大理寺獄丞,往神都去復職,倒是不難理解,可若是返回長安當是應往大理寺點卯,直至明日這北鑑司衙典之時方纔無需往大理寺點卯,凌菲莫不是眼花看錯?”
喬凌菲點頭道:“倒是有可能,不過今日顧酒郎前輩卻勸說莫要追查此案,”喬凌菲到底是思維跳躍的,她又想起武承嗣只是忽又說道:“還有一事,前日我以都知身份往醉月閣去打探關於這私銀案線索,竟是遭那武承嗣識破,武承嗣坦然告知,私銀案與他無關。臨行之前卻又說一句,無半點前程去處,問佛陀醉醒何時。誒李珩,你可知此言何意?”
李珩重複道:“無半點前程去處,問佛陀醉醒何時,莫不是暗指寺廟?”
喬凌菲不解道:“可這佛陀酒並不飲酒,何來酒醒一說?”
林笑愚道:“並非諸佛皆不飲酒,據經釋所言彌勒菩薩摩訶薩,便是喜好飲酒故而這寺廟中常以酒水供奉。”
葛薩洛拔忽的在一旁支吾不止,隨即自腰間取出紙條,寫下一長串。
老規矩,藥羅葛牟羽翻譯與衆人聽道:“早年隨青鳥衛統領裴沙鉢羅暗探吐蕃時,亦有一尊吐蕃佛,喜好飲酒,佛號扎基拉姆,據說乃是當年太宗時期,隨大唐公主文成一同去往吐蕃國,而亡故後尊爲扎基拉姆。吐蕃番僧皆以酒水供奉。”
喬凌菲聞言道:“莫非這私錢案與吐蕃有關?”
林笑愚道:“未必是然,長安城大薦福寺中有一彌勒殿,殿內便是供奉彌勒菩薩摩訶薩。”
李珩亦是皺眉道:“當今聖人亦是常以彌勒菩薩自居。”
喬凌菲道:“別想那麼多隻是那麼一句話罷了,若是那武承嗣當真知曉這私錢案內幕,爲何不自己去搶這功勞呢?”
林笑愚看向喬凌菲道:“魏王如何會識破凌菲身份,前番幾度與魏王接觸,均未識破,爲何今次卻這般巧合?”
喬凌菲撓頭道:“莫不是那黑衣人?”
李珩問道:“黑衣人?”
“正是。”喬凌菲將昨夜前日夜間之事詳陳於衆人,而後便道:“此人身形此前從未見過,亦是未見其出手,只是觀那人身形似是行伍出身。”
衆人正商談間,卻聽聞樓梯處傳來腳步之聲。
白辰海及賴藥彥二人自二樓下來之後,入得大堂坐定。
裴童卿爲二人換了熱茶,復又坐回原處。
賴藥彥看向喬凌菲道:“正如老朽所說,暗害程繡衣之人,行鍼手法不亞於老夫,只是依老夫看來,若是喚老朽甥子前來,亦未不可,只是須尋得這針法秘籍方可。”
喬凌菲看向賴藥彥說道:“賴老前輩所說可是那鬼門十三針?”
賴藥彥點頭道:“不僅如此,仍需鑄得金針十三枚。”
方鶴臨插嘴道:“這金針倒是好辦,只是這鬼門十三針秘籍,便須司丞親往了。”言罷便竊笑不止。
堂內衆人皆知方鶴臨暗中所指,故而聞言亦是暗自發笑。
賴藥彥卻說道:“鑄這金針並不似諸位所想那般輕巧。”
林笑愚道:“前輩所說這金針有何不同。”
賴藥彥隨即起身向堂外行去道:“須鑄得三寸中空金針三支,五支五寸玄石針,另九支七寸金針以猩猩木汁浸泡十二時辰。”言罷又道:“三日後老朽攜甥子前來。”
衆人隨賴藥彥行出堂外,欲將其送往北鑑司衙外,卻見那賴藥彥腳步如風,轉瞬間便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