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映寒自顧的出了驛館繼續往長安方向趕去,約摸一個時辰的功夫便趕到了灞橋驛外,躍下馬來,拴在樁上,便向驛館內裡嚷道:“驛長可在驛館內?”
半晌,這驛館內方纔晃晃悠悠行出一老翁,自門前卸下燈籠,提至眼前向驛館外瞧了一眼,認出那袁映寒後回道:“小子,喚驛長何事?”
“呦老郭呀,”袁映寒於驛館外笑道:“約摸一個時辰前可有見過馬匹自長安往洛陽方向行去?”
那喚作老郭的驛使如同那昌亭驛驛長般回道:“袁小子,莫不是打趣老朽?”
得到相同的答案,袁映寒便與那郭老驛使告別,便一路往長安行去,途徑長樂驛時,亦是打聽一番,這長樂驛距長安城東不過十里路程,可確是入城必經驛館,再者,長樂驛乃是向東、南、北三條官道彙集之地,故而這長樂驛,更爲的熱鬧,眼看這將至雞鳴,可這長樂驛卻依舊是燈火通明。
袁映寒抱着僥倖的態度往驛館內打聽一番,結果可想而知,這夜間出城之人多是不多倒不知曉,可這途徑長樂驛往各官道行去的馬匹卻是不少,即便這館驛使有再好的記性,也記不得這馬匹的去向。
袁映寒與長樂驛中館驛使打趣一番,見這漏刻將至卯時,才與那館驛使道別徑直往長安城中趕去。
袁映寒並不着急往長安城內趕去,因這城門開啓還有半個時辰的功夫,於是乎一路上驅馬緩慢前行暗自思索。
這長樂驛是出長安東的必經驛站,即便是那館驛使未曾留意,但若是那人於這長樂驛便沒了人頭,是無論如何也逃不過這過往行商的眼,如此看來,那無頭之人,當是過了長樂驛之後,並未循官道前行至陰盤驛,但也不排除這人出了長安城便離開官道,不過這夜間行路少有不走官道之人,甚至可以說根本不可能。
因這長安城外南衙駐軍曰三萬人,北衙曰兩萬駐軍皆是據官道有不遠的距離,便是這五萬兵士,駐守於長安城外,若是出城便不往官道經行,難免遇見南衙亦或北衙兵士,將客商驅至官道。雖說這袁映寒並不知曉這五萬兵士具體部署,可這據長安城十里的長樂驛周圍便是由北衙六軍駐守。
故而這無頭之人當是過了長樂驛之後才遭遇不測,並且未經官道,而是至陰盤驛不遠處才折回官道。
袁映寒方纔見那無頭之人時,簡單探查一番,見那人牽馬繩之手虎口處老繭頗厚,便猜測此人當是行伍之人,且據這身形看來,當是久經沙場。單就形體來看這人便是常人難以近身,又是何等高人能將此人頭顱砍下,並且還能令此人屍身策馬至陰盤驛?
袁映寒猜測此人遭不測之時距陰盤驛當是不遠,若是距離過遠,難保這屍身不跌下馬匹,若是於其餘小徑遭遇不測,便將這屍身一併掩埋,如此一來,這毀屍滅跡豈不更爲妥帖?
袁映寒簡單思索一番,又將這長樂驛至陰盤驛當中岔道在心中勾勒出來,據陰盤驛二里外,有一處私道,此處地勢較爲平坦,不似這昌亭驛至灞橋驛之間私道,皆爲坡路,故而袁映寒猜測此人當是於那私道至官道之間慘遭不測。
如此想着,便行至這長安城春明門外,城門外已然有不少的行商往城門前行來,袁映寒心內掐算着時間口中念道着:“十、九、八、.二、一,開城門。”隨着這袁映寒口中這話音落下,春明門城牆之上開門鼓聲響起,待這鼓聲敲滿四百下,那春明門才緩緩開啓。
袁映寒牽馬向城門行去,距城門尚有一段距離時,便聽聞這城內一匹快馬自城內疾馳向城外,袁映寒於這驛館也待了些時日,聽得這馬蹄之聲,便知曉這馬絕對是良駒。
但見那出城馬匹之上一紅衣男子,策馬至城門前時,猛扯繮繩,那馬立即緩了下來,隨即揚起前蹄,發出一聲嘹亮嘶鳴,但見那紅衣男子自腰間取下龜符,與那城衛道:“北鑑司查案。”
那城衛看一眼龜符忙笑道:“是李司丞啊,請自便,末官自行登記便可。”言罷便示意城外城衛放行。
那紅衣男子與那城衛道謝之後便策馬疾馳而去。
袁映寒所屬陰盤驛距長安城並不算遠,故而這北鑑司的名頭,也是知曉的,只是聽聞這北鑑司已然封衙,爲何卻還有北鑑司之稱,好奇之餘又想起曾經這紅極一時的北鑑司衙門可是專司奇聞詭案,當即便翻身上馬,追向那紅衣男子。
饒是這袁映寒騎術頗佳,可奈何這胯下馬匹與那紅衣男子所騎乘之馬相差甚遠,故而這一路追去,也只得遠遠的看着那一襲紅衣漸行漸遠。
情急之下,袁映寒追至長樂驛時便改向私道,這長樂驛至灞橋驛之間有一私道,雖說是道路崎嶇了些,可與官道相較,卻是少了不少的里程。
果然袁映寒自灞橋驛不遠處私道趕至官道岔口時,正見那紅衣男子策馬向昌亭驛方向奔去,袁映寒一時間也顧不了許多,當即自馬背之上一躍而下,踏至道旁樹上,一番騰挪,隨即緊趕幾步嚷道:“李司丞請留步。”
那李珩似是聽聞身後有人喚自己,隨即向後掃了一眼,見一館驛使於身後追逐,當即勒馬停下,調轉馬頭看向那館驛使問道:“不知館驛使有何吩咐。”
袁映寒幾步趕上李珩,氣喘吁吁,彎腰扶膝喘着粗氣,道:“李司丞,何談吩咐,下官袁映寒,乃是陰盤驛館驛使,昨夜陰盤驛門外趕來一策馬無頭之人屍身,還望李司丞隨末官走一遭。”
李珩聞言皺眉思忖道“這陰盤驛據此尚餘數十里里程,正巧往東都去要經過,便是去瞧瞧也罷。”遂當即道:“還請館驛使帶路。”
袁映寒聞言,登時一喜,隨即站起身來,吹出一聲嘯響,身後不遠處,便傳來馬蹄之聲,待那馬匹趕來,袁映寒翻身上馬便是急往陰盤驛趕去。“無頭屍身之事,還請館驛使與李某詳細道來。”李珩策馬問向身側袁映寒。
袁映寒答道:“昨夜寅時之時,老劉聽聞驛館外馬蹄聲靠近,便去牽了馬匹,結果待那馬匹駐於驛館門前時,才見那策馬之人竟是沒了頭顱,下官查探一番,又眼官道往昌亭驛,灞橋驛及長樂驛打探,皆是無果,便欲往京兆府去稟報此事,恰巧遇見李司丞出城,便急忙追趕。”
“爲何往京兆府去?”李珩不解問道:“這陰盤驛去興德府似是更爲便捷。”
袁映寒道:“下官查探那屍身時見那屍身手部虎口處繭子頗厚,當是習武之人,看那體型及手臂處舊傷,再者那人裝束及馬匹並非驛站所屬,故而下官猜測,此人乃是行伍之人。便不敢懈怠急忙往京兆府趕去。”
李珩聞言對這館驛使不由高看了幾分,遂道:“館驛使倒是細緻。”
袁映寒道:“李司丞謬讚。”
二人驅馬趕至陰盤驛時,那馬匹及那無頭男屍已然安置妥當,驛長聽聞驛館外疾馳而來馬蹄聲,立即行出驛館,向院外迎來。
“驛長,這位便是北鑑司繡衣司丞李珩。”袁映寒下馬之後,將馬匹交予驛使老劉手中,便向驛長說道:“今早李司丞恰巧出城,下官便請了過來。”
“下官拜見李司丞。”驛長聞言急忙向李珩行禮。
李珩回禮道:“屍身所在何處?”
驛長聞言便轉身,伸手示意李珩向驛館後院行去道:“李司丞,請隨下官一同前往。”
三人便一同向後院中行去。
那驛長行至後院之中,指向地面草蓆之上道:“李司丞,這便是,那無頭屍身。”
李珩幾步上前,蹲下身來,看向那屍體手側虎口,正如袁映寒所言,那屍體雙手虎口皆有厚繭,手臂之處舊傷似是箭傷。
李珩又看向那屍體脖頸斷裂之處,竟是絲毫未見鮮血流出,隨即轉頭看向袁映寒問道:“見這屍身之時,可有血跡流出?”
袁映寒搖頭道:“並未見有血跡。”
李珩隨即將這屍體衣着翻看搜尋一番,卻是毫無線索。當即皺眉道:“此人可有隨身之物?”
袁映寒繼續搖頭道:“並無他物,僅有這馬匹。”言罷袁映寒指向馬廄內一匹褐色馬匹。
驛長看向李珩道:“我等將這屍體自馬上擡下之時,這屍身各處關節僵硬,這也是方纔軟了下來。”
李珩聞言眉頭微蹙道:“如此看來,此人怕是已然亡故一日有餘。”
李珩起身向袁映寒道:“取筆紙來,李某修書一封,袁館驛憑手書往北鑑司尋繡衣執事喬凌菲即可,李某仍有要事在身,不便耽擱。”
袁映寒回道:“多謝李司丞。”
驛長看向二人道:“這屋外天寒地凍的,驛館內說話。”
三人便一同入得驛館內。待袁映寒取了筆紙,李珩將書信寫罷,便離開了陰盤驛。臨行前叮囑道:“將這屍體及馬匹一併帶至北鑑司衙門。”
待李珩離開之後,袁映寒牽了馬匹栓了車架,將李珩所書手信收好,又將那無頭屍體擡上車架,牽了那屍體同來馬匹,便又往長安城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