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城外荒冢
這時獄內燈光已是昏暗,獄卒前來點燃燭火,將獄內照的明亮些許。
昏黃的燈光將三人的身影投影在牆上,隨着燭火晃動。
喬凌菲見李珩並無動作,便說道“今日爲時已晚,多有叨擾,待擒獲那胡姬,再來向司丞請教。”
李珩笑道“勞喬姑娘費心,若是擒獲那胡姬,李某也想見見這世間竟有此等奇人。”
喬凌菲與裴童卿行禮之後便離開了地牢,留下李珩一抹孤紅,隨燭火明滅漸漸隱去身影。
喬凌菲與裴童卿二人離開地牢之後,並未返回大堂,而是直接去了那地牢的窗口,逐個找尋,直到看見李珩的那所監室的窗口時方纔停下,不得不說這監獄的牆着實是厚,待喬凌菲看了看地牢內裡,卻因牆的厚度,並未見李珩的身影,只是發現那窗口的席草,變作了兩隻。
“凌菲,這不是司丞的監室嘛,你在這做什麼。”
“哦沒什麼,我看看這通風如何,畢竟是地牢嘛。”喬凌菲便打着哈哈,拉起裴童卿往大堂去了。
回到大堂見衆人已然在堂內,各自忙碌着,喬凌菲說道“怎麼樣。”
“凌菲果然如你所言,”白辰海說道“我差衙役往東市藥肆逐戶詢問。那盧翁家街口一藥肆,告知衙役,這藥方正是盧老夫人所服,已達一年之久。”
喬凌菲聞言點頭道“那麼這盧老夫人便極有可能死於意外了。”
隨即又看向其餘衆人,見衆人正在查閱典籍,而林笑愚咬着筆,在發呆。
“你們在幹什麼?”
“哎,幫頭兒查唐律。”方鶴臨牢騷道。
着實看着這一羣人長於查案之人,卻不得不研究這唐律,實在好笑。
裴童卿看了眼衆人說道“那青蓮的罪狀呢?”
林笑愚急忙將這卷宗遞與裴童卿手中。隨即取下口中雞距筆,在衣服上擦去口水,一併遞與裴童卿道“童卿,你這過目不忘,可曾看過唐律?”
“看過。”裴童卿頭也不擡的回答,繼續翻閱着卷宗,看到中間幾行時,突然頓住問道“頭兒,青煙手臂處的擦痕,本是抓痕,爲何又變成擦痕?”
“哦,那青蓮說折回醉月閣時見青煙手臂被抓傷,方爲她擦了藥。”林笑愚說着說着,竟卡住了,隨即問道白辰海說道“辰海,那青煙手臂處本是抓痕,爲何又錄爲擦痕?”
“啊?我只負責記錄勘驗,那青煙手臂處,卻爲擦痕。”白辰海說道。
方鶴臨說道“哎呀,頭兒,別在意那些細節了。既然那青蓮已然認罪伏誅,便依律處刑便是。”
方鶴臨是看的頭大,自然不願再折回細節,重新探查一番。
“嘶,頭兒,那楊清懷手臂處抹去血痕一事,當初是斷定另有其人抹去那擦痕對吧。”
蘇落衡說道“那這青煙的抓痕變爲擦痕,會不會是.”
林笑愚似是忽然想到什麼,便差方鶴臨與裴童卿去獄中問詢那青蓮,可否知曉。
片刻之後二人返回大堂。
“頭兒,那青蓮姑娘說,有一日,恰巧聽聞花魁摩羅多利與另一胡姬閒聊之際正好說到那官府查案的手段。僅憑傷口即可斷定兇手,而另一胡姬則說道,這類似抓傷等小傷,以擦傷掩蓋,方可掩蓋傷痕。”
堂內衆人頓時醒悟,難怪那日青煙去往北鑑司,故意露出擦痕,原是背後有人有意無意的提點。
“與摩羅多利相談的胡姬是誰,那青蓮姑娘可有說明?”林笑愚急忙問道。
“只是聽的耳熟,卻並不知曉。”裴童卿坐回原處拿起卷宗說道。
“這問題的癥結又集中在這醉月閣了?”喬凌菲內說道“鶴臨不是去盯梢了嘛。”
“去是去了,只是那摩羅多利並無異常。”
“好啦,先處理這楊清懷案吧。”裴童卿說道“已經拖延數日了。”
方鶴臨才又閉嘴繼續去看那令人頭大的《唐律》。
“依律,一曰公私分明,二曰自告從輕,三曰累犯從重,四曰參例類推,五曰老幼從輕,六曰共犯殊罪,七曰保辜之例”裴童卿將《唐律》中量刑準則一一背於衆人。
喬凌菲是聽懂了個大概,但是僅懂個大概也知曉這大唐律例的法理人情之間的權衡。
參照基礎準則,對青蓮的罪行怕是要以賜死告終。
待喬凌菲將卷宗整理完畢。擬了上呈文書。林笑愚加蓋了少卿印之後。衆人才各自回了寢屋。
次日,涼風習習。 衆人早已齊聚堂內。
林笑愚見喬凌菲還打着哈欠便問道“睡未足?”
“嗯?哦,沒睡好。在想那僞裝盧老夫人之言。”喬凌菲伸個懶腰說道“那人似是有意引導往城外,說是有一故人墳冢。我看不如咱們去看看。”
“也罷,倒是去瞧瞧也無妨。”
“鶴臨,你與落衡同去醉月閣,詳細詢問那摩羅多利,是何人與其談論擦痕一事。”
於是衆人兵分兩路,一路往城外龍首渠方向去尋找線索,另外二人則往醉月閣去了。
林笑愚等人一路出了城外,沿着昨日裡程檀睿與藥羅葛牟羽二人的足跡一路向上遊尋去。
而行至上游叉口處一支分流則引向長安城中,此支流流經長安城的東北部分,最後注入芳林園,主要是解決長安城東半部以北和興慶宮、大明宮,以及皇城、宮城東部用水的主要渠道。
再往上游走去則是與滻河相接,則是樹林密佈,雜草叢生。而蜿蜒的小徑也早已沒了蹤跡。衆人方纔散開來四下裡搜尋。
“頭兒!這裡有個酒壺。”白辰海突然喊道。
於是衆人便集中了過去。
“這草木有折斷,似是翻滾痕跡。”程檀睿又在離發現酒壺不遠處得下坡處喊道。
林笑愚隨即拿起酒壺,向程檀睿所在之處走了過去。
此處山野,人跡罕至,雜草叢生,故而有矮樹折斷,草叢碾壓痕跡實屬不正常。
喬凌菲跟隨着衆人沿途四下裡觀察,卻見坡道邊一折斷樹枝上掛有小塊布料纖維。隨即喚道“童卿,你來看這裡。”
已至坡下的裴童卿聞言又爬坡上來看到喬凌菲所指樹枝之處,將那碎塊布料取了下來,細緻觀察“老白,你來看看。”
白辰海隨即也趕到喬凌菲身旁“這布料似是與盧翁所着衣物相同,只是那日盧翁從龍首渠中打撈上來,並未發現衣物有破損,你且先收着,待回去比對再做定奪。”
“看來那人並未欺騙我等,此處痕跡,”林笑愚蹲在小坡上方一處隱約可看出足跡的泥土擦痕處說道“當是,失足之處,而四周又無可借力之處。”語閉林笑愚又移動幾分,指向一處泥土抓痕道“想是落水之人想要於此處抓些物什以穩住身形,奈何此處泥土光滑。便未能穩住。”
“隨即,便沿此坡道滾落入龍首渠中。”林笑愚起身,指向雜亂的草叢中,直至河道當中。
“若是當真如那人所說”程檀睿隨即捏着下巴說道“盧翁當真是有可能來拜祭故友,途中於此處失足,落入龍首渠中。此處人跡罕至,那盧翁又醉酒失足,方纔溺亡。”
“林笑愚,你說你們不喝酒的男人在什麼情況下才會喝酒?”喬凌菲問道。
“心情煩悶,遇難事,或者需做重大決定之時。”林笑愚將酒壺遞與裴童卿隨即上得坡來說道。
衆人又四散開來尋找其餘佐證以及那人所說的“故人墳冢”。
“這也難怪,我估計這翁亦是,碰到難事,故而借酒澆愁。你想,落衡前去求了幾次關於那步搖之事,而盧翁卻始終不應,最後不得已請了他家老太爺方纔說動盧翁。如此看來,這步搖之事,盧翁似是知情之人。”
喬凌菲這番分析也是有道理可循。一來,這盧翁熟知機關之術,若這步搖無關緊要,故人之孫所託,自然當是要幫這個忙得。二來這盧翁自打遭罷黜之後便以匠藝謀生,而以蘇落衡得家世背景,想必解這步搖當是報酬不菲。這第三嘛當是這盧翁的反常舉動,經老領導來說情方纔答應這破解步搖之事,而後則因此殞命。
林笑愚聞言亦是覺得喬凌菲所言在理,只是盧翁與盧老夫人雙雙殞命,如今也難以求證。
“頭兒,此處有一荒冢。”藥羅葛牟羽在小坡不遠處一叢密林中喊道。
衆人聞言隨即穿入密林中,果見一荒冢於一處較爲平坦的開闊處。
荒冢之上亦是雜草叢生,而冢前並無石碑,只是草草栽了塊木製碑刻。而其上文字似是有人故意毀壞一般。隱約可見其上寫有“父廉素節之墓載初元年歲次庚寅二月十三日辛酉”
“許王?”林笑愚當即愣在原地。
衆人聞言驚愕皆不知何從,去年這許王李素節一脈遭周興誣告坐罪謀逆而被招往京城,不久之後便傳來許王遭自縊於龍門驛。而後其十三子中九子遭殺,而其餘四子皆因年幼而逃脫死罪卻也遭流放至雷州關押。
而東都龍門驛距長安城數百里之遙,是何人於此處爲許王立冢?
再看那木製墓碑之上,立碑之人名諱似是有人刻意毀之,其上新添刻痕一目瞭然。
碑前有些點心,以及酒水漬痕。
這一切似乎已經涉及到衆人無力處置的地步。林笑愚看着眼前的這一切,思緒翻飛,開始整理所有的線索。
先是有楊清懷一案而起,這北鑑司方纔又遭啓用,而後便又牽扯至醉月閣青煙以及那玄妙的步搖之上,再由步搖引發盧翁一案,而同時盧翁案又將線索引至此處“許王之墓。”
而步搖內裡密函卻牽扯西域安西四鎮之事。眼下這種種的線索,似乎都牽扯到一個巨大的陰謀,而這陰謀,已經不是他林笑愚可以去處置的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