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雨未歇(2)
那人見喬凌菲亮了魚符,隨即不再言語小聲喃喃道:“辦差便辦差,何須傷人。”
與那人同行男子卻不買賬道:“大理寺又當如何,你可知這醉月閣乃是當朝鄂國公.”
身側那被擊中頭部的男子聞言登時將這男子攔下說道:“官家辦差,提那些作甚。”
喬凌菲聞言,倒不驚奇,自是如此,這醉月閣能在這長安城東市一隅立足至今,若是沒有些後臺也是辦不到如今這境地的。只是方纔那人提及鄂國公時,卻遭同行之人攔下,看來這醉月閣的水不是一般的深,當中所隱藏的勢力如今又多了鄂國公這一個巨擘。
喬凌菲也不理會二人徑自的往醉月閣中走去。
方纔踏入中庭,那小廝一眼便認出了喬凌菲,急忙向二樓招呼道:“吳媽媽,貴客登門。”
那假母吳媽子正是煩躁,自打這喬凌菲在這醉月閣中鬧出那麼一番動靜,着實是令這醉月閣一時風頭無兩,再加之這一場“維密秀”,風頭更盛,更是一度將那平康坊內的胡玉樓都壓了過去。只是這盛極必衰的道理,這吳媽子怎會懂得,自這喬凌菲離開,花魁摩羅多利失蹤之後,這醉月閣的營生是一日不如一日,才短短几日的光景,這往來客商便又都去往了胡玉樓中飲酒作樂去了。
再加之這護院的把頭,把式二人夜裡搞了假,帶了十數名小廝出了這醉月閣至今不見迴環,這今夜護院之事,當如何安排還不得而知呢。
那吳媽子罵罵咧咧的自二樓開間中探出頭來問道:“何方貴客,還能敵得過這鄂.喬.喬姑娘。”
吳媽子見是喬凌菲端的站在樓下中庭正當間,登時變了顏色,急匆匆的自二樓樓梯跑了下來,至喬凌菲身側急忙攔住喬凌菲的胳膊說道:“哎呦,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喬姑娘大駕,來來來,姑奶奶呦,你可是來了。”
吳媽子急忙招呼喬凌菲坐下,差小二爲喬凌菲斟了茶水之後,便坐在喬凌菲身側,不待喬凌菲問出那句近來可好,便開始了吐槽。
“哎呀,喬姑娘,你可不知,這幾日可是苦了媽媽了,自打你這都知離開之後,那花魁也是不知所蹤,常日裡來的客人都是打聽那都知可在。若是知曉這都知未在閣中,都紛紛撤了訂酒。”這吳媽子啊可不是一般的精明,吐槽之後還不忘甩鍋道:“這當日若不是爲了配合這大理寺查案,媽媽我也不會花這大價錢,辦這麼一堆糟心事。如今你這大理寺的案子算是查得了,我這醉月閣的營生也是涼透了。這可如何是好啊。”
喬凌菲這性格直爽是直爽,可對付這些個市儈的人物,也是有一套的,只見她端坐身子,看向那吳媽子,只是聽那吳媽子絮叨,也不答話,本來想開口的那就近來可好也被噎了回去,隨即便不再言語,只是靜靜的看着那吳媽子的.廣場舞。
那吳媽子捏着帕子,往那燈樓處指指點點,旋即又至那圓臺之處嘮叨一番,總而言之都是些訴苦的話語。這總算是將這喬凌菲的改造之處逐個清點了一遍,復又返至桌案前,看向喬凌菲說道:“媽媽我這番心思,付諸東流,可該如何是好啊。”
喬凌菲見這吳媽子坐定方纔開口道:“吳媽媽可還想讓這營生如往日那般熱鬧?”
吳媽子聞言登時眼睛一亮,卻又不願將這市儈的嘴臉展露的太過明顯,故而遮遮掩掩道:“這哪家的買賣不想賺個盆滿鉢滿的。可如今這醉月閣,少了喬姑娘這都知,又沒了那花魁,這兩日往這閣中來的客商都少了許多,更莫要說那城中的達官顯貴,富家公子了,若不是這常日裡還有些主顧念在國公府的關係,這營生怕是早就沒了盼頭。”
喬凌菲自然是聰明,聽出了這話裡話外的埋怨之情,但她所得到信息卻是這醉月閣的營生多半是與那鄂國公薛懷義有些牽扯。故而旁敲側擊的問道:“這醉月閣乃是東市當中這頭牌,老主顧自是達官顯貴居多,莫說是顧忌國公府,縱使沒那國公府,想必這醉月閣的營生也差不得哪裡去。”
這吳媽子一時也是頓住,料知是自己這一時高興過了頭,將這背後的東家都給賣了出來。急忙敷衍道:“哎,哪裡是什麼國公府啊,媽媽我說的是果腹果腹,這可不得果腹嘛,哎”這吳媽子一邊說着一邊偷瞄着這喬凌菲的臉色。
“哦,那是凌菲耳拙了,還望媽媽見諒。”喬凌菲笑道:“凌菲今日前來正是爲與媽媽商討這醉月閣的營生而來。”
那吳媽子登時大喜,往喬凌菲身前靠了靠,看向喬凌菲道:“喬姑娘有何高見?”
“媽媽只需”
那吳媽子聽得是眉開眼笑,笑的花枝亂顫,一個勁的點頭應着。時不時的拍手叫好,那叫一個驚喜。
喬凌菲言罷看向那吳媽子說道:“不知媽媽覺得可行?”
“妙哉,嘖嘖嘖,你說說這,人人項上頂個頭腦,卻是不見得都有用,媽媽我怎的就想不出這等妙招來。”那吳媽子畢竟距那些個書香人家有些差距,說出來這話語也就失了些韻味,明明是夸人的話怎麼聽着都不像。
喬凌菲也不計較這些,只是將自己這復仇的計劃又往前推了一步,也是心情大好。
喬凌菲與那吳媽子寒暄了幾句便藉故推脫,與那吳媽子道了別起身往中庭外走去,吳媽子趕忙跟上腳步,將喬凌菲送至中庭門外,喬凌菲走了幾步忽又頓住身形轉身對那吳媽子說道:“那護院的把頭與把式,大理寺便暫且收押了,這護院之事,吳媽媽還得多費些心思。”
吳媽子聞言登時瞠目,急忙追至喬凌菲身側問道:“怎的,這把頭與把式可是犯了律法?爲何要將他二人收押?”
“這二人衝撞官府,意圖謀害大理寺官員,已然認罪伏誅,”喬凌菲淡淡道,並不理會吳媽子,繼續前行,忽的又說道:“或許不需多久,便有新來的把頭頂替。吳媽媽也無需慌張。”
吳媽子聞言登時愣在原處,一時竟是不知該如何作答。只得看着喬凌菲瀟灑的背影漸行漸遠。
至於喬凌菲爲何會說出這最後一番話,乃是緣自她一個大膽的猜想,此前只是聽聞林笑愚說起過這醉月閣背地裡的靠山一事,卻並未及多做考慮,而今日這番前來似是看出了些許端倪,故而這腦海裡又閃出了一個令人不寒而慄的念頭。 但也僅僅是個念頭罷了,也並未往更深處去做考慮,也是因此,才發生了後續的種種陰差陽錯。
喬凌菲自醉月閣中返回大理寺時已然過了未時,雖不及夏日裡那般灼熱,街上的行人卻也是少了許多,喬凌菲跺着步子行至大理寺門前,正見方鶴臨自北邊縱馬行來,下得馬來便問道:“凌菲,這是自何處回來?”
喬凌菲並未回答只是問道:“你這高頭大馬的幹什麼去了?”
“老白說了,讓我去購些羊脂來,爲童卿背後的瘢痕醫治做些準備。”方鶴臨拴了馬應道。
喬凌菲見方鶴臨栓好了馬便往衙內走去,笑道:“你這倒是心急。”
方鶴臨撓頭尷尬的笑笑。
二人一同往大堂內走去,入得堂內見林笑愚正撓着腦袋查閱唐律,而李珩亦是,面前那堆積如山的唐律,顯然是已經被翻看了無數遍。
二人聽得腳步聲響同時看向門外,見是喬凌菲回來,二人同時起身迎向喬凌菲。
林笑愚拿起筆紙遞與喬凌菲率先開口道:“凌菲,這查閱典籍之事,着實難辦,司丞一案雖是已證清白,卻仍需向寺卿陳書,只是我二人,於這唐律中並未尋得依據。”
李珩則將手中唐律遞與她補充道:“凌菲如今官拜少卿,這斷獄查案一事需得少卿親自爲之,珩這一案,煩請喬少卿勞心。”
合着這倆人是擱這查閱了半天的唐律,都沒找到這如何判決的律法依據,正好見自己回來了,便一股腦的將這瑣事全都甩給了自己?
喬凌菲賞了二人一人一個白眼,說道:“你倆四不四撒!”
二人聞言對視一眼復又看向喬凌菲,異口同聲道:“怎的?”
喬凌菲隨即將手中的唐律及紙筆擲於桌上說道:“既是無罪,又爲何要查閱唐律?”
這二人相視一眼登時醒悟,隨即看向方鶴臨說道:“錦凌,將這案臺之上典籍放歸原處。”
方鶴臨聞言幾步退出堂外,仰面看着天說道:“哎,就說這耽擱了,這都什麼時辰了,老白所需的藥草還尚未去買。”而後便一溜小跑向後院之中逃去。
二人隨即相視一眼,無奈只得各自動手將取來這堆積如山的唐律一一放歸原處。
待二人將那唐律整理完畢,返回大堂之中時,赫然瞧見喬凌菲,正於那宣紙之上歪歪扭扭的寫了密密麻麻的一整張,隨即正欲提起手中印章,印將上去。
見二人返回大堂,隨即頓住了動作,看向二人問道:“如何,本姑娘這書法造詣如何?”
李珩隨即自桌案上取來那宣紙,欲要看看這喬凌菲究竟是寫了些什麼,可這拿起了紙張,也皺起了眉,喬凌菲自是不認得這繁體的楷書,自然也就不會書寫,再加之這本就沒好好練字,除了自己的簽名那是練的熟悉,其餘的字,那就是各顧各的,怎麼看都彆扭。
李珩看罷艱難憋笑,隨即將那宣紙又遞與林笑愚。
林笑愚果斷拒絕,接也不接,開口說道:“凌菲這字,子城一派,且不論看不看的明白,單就是這執筆那英姿,便非常人可比。予墨才疏學淺,自是不敢妄評。”
李珩登時瞠目看向林笑愚心道:“這手足?如此這般的手足?”
果然喬凌菲對這種恭維話是分不清個好賴,或許是大大咧咧的性子不願計較罷了,喬凌菲隨即看向李珩說道:“不知司丞認爲,凌菲這字”
李珩隨即皺眉看向林笑愚,見林笑愚正朝自己擠眉弄眼,便開口道:“這字跡酣暢渾厚,筆勢灑脫。字意筆走龍蛇,再看這行文,文筆流暢,如行雲流水一般。”
喬凌菲,聞言也不怒,也不惱,只淡淡的說了一句:“你認得麼?”
李珩看向手中未及遞出去的字,一時無語。
喬凌菲隨即看向二人道:“罷了罷了,且來商討今夜往這鬼市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