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偃師四虎以楊平安爲首後,油粉三人組都得了不少好處,其中尤以楊國忠沾光最多。他倒也沒辜負楊平安的善意,通過偷聽、竊聽、套話、詢問等手段,從楊志那裡得到不少朝廷動向,然後轉告楊平安。
此次動亂影響之大,超出所有人想象。長江以南整備寧王楊碩兵馬逐漸吞併整頓,朝廷卻分不出兵馬南下救援,因爲朝廷現在同樣很亂。
寧王謀反五天後,東都洛陽接連發生數起行刺事件,目標皆是朝中重臣。天子腳下發生此等恐怖事件,皇帝震怒勒令嚴查全城搜索,一時間洛陽城中血雨腥風人人自危。
好容易將城中平息城中行刺事件,周邊大小動亂卻趁機擴大,大有連接成片跡象。
朝廷只得放棄南下平叛計劃,命江北各地嚴加防範,同時調兵遣將平息北方各地大小動亂。
然則這些動亂源頭似乎商量好了一般,幾乎同時爆發,其中不乏一些名將率兵譁變佔據城池,使朝廷忙的焦頭爛額疲於應對。
也就是兩京周圍以及中原腹地未受戰火殃及,以偃師縣爲例,城中百姓仍舊生活平靜,對戰事感覺遙遠。
“大哥,我聽楊志那老兒說,朝廷若想調派大軍南下,恐怕最少還需半年時間。”楊國忠小心看着楊平安,生怕後者對此不滿。
可是楊平安的心思,卻在考慮另一件事。
攘外必先安內,這是他對時下朝廷舉措的評價。如此舉措並不算錯,可北方各地動亂與南方寧王反叛幾乎前後腳發生,這就不能不讓他多想了。
若是他所料不差,寧王此次謀反恐怕不會輕易被平定,說不定大唐天下將要進入南北對峙的二分局面。
果真如此的話,那該如何殺死楊雄?冬兒的仇該如何報?
心情低落的他,拒絕了油粉三人組晚宴邀請,從楊家酒樓拎了些酒菜返回家中。蘇敏不會做飯,他若不想下廚,便只有如此。
回到家中,剛推開院門就看見小蘇佳蹲在地上,手裡不知拿着什麼,正一下一下往土裡戳。
“小傢伙幹什麼呢?快去洗手,馬上要吃飯……”
不論是爲了老蘇頭的囑託,還是說可憐蘇佳身世,楊平安如今對蘇佳這個自己的小舅子,都多了幾分疼愛。可話才說了一半,他忽然發覺蘇佳手上之物有幾分眼熟,不由楞道:“你手上拿的是何物?”
不知什麼原因,自從蘇家三口留在他府中後,蘇佳對他的態度始終不冷不熱。哪怕這些天他對其疼愛有加,蘇佳的態度也不曾改變,對他始終保持着一定距離,唯有他吹奏口琴時,蘇佳纔會慢慢靠近,欣賞音律。
可今日不知爲何,蘇佳對他態度大爲惡劣。聽他說話,蘇佳人小鬼大怒哼一身,轉過身去對他置之不理。
若換做平常,楊平安也不會跟十歲孩童一般計較,可今日不同。
他將手中食盒放在一旁,快步走到蘇佳身後,一把將其拉起,然後搶過其手中之物。
“壞人!你還我!”蘇佳先是從楊平安手中掙脫,然後一邊嘶喊一邊用腳踢楊平安小腿,“大壞人,還給我!”
無視蘇佳踢打自己,楊平安看着手中之物,眉頭緊皺,眼圈也變得溼潤。
他曾經送給冬兒一根白玉珠釵,親手替冬兒戴上,然後將冬兒佩戴多年的木簪拔下,笑言作爲二人定情信物。
如今伊人芳蹤杳無,唯一留給楊平安的便只有那根木簪,睹物思人。可現在蘇佳竟然拿着那根木簪,在地上捅螞蟻洞,更可恨的是木簪已然斷裂兩截,簪頭部分落在土上佈滿灰塵。
“壞人,把我的東西還給我!”
那是你的東西麼!楊平安心中悲痛,一把將其推開:“滾,再敢煩我看我不揍你!”
蹲下身子手臂顫抖,小心將簪頭部分拾起,不死心的嘗試將兩截木簪還原。木簪被人掰斷,切口參差不齊,經楊平安仔細搗弄後,竟勉強連在一起。
然而就在這時,平白被楊平安搶走玩物,又被其大聲喝罵的蘇佳心生惱怒,直接衝了過來,撞在楊平安身上:“壞人,你搶我東西,還敢打我!”
被蘇佳一撞,楊平安重心不穩摔倒在地,更要命的是剛剛連上的木簪再次斷裂兩截。
欠揍的傢伙!
怒火中燒的楊平安一把將蘇佳抱起,面朝下放在自己腿上,對着蘇佳臀部掄開巴掌,啪啪啪的就是幾下。
“哇!”蘇佳吃痛不停掙扎,嘴裡也是嚎啕大哭,滿臉通紅。楊平安惱恨他弄壞冬兒留下唯一紀念之物,將蘇佳摁住下手不輕。
蘇佳年幼,如何能從楊平安手下掙脫?只能大聲哭喊不停咒罵:“哇哇,大壞人,你放開我……你敢打我,我一定不放過你!”
“不許碰我小弟!”
纔打幾下,蘇敏突然出現。掠起一陣疾風衝到楊平安身邊,一把扯開楊平安手臂,將蘇佳從其懷中搶下。
“小弟不哭小弟不哭,有沒有傷到?是不是打疼了?”
“姐!”蘇佳撲在蘇敏懷中,哭聲更大,“哇,他是大壞人,搶我東西,還打我,打我屁股,你要替我報仇,一定要替我報仇……”
蘇敏恨恨瞪眼楊平安,輕輕揉着蘇佳臀部,不停哄道:“小弟不哭,小弟乖,姐姐一會替你出氣,替你教訓他,小弟不哭。”
一個又哭又告狀,一個不停安慰,楊平安無視二人蹲在地上,默默捧起兩截斷簪,雙手輕顫,眼圈越來越紅。
“冬兒……”口中呢喃喚着冬兒,喉頭髮堵鼻子發酸,就在淚水忍不住滑落時,楊平安忽覺眼前一花,只見兩根白嫩修長的手指,舉着一根木簪出現在自己眼前。
“給,這纔是冬兒姐姐留下的木簪!”
奪過木簪,楊平安反覆打量一番,發覺斷成兩截的木簪與此刻手中完好無損的木簪幾較爲相似,但前者卻是新的,後者纔是冬兒曾經佩戴過的那根木簪。
似寶貝般將木簪撫摸一遍小心收好,心中大喜的他突然意識到一個重要問題。
“對不起,剛纔我太沖動了。”站起身,面對蘇家姐弟,楊平安爲自己適才魯莽道歉。
蘇敏面若冰霜,看都不看他,抱着蘇佳背轉身形;蘇佳卻猛地擡起頭,抹去臉上淚水,嗚咽罵道:“呸!你這壞人,昨晚才欺負了我姐,今日又欺負我,以爲道歉就行麼?”
呃!楊平安驚愕的說不出話來。
不止是他,蘇敏同樣一愣,連忙將蘇佳放下,蹲在他面前,認真問道:“小弟你說什麼,什麼他昨晚欺負我?”
“我都聽到了。姐,昨晚我睡到半夜,聽到你喊叫聲,就向以前冬兒姐姐那樣,肯定是他打你了,不然你怎會叫得比我聲音還大?姐,你昨晚沒回來來睡覺,你去哪兒睡了?咦,姐,你臉怎麼紅了?”
“不許胡說。跟我回房,讓我看看你的傷。”蘇敏羞憤交加,再次瞪楊平安一眼,拉着蘇佳便朝西廂走去。
蘇家姐弟一直都帶在房中不曾出來,楊平安知道今日是自己誤會所致,將院中雜亂收拾一番,小心收好冬兒木簪,又將從酒樓帶回來的飯菜加熱,然後端到西廂門口。
也不敲門,直接推門而入,蘇佳已經不哭了,姐弟倆正坐在牀上竊竊私語。嗅到飯菜香味,蘇佳擡起頭來喉頭涌動幾下,先是恨恨瞪眼楊平安,然後目光便落在飯菜上,不停吞嚥口水。
“小傢伙,餓不餓?吃些東西吧,可都是好東西哦。”
“哼!”蘇佳很有骨氣的收回目光,“姐,你將那個壞人打出去,小心別把飯菜打翻了。”
楊平安聽得心中發笑,不等蘇敏起身自己便放下飯菜退出臥室。
今日是他做得差了,誤會蘇佳不說,還動手打人,怎麼說蘇佳纔是十歲孩童,自己着實不該動手。
穿越前的他,早已不是那種勇於認錯的性子,可穿越之後受冬兒影響,加上如今與蘇敏的關係,還有姐弟倆的悲慘身世,他有必要哄得蘇佳氣消。
退出房外,取來口琴,坐在院中,輕輕吹奏。
思念化作琴音,和着晚風徐徐響起。琴聲委婉連綿,漸如潮水四溢開去,時而舒緩如流泉潺潺,時而低迴如細語喃喃;時而幽婉哀傷悽纏頗惻,時而孤寂寥落踽踽獨行,在人心間緩緩流淌,卻又讓人聽不真切。
新月如鉤,月光皎潔,捧琴獨奏對影成雙……錯了,地上又多了一個影子。每當楊平安吹奏口琴時,小蘇佳都會悄然靠近,今晚也不例外。
“壞人,你吹奏的真好聽,我從未聽過如此優美琴聲,我聽得想哭。你是在想冬兒姐姐麼?你是因爲冬兒姐姐不在身邊而孤獨麼?冬兒姐姐去哪兒了?”
不能不說,目前爲止楊平安只有知音一人,便是十歲的小蘇佳。
楊平安面帶笑容,轉身去摸對方腦袋,卻被對方閃過。他也不在意,蘇佳一向不願讓他觸碰,就連老蘇頭也是一般對待。
“怎麼,不生我氣了?剛纔的飯菜可還可口?”
“飯菜味道尚可,只是不如你做的豆腐好吃……你這壞人,誰讓你跟我說話的!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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