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右路軍三萬兵馬在道二谷外安營紮寨。旌旗林立軍營連綿,真真假假暗藏殺機。
中軍大帳內,大將軍薛嵩坐在正中,揉着額頭臉色難看。
適才升帳,各營統軍等高級將領齊聚一堂,針對今日戰況進行總結分析。
前鋒營三千兵馬,其實就是個誘餌,故意距離中軍大部半日路程,但敵軍若敢來襲,中軍中八千騎兵只要半個時辰便能馳援。若敵軍不敢動作,那前鋒營將會繼續挺進,直逼曹州城下,不信叛軍會當縮頭烏龜。
叛軍果然動手了,只是這動手的結果,令滿營將領頭疼不已。
鄆州叛軍六千輕騎,從東北方偷襲薛嵩所在的中軍大營,惹得薛嵩大怒,下令全殲敵軍。但這六千敵騎並不戀戰,衝殺幾個回合,趕在被合圍之前衝殺出去,掉頭便逃。
叛軍六千人便敢偷襲自己兩萬多兵馬的中軍,使得薛嵩認爲自己被鄙視了,勃然大怒的他下令大軍追擊,誓將敵軍六千騎兵殲滅,全讓忘記了長子薛玉龍的前鋒營在前方誘敵。
好在薛玉鳳擔心自家兄長,提醒了薛嵩後,才帶領自己麾下五百騎兵疾馳道兒口,遠遠地便聽到谷中喊殺聲。
兩處交戰,看似右路軍皆佔了上風,實則卻是啞巴吃黃連。
中軍兩萬兵馬追趕六千敵騎,卻被山谷後大量百姓所阻。擔心誤傷百姓,薛嵩只能下令停軍,眼睜睜看着六千敵騎遠遁。
從這些百姓口中得知,他們是今日一早被趕至此地的,擺明就是叛軍利用他們逃脫追擊。
前鋒營處倒是殺了數百敵軍,但自身損失……也是難以啓齒。
兩軍交戰互有損傷實乃常事,可是前鋒營所有火頭軍被屠戮一空,這不僅讓薛玉龍心中惱怒,就連其他各營統軍將領也心存擔憂。
火頭軍這兵種,在戰爭中的作用很多時候是無法直接反映出來的。他們很難與敵軍直接接觸,更是很少上陣殺敵,但卻是一支軍隊不可缺少的組成部分。
行軍打仗、日常操練、夜晚巡營,軍中將士都承受着身體和精神雙層壓力。除卻領兵將領的個人魅力以及鼓勵手段激勵士氣外,就是火頭軍每日做出的可口飯菜了。
尤其是現在初冬以至,軍中飲食好壞對於士兵戰鬥力更是起到重要作用。若是還在河南境內,大可從周邊郡縣強徵廚子補充各火頭營,但現在大軍進入山東,駐紮叛軍佔領的曹州境內,且不說難以徵召到廚子,就算能,薛嵩也不敢徵招。
萬一有叛軍混進來,在伙食中動些手腳,那整個右路軍不用打便全完了。
如何解決叛軍轉對各營火頭軍下手的問題,成了薛嵩及麾下一干將領面對的嚴峻難題。可商議良久,卻遲遲沒能商量出個辦法。
眼看天色不早,令諸將領回營整頓,同時加強戒備,薛嵩將長子薛玉龍留了下來。
“玉龍,你過來。”眼見大帳中沒了外人,薛嵩從薛玉龍招了招手。
“爹,你還有啥事對孩兒吩咐?”
薛玉龍不疑有他,恭敬來到薛嵩身旁,哪知道後者噌的一下從椅子上躍起,先是一巴掌抽在薛玉龍腦袋上,將其打的轉了個圈,然後又一腳揣在薛玉龍臀部,將其踹飛。
“你個沒用的東西!老子讓你頭前開路,吸引敵軍,你倒好,竟將整個前鋒營的火頭軍送給敵人去殺!老子問你,入谷之前,你可曾探查過山谷?”
薛玉龍一臉委屈的揉揉腦袋又揉揉臀部,小聲回道:“孩兒派人查了,山谷內的確沒有伏兵。”
“沒有伏兵?那襲殺火頭軍的敵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薛玉龍也知道火頭軍的寶貴。就像升帳時,薛嵩下令各應抽調火頭軍補充到前鋒營中,那些將領嘴上雖不敢拒絕,可臉色卻都不好看。
白日裡通過道兒口時,他也擔心谷內有敵軍埋伏,特意派人入谷檢查一番,又將前鋒營打散,分批通過,皆爲遭遇伏擊,他便認爲最有可能的伏擊,來自道二谷谷口外,因此在谷口結陣,等待兵馬全部通過。
結果走在最後的火頭軍還是遭到了伏擊,幾乎全部陣亡……幾乎?薛玉龍忽然想起來了,月字號還倖存了兩個火頭軍。
“爹,孩兒營中的火頭軍並未全部陣亡,還活了兩個!”
“兩個?”薛嵩聽得更加憤怒,又是一腳踹了過去,“虧你還有臉說,兩百人死的剩倆!”
薛玉龍連忙躲開,看到薛嵩還要追打自己,慌忙說道:“爹,你聽我說,那兩個火頭軍不簡單,你聽我說完行麼!”
他這一喊,薛嵩倒還真的停了下來:“逆子你說,若是不能讓老子滿意,老子今天非將你的腚打腫!”
“那兩個火頭軍,能夠供應五百兵士伙食,不是一天,是連着幾天!”
“五百人?連着幾天?”薛嵩目光閃爍,沉思片刻,“你可曾騙老子?”
“孩兒哪敢騙爹,那兩個火頭軍爹您也見過。”
再次思索片刻,薛嵩問道:“是那兩個?”
因爲某種原因,薛家人對火頭軍都比較感興趣,尤其是前鋒營月字號的火頭軍。所以隔了一個多月,薛嵩還記得楊平安、安祿山二人。
“對,就是那倆!”察覺自己老爹語氣神情轉變,薛玉龍心中稍稍輕鬆。
薛嵩目光再次閃爍,眉頭漸漸皺起:“你營中二百火頭軍盡數覆滅,爲何獨獨他二人倖免?”
薛玉龍臉色再變,慌忙解釋道:“爹,孩兒也懷疑他二人是敵人派來的奸細。”
“混賬!”薛嵩又是一巴掌抽過去,“若他二人真是奸細,你那三千前鋒營一個也活不了!去,將那二人給老子提來,老子要親自問問!”
薛玉龍不敢怠慢,轉身走出大帳,一刻鐘後便回來了,身後還跟着縮頭耷耳低眉順眼的安祿山,一瘸一拐的走進大帳。
“參見薛大將軍。”
“呔!”薛嵩大喝一聲,雙眼圓整虯髯倒豎,“你這胡人,今日道兒口一戰,二百火頭軍盡歿,偏你倖免,說,你是否是敵人奸細!”
“冤枉啊!”安祿山嚇得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大將軍,小人絕非奸細,小人也受了傷,小人還追隨薛女將軍與叛軍廝殺,受了一身的傷!”
薛嵩沉默不語,薛玉龍不敢插口,整個大營瞬間變得肅然死寂,令跪在地上的安祿山瑟瑟不已,寒冬時節汗流浹背。
好一會,薛嵩才又開口問道:“本將軍姑且先相信你,你且說說,你是如何保住性命。若是敢有半句謊言,本將軍定要你狗頭,祭奠今日死難將士!”
“是是是!”安祿山抹了把怎麼也擦不乾淨的汗水,斷斷續續邊說邊回憶,將今日在發生的一切,連細枝末節都說了個清楚。
楊平安阻攔他與火頭將軍謝明衝突,主動背起行軍鐵鍋;谷口外擔心谷內伏兵,暴打謝明,言明叛軍半腰藏兵洞埋伏;面對箭雨鍋下藏身;幫助薛玉鳳抵抗退回谷內叛軍……
聽着安祿山的講述,薛玉龍的臉色逐漸難看。一個虎頭軍都能想到的問題,他這個前鋒營統兵將領,竟然都想不到。心中深深自責,反倒希望薛嵩能踹他兩腳。
可是薛嵩卻沒心思考慮他了,隨着安祿山的講述,雙眼逐漸放光,腦海中不停回想着楊平安這個名字,到最後又問道:“聽聞你與他兩人,曾經擔負起整個月字號活計,供應五百兵馬數日飲食,可有此事?”
安祿山臉上肥肉顫抖兩下,將事情說出:“……其實,我們只是負責一日三餐,其餘雜事都丟到了一旁。”
“噗!”
“噗!”
由於太過緊張,安祿山老毛病犯,兩聲渾濁屁響在大帳中響起,而薛家父子就在他身旁。
“幹你孃!”薛嵩被薰得直罵娘,忍着惡臭,一把揪起安祿山,“那楊平安何在!”
“小人,小人不知道!”
“沒用的東西!”一腳將安胖子踹倒,薛嵩大步走到帳外,大口呼吸新鮮空氣,看向身後跟隨出來的薛玉龍,問道:“不是讓你去提人麼,爲何只見這個放屁的胖子,不見楊平安呢!“
薛玉龍踟躕片刻,低聲回道:“爹,那楊平安被妹子先一步要去了。”
就在薛家父子審問安祿山的時候,楊平安也在面臨盤問,面臨薛玉鳳的盤問。盤問的方式更顯殘酷,只是盤問的問題,卻讓他哭笑不得。
薛玉鳳的大帳內,左側一根豎着一根木樁,楊平安就被困在上面。薛玉鳳一手叉腰,一手拎着皮鞭,站在楊平安面前,厲聲問道:“小賊,說,你何時潛入姑奶奶營帳中!如何偷走姑奶奶的貼身繡帕!”
“我沒有……”
“還敢狡辯!”薛玉鳳一鞭子抽在楊平安身旁空處,皮鞭破空發出爆炸之聲,“姑奶奶再問你最後一遍,你若再不回答,下一鞭子便讓你皮開肉綻!”
那塊繡帕不是你自己落在河邊的麼?我只是好心替你收起而已!尼瑪,好人不能做啊!
楊平安快被眼前的女人逼瘋了,用看怪物的眼神盯着薛玉鳳看了好久,他搖頭道:“薛將軍,我說不清,不若你讓我烤兩條魚,或許你就能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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