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陽？”
“怎麼，你對這地方有特殊感情？”
李冉看到武青櫻的神色有些不自然，甚至眼中還閃過一絲憤怒。
莫非晉陽城裡有人欠她八百萬不成？
又或者，住着某個拋棄她的負心漢……
“仙師，我們現在不應該先去軍營中，把皇上的條件帶給武家子弟麼！”
她憤怒的極有理由，認爲李冉在草菅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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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耽擱一天，官軍的搜捕就會多持續一天，對於戰敗後躲進山林的武家子弟來說，每多一天，就意味着多一分危險。
“……你是不是沒聽過一句話，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
李冉白了她一眼，這娘們聰明歸聰明，看問題的眼光，卻不咋地。
武青櫻頓時長久怔住。
將指的是誰，她已心中瞭然。
“你是說，就算咱們將皇上的旨意帶到軍中，太子爺他，他也不會遵從？”
“嗯。”
李冉點頭，不敢說百分百正確，但基本確診無誤。
畢竟，他比武青櫻瞭解李重潤多了……一個被囚禁了十年的孩子，從小就學會了隱忍，將天性和慾望全部壓制起來，小心翼翼的在冷宮裡過了整個童年。
如今好不容易翻身，眼看着就要起飛，卻因爲一場變故毀容殘廢。
大悲到大喜又到大悲，心理承受能力再好的人也扛不住。
所以他必定恨透了武家人，一個活口都不想留下！
否則朝廷早就定下了平穩收復河東道的策略，那桓彥範也算是名相，絕不會戰爭基本結束了還搞堅壁清野那一套，勞民傷財與政令截然不符。
唯一的解釋便是，這是李重潤作爲前線指揮官下的命令！
不準武家逆黨流竄到任何郡縣休整。
“可，可這是皇上的意思，他不能不執行！”
武青櫻急了，好不容易打通李顯的關節，甚至武則天不惜下罪己詔爲代價，竟然還是不能保證武家一族的延續。
李冉沉默着淡淡一笑。
“我不是說了麼，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所以，你想要救你們武家人的話，最好快點去晉陽。”
站在客觀的角度來說，李重潤的復仇做法並不過分，甚至還一勞永逸，剷除李家的潛在政治威脅因素。
可惜，這麼做會讓李顯和武則天之間的關係完全破裂。
顯然這是李顯不願意的……否則也不會在第一次見面時，沒有答應放過武氏一族，卻在大舅哥受傷後，選擇了退讓一步。
這位老丈人看問題的角度，已經站在了帝王的視野上。
他的考慮因素中，加了一條很重要的權衡。
政治信用！
饒過區區二十個武家的孩子，卻能讓其他士族大家看到帝王的心胸，論收益，遠比睚眥必報來得大。
簡單的例子，那睡人家嫂嫂的曹操在宛城時，被張繡殺得連嫡長子的命都丟了，日後張繡再投降時，卻以禮相待，並不計較前嫌。
他不恨張繡？未必。
但接納張繡的行爲讓荊州士族看到了他的胸襟，也纔有了後來不費吹灰之力，讓荊州土族勢力望風投降的捷報。
“可，可是去了晉陽，就能讓太子爺改變心思？”
武青櫻依舊不明白。
“不能，但大舅哥可以不聽話，桓彥範卻不敢不聽，別忘了，大舅哥若身體有恙，軍中副手的是薛思行，處理政務的必定是他，咱們得先把老丈人的旨意通過官府發出去，你懂我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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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冉示意改道，不再解釋。
一路疾行趕到晉陽，武青櫻被顛簸得七葷八素卻強忍着催促再快些，下了馬車後，整個人都癱軟在地上，雙頰似火燒般通紅。
趕路吹風加患得患失，她不病纔怪。
李冉猶豫了一下，念在人道主義份上，將她拉了起來。
“……你感染風寒了，去歇着吧。”
“不，我和你一起去見桓彥範！”
她固執的咬牙硬挺，宛如當初被坑的踩碎玻璃渣渣一樣。
“……沒必要，你去就是添堵的，你們武家人負隅頑抗時，可沒幹不少缺德的事，雖然跟你關係不大，但你也姓武，恨屋及烏，這晉陽城，對你有善意的人並不多。”
李冉話盡到，她一意孤行也絕不攔着。
武青櫻的眼神中終於出現了一絲鬆動，低聲道，“……當我求你，請你保全我武家一脈。”
“我若沒這個意思，也不會一路喝冷空氣來這晉陽了。”
李冉白了她一眼，帶着侍衛入城，亮明身份後直奔官衙。
與洛陽相比，晉陽多了一份邊塞的味道。
作爲北方重鎮，這裡尚武風氣極重，哪怕維護治安的衙役都帶幾分殺氣，皆是行伍出身。
桓彥範收到他的名帖後，親自帶着屬官在衙門外等候着。
“尚書令大人，久仰大名。”
桓彥範躬身行禮，論官位，李冉雖然是內官，級別不算很高，但天子御用的首席內臣可不是一般的外官能比的，況且他又是李顯女婿，堂堂仙師。
“好說，桓大人之名，在下也耳聞多時了，果然名不虛傳。”
李冉回禮，場面話交代後，立刻將李顯的詔書拿了出來。
桓彥範匆匆看過，臉色陰晴不定。
“怎麼，有難處？”，心中瞭然，知道自己的猜測不會再錯了，李冉曬然笑笑，“莫非，武氏一族的叛黨，已經被殺了。”
“這倒沒有，只是他們流竄在河東道境內的深山老林中，時不時會出現在郡縣鄉村搶劫村民財物，想找到他們，怕是不大容易。”
桓彥範的解釋並非推諉，事實上，正面戰場早已結束，眼下的叛軍，幾乎跟武裝暴民沒什麼大區別。
“咱們沒必要找他們，把告示貼出去，讓他們自己來投降。”
李冉神色一凜，揚眉道，“可以在告示上加上一句話，說太子妃親自主持受降之事。”
“太子妃？”
桓彥範瞬間怔住。
“……武青櫻。”，李冉曬然笑笑，吐出三個字。
當初事急從權定下的條件，只有張柬之等核心大臣知曉，此事，終究是要昭告天下的。
果然，桓彥範整個人瞬間被雷得飛起。
李重潤帶兵把武家人殺的雞飛狗跳。
而他要娶的老婆，竟然是個姓武的女人？
“緣分，就是這麼妙不可言……別愣着了，去發文書吧，趕緊的，趁武家人還沒被殺完之前。”
李冉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桓彥範頓時幡然醒悟，連招呼都沒打就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