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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勝一見此人,不禁大喜過望,道:
“王先生!”
來人正是王叔文。他本在山陰服喪,十幾天前苟勝一封書信就把他請了過來。文官曆來和宦官尿不到一個壺裡,但是苟勝和王叔文畢竟是在李誦身邊並肩戰鬥過的,而且苟勝用的是皇帝的名義,王叔文就不顧七十高齡,來到了潤州。
回鄉一年多,王叔文的吳越口音愈發重了,聽得苟勝有些吃力,但還勉強能跟上。王叔文第一句話就是問:
“陛下身體如何了?”
苟勝自然是好好好,又問了些王叔文的近況,王叔文回鄉年餘,在鄉里倒是收了不少學生,每天教學生自娛,加上皇帝老師的身份,地方官很恭謹,日子過得還是很愜意的,只是空有大志卻困守鄉里,眼看大限將至,唏噓啊。
說實話,李誦這次之所以安排苟勝來,也是存了找個藉口起復王叔文的意思,至於藉口?
李琦啊!
王叔文說:
“李琦必反。他在浙西(李琦由浙西觀察使兼鹽轉運使改任鎮海節度使就是王叔文的手筆)作威作福,爲禍一方,積下了億萬家財,怎麼肯真心入朝受轄制呢?此次裝病只是爲了拖延時間以觀朝廷態度,若朝廷默許他就繼續待在潤州,做他的節度使,若是朝廷不許,強徵他入朝,他必然舉兵割據。”
苟勝問道:
“王先生如此肯定?”
王叔文點頭道:
“我有八成的把握。這也是陛下爲什麼讓公公你來潤州的原因。公公這些日子做的很好呀。”
苟勝擔心地笑笑,道:
“若李琦造反,在下該當如何?”
王叔文淺笑道:
“安之若素。”
自從陸贄以宰相身份出任山南東道節度使後,以前陸贄管的事就給武元衡了,右僕射伊慎轉任兵部尚書,至於右僕射這個尊崇的職位就給了於頔。武元衡在宣政殿面容沉靜地對皇帝說:
“李琦要入朝就入朝,要不入朝就不入朝,入與不入都由着他,朝廷的威信在哪裡呢?”
正中下懷的李誦當即點頭同息,根據武元衡的建議草擬了詔書,正式下詔徵李琦爲左僕射,限期入朝,任命去年被李師古嚇破膽入朝的原義成軍節度使,現任御史大夫李元素爲新的鎮海節度使。
在此之前,李師道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任命。閏五月李師古死去後,朝廷按照陸贄的建議遲遲不下詔書承認李師道的地位,不過李師道卻大度的沒有放在心上。七月,在於頔入朝前後,一次晚飯後,新推舉的淄青平盧節度副使李師道擦了擦嘴,對手下的將領謀士們道:
“秋天到了,糧食充足,馬匹肥壯,我看將士們都閒出鳥來,正好打仗消遣,咱們就向西向南遛遛馬,迎接朝廷的使者吧!”
李師道立了兩個月就覺得李師道和李師古一樣長了一副早死短命相的高沐慌忙阻止道:
“大帥不可,某有一計可以不興刀兵就得到節度印綬。”
名分未定,人心躁動,外面已經有人傳言朝廷將會從淄青大將中選一位有威望的繼任爲節度使,還有人說這正是李師古的臨終遺言,還有人說朝廷打算把淄青分成三個鎮,由李師道和軍中大將各自統領,李師道的位置很不穩定,所以才光棍的想出了四處劫掠逼迫朝廷承認的主意,事實他也不敢保證軍隊撒出去會不會有人窩裡使壞,高沐這麼一說,李師道立刻來了興趣。
高沐說的其實很簡單,就是像其他藩鎮一樣,給朝廷面子,咱大唐人,要得不就是面子嗎?咱們表態,輸兩稅,請刺史,姿態一高朝廷不自然就承認了嗎?到時候輸不輸稅,接不接受刺史,還不是您一句話嗎?
於是當淄青的有一份表章到朝廷的時候,杜黃裳說:
“陛下,可以了。”
朝廷正式下詔任命李師道爲節度留後,就是代理節度使,而節度使則有邵王李緯遙領。這是一個兩方面都滿意的結果,李師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承認,朝廷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名分,而這個承認和名分,將來打起來都是很好的藉口。
回到鎮海軍,眼見着人家留後已經有了實權的王澹終於在忍不住朝苟勝懷裡塞了五千緡後,在苟勝人畜無害的笑容鼓勵下,開始了搶班奪權。誰沒有親戚親信?誰沒有一班親戚親信?由來只有新人笑,有誰知道舊人哭?
李琦知道。李琦說:
“老夫也沒有辦法啊,老夫現在已經不是節度使了,朝廷徵老夫爲左僕射的詔書已經下來了,老夫不日就要動身入朝了。各位都是跟隨老夫多年,老夫也不願意看到這樣啊,可是老夫已經不是節度使了,王澹大人有他的想法啊,各位,老夫愛莫能助啊!”
“李猴子,你他孃的從關中要飯要到浙西,要餓死的時候,是誰給你飯吃,給你衣服穿,收你進挽強(挽強,蕃落是李琦親兵軍號)拿高餉?”
“是李大帥!”
“兀良哈,你從草原上被人販賣爲奴隸,是誰買下你,爲你除去奴籍,收你入蕃落?”
“自然是李大帥。”
“張鐵頭,你他孃的是江洋大盜,在洛陽作案做下十四條命案,是誰救的你?”
“李校尉,別他孃的廢話了,說大帥要咱們幹嘛吧!”
“兒郎們,李大帥給咱們大把銅錢,任咱們花銷,給咱們睡不完的女人,享不盡的富貴,待我們像親生兒子一樣,咱們這六百人,沒有人沒受過李大帥的恩惠,現在朝廷要徵走李大帥,王澹這個狗雜種要趕走李大帥,咱們能答應嗎?”
“當然不能,李校尉,咱們弟兄沒一個怕死的,快說要幹嘛吧!老子手都癢癢了。”
李均詭異一笑,道:
“大帥讓我們去吃肉。”
苟勝、王澹騎着馬向衙署走來,王澹傾訴道:
“公公,李帥是佔着位置不肯走啊,您可要想想辦法,下官任命的官員一到任不是被攆走,就是被架空,李琦不走,下面根本就不聽我的。您看,他說是生病,今天還到衙門去辦公了呢。”
苟勝依然跟沒事人一樣,道:
“你且放心,今日我必好好說說他。”
衙署內一切與往日無異,只是院子正中放了一口大鍋,翻滾着熱水,二人不禁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