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弦幾乎無法相信自己所見。
雖然在跟崔曄談過此事後, 阿弦選擇相信崔曄, 但畢竟她所見的場景太過詭異而真實。
又加上得知了盧照鄰同盧煙年之間的內情,這毫無疑問就解釋了崔曄“投毒”的原因, ——興許……是因爲崔曄無法忍受這一宗不倫之事以及自己的夫人“紅杏出牆”,所以選擇一了百了, “殺”死了煙年。
但是阿弦卻也始終記得崔曄答應過她的那句話。
所以她並沒有像是第一次一樣衝動地指責崔曄,而是捏着一把冷汗, 隱忍不語。
沒想到就在這猝不及防的時候,真相已在眼前。
如夢初醒,又似醍醐灌頂。
阿弦呆呆站在原地,心情起伏難以言喻,第一個不可遏制地念頭,竟是想立刻去找崔曄。
雖然阿弦不知道去找他做什麼, 只是想要儘快見到他,或許是因爲揪了這麼久的心終於放下, 也許是因爲他果然並沒有辜負所說的話, 她也並未錯信了他的人品。
她想當面兒跟他說一聲……
“十八,阿弦!”耳畔是王主事催促的聲音。
阿弦醒神,發現王主事白胖的臉放大,在眼前搖晃。
王主事覷着她道:“你今日怎麼精神恍惚的?”
阿弦回神, 擡頭看看天色,卻見不知何時太陽已經消失在烏雲背後,天地間灰濛濛地。
延壽坊,塗家。
塗老孃抱着五歲的孫兒, 不停地擦着眼淚,旁邊榻上是病中的塗老爺子,老頭白髮蒼蒼,容顏枯槁。
王主事道:“兵部那邊早已經定論了,塗明的確是擅自離隊,因爲你們不認,我特又走了幾趟兵部覈實,因此還被人嫌罵多事了呢,你們的心情我明白,但事實便是事實,還是不要再折騰下去了。”
王主事說到這裡,便向阿弦使了個眼色,想讓她跟着幫腔。
然而阿弦因在來路上被連續驚嚇,心裡琢磨那舉止古怪的番僧,以及崔曄所做,當然未曾留意。
王主事無奈,只得自己繼續又說道:“兩位都一把年紀了,縱然不爲自己着想,也該爲了底下小的着想。要知道當初若不是太子殿下仁慈,懇請陛下修改了逃兵法,這會兒你們一家子只怕早也被牽連了……如今是這樣的局面,怎地還不知足?”
塗老爺子聞聽,便拍着牀榻叫道:“我寧肯痛痛快快地死了,也不要不明不白地活着,我們一把年紀,已不在乎別的,但唯獨要爲了我這孫兒着想……”
老頭兒畢竟病重,才說幾句,便劇烈地咳嗽起來。
阿弦見狀忙跑過去,輕輕地爲老人家捶背。
此時塗老孃便抱緊孫兒,擦淚道:“我們阿明不是那樣的人,一定是哪裡錯了。”
王主事因覺是許圉師親自吩咐下來的,這才幾次跑腿好言相勸,見兩人如此不識擡舉,眼中透出怒意:“你們、你們……真是老糊塗!”
塗老爺子咳的渾身顫抖,小孫兒跑過來抱住,叫道:“爺爺!”
雖然年紀小,卻極懂事,小孩子仰頭擔憂地看着家長,額頭上一道未曾癒合的傷口十分醒目。
阿弦看着面前一老一小。
然而望着這小孫兒的時候,卻見場景變化,——竟是這塗家小孫兒獨自在門口玩耍。
忽然幾個大些的孩子呼嘯而來,將他圍在中間。
那些孩童一個個指着他,推推搡搡,恥笑道:“你爹是逃兵!”衆頑童又撿起地上石子,紛紛擲向這孩子。
一顆石子打在小孩兒額頭,鮮血頓時流了出來,小孫兒跌坐地上,哇哇大哭起來。
阿弦定神,手指在小孩子的額頭輕輕撫過:“還疼麼?”
小孩子搖頭:“不疼了。”
此刻王主事因見說不通,跺腳道:“你們若還如此,此事我也管不了的。”他邁步往外而行。
阿弦忙道:“主事!”阿弦放開塗老爺子,往前追了兩步。
卻就在這瞬間,一道灰色人影從外極快地掠了進來,厲聲叫道:“胡說!扯謊!”
王主事毫無察覺,仍是邁步出門。
阿弦卻猛然止步。
原來就在她的跟前兒,王主事的正對面兒,突然出現一名身披鎧甲的士兵,雙手握拳,憤怒地看着主事。
阿弦本能地身體繃緊,窒息。
士兵暴怒大吼,王主事已若無其事地走開了去。
鬼士兵不依不饒地跟了上去,一邊兒叫道:“你纔是老糊塗,我不是逃兵!”
王主事卻察覺阿弦並未跟上,他回過頭來催促:“十八!”
而那鬼也跟着回頭,剎那間同門口的阿弦四目相對。
額頭帶傷,血淋淋地臉孔,兩隻眼睛都被血染的通紅。
猝不及防看到這樣駭人的臉孔,阿弦本能地移開目光。
她低頭邁步出門,默默地走到王主事身旁,卻有意避開那鬼士兵所站的地方。
正要往外,鬼士兵卻不偏不倚地攔在了阿弦的身前。
阿弦被迫止步,士兵盯着她,滿眼震驚:“你、你能看見我?”
阿弦暗中平息心境,擡頭對上士兵的雙眼。
礙於王主事跟塗家的人都在跟前,阿弦便只點了點頭,並未出聲。
士兵瞪圓雙眼盯着阿弦,目光裡流露出駭然跟狂喜,然後迫不及待地叫道:“我是冤枉的,我沒有逃走,你告訴他們,我不是逃兵,你告訴我老父跟娘……”
王主事卻已經走出了大門,因不見阿弦跟上,復回頭怒道:“十八!怎地還不走?”
阿弦看看王主事,又看着近在咫尺滿目急切盼望的士兵。
然後阿弦回頭,看着在門檻內的兩老一小,正色道:“兩位老人家放心,此事我們戶部會再追查,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絕不會冤屈任何一個好人,請放心。”
阿弦舉手躬身,向着屋內兩人深深地做了一揖。
兩名老者皆都驚愕不已,門外的王主事卻萬萬想不到阿弦竟會這般說,氣急敗壞:“十八子!你瘋了麼!”
阿弦轉身極快地出門。
王主事氣的跟她走了幾步,才喝道:“站在!”
此時已經離開了塗家門首,阿弦這才止步。
王主事氣喘了幾聲,指着她道:“你竟敢……自作主張!還有什麼水落石出?有什麼可冤屈好人的?兵部都已經判定了!你、你真是膽大妄爲!”
阿弦面對王主事,目光卻瞥向他的旁側,那鬼士兵站在王主事身旁:“十八子,你就是十八子!”
他叫起來,然後厲聲道:“我是冤枉的!”
阿弦無法不去看他,卻偏還得回答王主事的話:“主事,我認爲現在不要立刻下定論,這件事可以再繼續追查。”
王主事喝道:“還有什麼可追查的,都已經三個月了,他們放刁,你也跟着瘋了不成?你忘了你是站在哪邊兒的?”
阿弦搖頭道:“我並沒忘。我是戶部的人,我進戶部之時就知道,戶部以人爲本,所做所爲都是爲着天下萬民百姓,所以我今日所做,是爲戶部,更也是爲了百姓。”
王主事再想不到阿弦會如此說,一時語塞,只是突着眼瞪着阿弦,片刻才道:“不必跟我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塗明之罪早就明白,只憑這兩人一面之詞就要爲他翻案?若如此,那刑部大理寺這些還要不要了?只怕連《唐律》都不必了!國之無法度,國何以爲國,民又何以爲民?”
那鬼士兵在旁,見兩人爭執不下,忽地道:“石龍嘴,石龍嘴!”
阿弦忍不住問:“石龍嘴是什麼?”
鬼士兵叫道:“去石龍嘴!冰湖!”喊出這一聲後,士兵忽然極痛苦地抱住頭,□□起來,身形也變得模糊。
王主事正狠狠地瞪着阿弦,且看她還要如何作答,忽然聽她問“石龍嘴”,王主事還當是在問自己,皺眉喝道:“你又在瞎說什麼,什麼石龍嘴?”
此時那鬼士兵的身形已消失眼前,阿弦道:“大人,你查看塗明這案子的檔冊之時,可發現任何石龍嘴有關?”
王主事道:“我全然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不等阿弦再說,王主事又道:“今日之事我回去後要向侍郎稟報,哼,讓侍郎看看他得意的人是怎麼行事的。”他瞥了阿弦一眼,負手而去。
憤憤然回到戶部,王主事也不再理睬阿弦,想必去告狀了。
阿弦怏怏地轉回庫房,卻不見黃書吏跟那兩個新鬼的影子。
一時十分孤寂,只能默默地一邊兒整理檔冊一邊尋思今日所見所遇種種詭奇之事。
阿弦本以爲王主事告狀之後,很快就會來傳自己過去受訓,不料直到晚間休班,王主事也未出現。
這倒也罷了,最讓阿弦詫異的是黃書吏跟那兩個新鬼也不曾出現,當初……只有在崔曄在的時候黃書吏才遠遠藏匿不出,今日卻不知如何。
直到阿弦準備出門回平康坊的時候,才見到書庫角落有一道熟悉的影子。
阿弦忙跑回去:“你去哪裡了?”
黃書吏躲在書架之間,神色畏縮,小聲道:“十八,我正是要告訴你一句,這兩日我不會出來。”
阿弦見他滿面驚恐,忙道:“出了何事?”
黃書吏道:“我聽他們說,長安城裡來了個很厲害的捉鬼師,一旦給他拿了去,就會被煉化成怪物,所以這些日子我會藏起來。”
阿弦一驚,忙問道:“是不是一個番僧?”
黃書吏道:“你怎麼知道?”他驀地往前在阿弦身上嗅了嗅,忽地臉色大變:“你身上有股難聞的味道,你遇見他們啦?”
阿弦便將去延壽坊的路上偶然遇見之事說了,黃書吏神情慌張,道:“我有種不祥的預感,這個番僧很是邪門,十八,你要小心,一定要避開他。”
阿弦見他受驚不小,便安撫道:“我知道了,你快去藏起來就是了,這兩日別出來……如果有什麼爲難的,出來告訴我一聲,我有能幫得上的義不容辭。”
黃書吏答應了,這才一閃消失不見。
阿弦出庫房之時,卻見外頭天色隱隱泛紅,夕照落在窗紙上,像是映着火光。
站在庫房門口的臺階上,阿弦往外看時,卻見天上陰雲層疊,太陽之光從背後透出,一層層彷彿染血。
阿弦目睹這般日暮殘血景象,隱覺不祥,深吸了口氣,眼皮也隨着跳個不停。
阿弦離開庫房,卻並不往外,反而向王主事的公房而來。
房中空空,阿弦便問他的副手道:“主事何在?”
副手道:“半個時辰前出去了。”
阿弦道:“可知去哪裡?”
這副手搖頭,阿弦又問:“那今日主事回來可說什麼了?”
那副手道:“並沒有。”
阿弦道:“延壽坊的事沒有提麼?”
副手笑道:“這件事也沒什麼稀奇,都已經數月了還懸而未決,主事時常會罵上幾聲。”
阿弦道:“那不知……有關這塗明的檔冊可在?”
副手道:“那些檔冊都是兵部調來的,之前主事看過無誤,都已經又轉回兵部了。”
阿弦躊躇,心下猶豫要不要去兵部再調一次看看,但是如此做卻好像有些超出了她的權限,但若不做,又怎麼對得起在延壽坊所見那鬼士兵,以及她許諾過的塗家人?
往兵部的一路上,見路人都行色匆匆,也有人望着頭頂那血染的雲層道:“今晚必定有一場大風雨。”
阿弦心裡掂掇去了兵部該如何說辭,眼見兵部在望,擡頭看時,卻忽地看見從兵部門內走出一個人來。
不是別人,竟正是王主事,他緩步下了臺階,憂心忡忡,又像是百思不解。
狹路相逢,阿弦忙止步,自忖不大好在這個時候跟他碰面——畢竟此案是王主事負責,若給他撞見自己也來兵部,王主事未免會以爲阿弦越俎代庖。
阿弦正後退,身後卻有一股寒意悄然靠近。
毛骨悚然,阿弦戛然止步,猛地轉身。
在她身前不遠處,停着兩隻白日看見過的異鬼,正是隨着那番僧車駕旁而行的。
身形狹長,四肢跟爪子也格外之長,通體青中泛白,透着凜凜寒氣,兩隻眼睛如水銀般閃爍,並無瞳仁,卻有獠牙。
阿弦驀地想起黃書吏說過的“被拿了去就會煉成怪物”,心中寒意更甚。
兩隻異鬼盯着她,將動未動之時,阿弦的肩膀忽然被人一拍。
阿弦正在身心緊張之時,嚇得離地跳了起來,還未回身,先要一拳擊過去。
幸而一眼瞥見那人的臉容,那隻手才生生地剎住了。
王主事皺眉看着阿弦:“你怎麼在這兒?”又看她剎住的拳:“你還想打人?”
阿弦驚魂未定:“我……”一邊兒回答,一邊兒瞥向身側,那兩隻異鬼蹲在地上,悄然無聲地逼近。
王主事忽然道:“你莫非也是來打聽塗明那案子的?”
阿弦聽到一個“也”,百忙中問道:“主事也是來複核的?主事也覺着這案子有疑點對麼?”
阿弦分神之間,耳畔聽到“吱吱”地響動,彷彿是怪異的笑聲,那股寒氣也貼面而來。
顧不得等王主事回答,阿弦緩緩轉頭,卻見一隻異鬼已經來到身前,正盯着她呲出雪白的尖牙。
阿弦猛地後退兩步,王主事卻偏正上前一步:“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私自過來查問……不過……”
王主事沉吟未說,阿弦已無法專注聽他說什麼:“主事大人我有要事,我先行一步。”
她猛地倒退數步。
王主事只當她心虛要逃,便喝道:“站住,我還沒說完呢!”
阿弦正要逃走,卻發現其中一隻異鬼伸出手來,竟探向王主事臉上。
阿弦自然知道人鬼殊途,尋常的鬼怪是奈何不了常人的,除非是她這種體制特殊者。
所以阿弦見異鬼作出這個動作,只覺着詫異而已,但讓她越發詫異的是,就在異鬼的手觸到王主事臉上之時,王主事居然打了個哆嗦。
阿弦猛然剎住腳,此時那異鬼已經貼近,幾乎同王主事口鼻相對。
王主事本要痛斥阿弦,但卻覺着一股無形的冷意撲面而來,叫他無法動彈,同時似有什麼在吸附着他,讓他幾乎窒息,臉色也迅速轉白。
正在靈魂出竅駭然不知所以的時候,阿弦卻跑回來,大喝一聲:“滾開!”她揮手,用力擊向王主事面前的虛空!
王主事呆呆看着,在他眼中,阿弦的手明明並沒碰到什麼,可就在她的手掌從眼前劃開之時,那股被緊緊吸住的窒息感瞬間消失!
王主事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後一晃,同時發出劇烈地咳嗽,大口大口地喘息起來。
正在定神,又想問阿弦是怎麼回事,手腕卻被人握住,阿弦道:“快跑。”
王主事吃了一驚:“幹、幹什麼?”被阿弦緊緊拽住,身不由己地往前飛奔。
阿弦拉住王主事,撒腿就跑,邊跑邊往回看,卻見那兩隻異鬼縱身跳起,竟也如風馳電掣般追了過來。
“十八!你是不是又瘋了!”王主事一邊兒跟着她飛奔,一邊兒大聲叫道。
阿弦道:“就當我瘋了好了!”
王主事扭頭:“那你又是怎麼知道石龍嘴的?”
這會兒他竟還不忘本職,阿弦正提心吊膽地注視着身後的異鬼,心頭一振:“主事知道石龍嘴了?”
“廢話!我纔來又查的!”
原來王主事之前從阿弦口中聽說“石龍嘴”後,盛怒之下,不以爲然。但他回到戶部,靜坐想了片刻,心中卻隱約浮起一抹熟悉之感。
他皺眉尋思半天,終於決定親王兵部走一趟覈實,誰知果然就在塗明的檔冊裡發現了“石龍嘴”這個地方,說是塗明在逃失的那夜本是負責在石龍嘴那裡值夜的。
王主事罵了句後,因見阿弦頻頻回頭,他心裡發毛,壯膽回頭也看了眼,卻見身後空空如也,哪裡有什麼東西。
才鬆了口氣,又想起方纔那種異常之感,王主事打心裡發涼:“我們、在跑什麼?”
阿弦不答。
王主事忍不住又問:“我們是要去哪?”
這一次,阿弦乾淨利落地回答道:“去吏部!”
周國公府。
堂中,赤着半邊胳膊的番僧垂眸,右手按在黑色的骷髏頭上,左手搖着一個小小地金杵。
口中念念有聲。
在他旁邊,敏之手中擎着一盞水晶杯,裡頭盛着鮮紅如血的葡萄酒,他仍是肆無忌憚地斜倚在榻上,雙眼淡淡冷冷地瞥着這一幕。
門外,最後一抹殘陽消失在越來越重的陰雲之後,原先籠罩堂中的緋色也隨之變成了灰黑色。
唸經聲戛然而止。
敏之擡眼看向番僧。
番僧睜開雙眼,用有些怪異的口音說道:“給他們逃走了。”
敏之皺眉:“不是說……可以手到擒來的麼?”
番僧道:“是我低估了他的能力,沒想到他可以傷到我的馭鬼。”
敏之一笑,又透出幾分豔若桃花:“大和尚,要不是之前你露了那一手,我一定要當你是在招搖撞騙了。”
番僧道:“我當然不敢在周國公殿下面前弄虛作假。”
敏之晃了晃杯中酒,道:“不必說這些,現在打草驚蛇了,又該怎麼辦?”
番僧道:“只要這個人在我的面前,我一定可以如周國公殿下所願。”
敏之道:“那就是說,得我出馬了。”
番僧點頭道:“雖然我也可以,但是動靜鬧大的話,驚動了官府就不好了。”
“哼……不用你,這對我本就是輕而易舉,”敏之笑笑,雙眼看向虛空,忽地喃喃道:“可惜了,要是能進大明宮就好了。”
他長長地吁了聲,忽然一仰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殷紅的葡萄酒從嘴角流下,看着就像是一抹鮮血一樣,映着他豔麗的容色,竟顯得有幾分妖異。
作者有話要說:
麼麼噠~謝謝小夥伴們~~(╯3╰)
異鬼:站住,給我吸吸
阿弦:滾你……
書記:快滾+1,老子還沒吸過呢
阿叔:咳~過來吸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