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曄將阿弦帶到了書房之中,才進門, 阿弦便看見博古架上那個面貌猙獰可以辟邪的崑崙奴面具, 不免立即想起了太平的話。
還未開口,崔曄道:“發生了何事?”
阿弦只得道:“真的沒有事, 你幹嘛?青天白日裡……”她掙了掙,總算把手抽了出來。
崔曄皺眉端詳她的神色:“是不是母親……說了什麼?”
倒果然是最會神機妙算的。
阿弦想否認, 卻又情知瞞不過他,猶豫說道:“夫人是跟我說過些話, 不過……”
崔曄莫名揪心,卻竭力鎮定下來,溫聲道:“阿弦, 我知道母親她……一時會想不開, 但是你不要在意,稍後我會去向她解釋明白。”
阿弦愣怔:“解釋什麼?”
崔曄也是一怔:“她……不是說你……”戛然而止, 話鋒一轉問道:“夫人同你說了什麼?”
兩人站的甚近,阿弦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焦憂之意, 忖度道:“阿叔……莫非是在擔心夫人,對我說了不中聽的話麼?”
也許這就叫做關心則亂,崔曄哭笑不得:“難道不是麼?”
四目相投, 阿弦嗤地笑了出聲。
***
那時,盧夫人示意讓阿弦跟她出外。
面對仍帶些窘然之意的阿弦,盧夫人仔細地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當然了,這絕不是女孩兒家的打扮,甚至實在是太過打眼了。
這幅裝扮, 比男子秀麗,卻比女孩兒英氣,絕非正統女孩兒的裝束。
但雖然如此,一旦看久了,竟覺得極爲耐看,幾乎捨不得移開目光。
盧夫人道:“上次可是我嚇到你了?讓你那麼匆匆就去了,這許多日又不見,是我一時失禮了。”
阿弦渾然料不到她會如此說,忙擺手道:“不不不,哪裡有……”本是她該致歉的,沒想到反而讓夫人如此,萬分過意不去。
盧夫人款款一笑,握住阿弦的手:“真的不怪我?那我就放心了。”
阿弦心頭一熱,訕訕道:“夫人……”
盧夫人握住她的手,引着她往前而行,片刻:“我也不瞞你,曄兒從小,就是個最妥帖叫人懂事的,行事的方圓規矩,從不會讓人挑出任何錯兒,當初煙年嫁了他……雖人人稱讚,但我知道,煙年總有些怏怏不樂,甚至最後亡逝,我一度自責的很,因爲當初是我做主讓煙年嫁過來的,本是爲了她好,最後卻像是害了她,不對……是害了她,也害了曄兒。”
阿弦緊閉雙脣,不敢做聲。
盧夫人嘆道:“這些你其實也都知道。煙年的事情過後,曄兒雖然仍少言寡語,但畢竟是親生的,我自然知道他心裡難過,那孽緣般的姻緣是我手牽的,我便想再快些給他找一房好的,至少可以彌補……但另一方面我又不知道,世間還有什麼人比煙年更好?那倘若再找一個,兩個人仍是過不到一塊兒去,又該怎麼辦?”
盧夫人說到這裡,紅了眼圈兒,她停了停,把阿弦的手握緊了些:“你當然也是很懂曄兒的,他的身子……是怎麼樣的好歹,只怕你也清楚,我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本來看中了韋江,趙雪瑞,卻因各自的原因,都無法成事,韋江是個最美豔絕倫的,趙雪瑞又是個最類似盧煙年的,除此之外,盧夫人絞盡腦汁也想不到世間還有什麼女子能夠配稱崔曄。
但是現在,一切似乎迎刃而解。
盧夫人收起傷感之意,面露笑容:“當初知道你對曄兒有救命之恩,整個崔府便都當你是救命恩人,你又這樣可人疼,出身又是那樣兒,我便當你如女兒般疼愛。所以那天,聽了說起曄兒喜歡你……我實在是……又驚又喜,不敢相信的。”
阿弦也不敢擡頭,恨不得遁地而逃。
“後來慢慢地想通了,倒覺着這樣也是天成的緣分,”盧夫人眉頭一揚笑道:“至少我不用再瞎操心地亂牽紅線、弄巧成拙了。”
廊下有兩名侍女經過行禮,匆匆地又去了。
等她們離開,盧夫人站定,正色問道:“好孩子,你告訴我一句實話,你跟曄兒,是真的……兩情相悅嗎?”
這話越發似千載難題。
阿弦頂着一張烤火似的臉,那被盧夫人握在掌中的手也都燙的嚇人。
盧夫人笑道:“這有什麼可害羞的?你總該知道曄兒是這個年紀了,既然他鐘情於你,你也喜歡……那就該認真考慮你們的親事了呀?”
阿弦的手猛地一抖。
盧夫人詫異道:“總不會你們毫無打算?”
***
阿弦耳畔“嗡”地作響,更是半個字無法回答了。
盧夫人忖度道:“其實我知道,畢竟你是女官,要成親,或許還得邁過一個坎兒……但不必擔心,這是遲早晚兒的。”
盧夫人說着,竟高興起來:“或許,我是該從現在開始準備起來了。”
“夫人……”阿弦覺着嘴裡塞了一個青皮橄欖,只恨無法插翅而起,飛天遁地,“我、我該去了。”
盧夫人看着她羞赧而強裝無事的模樣,暗笑。
之前看她懵懂活潑,渾似個不解事實的小少年,沒想到也有如此羞赧的一面兒,方纔自個兒絮絮地幾乎把該說不該說的都說了,她卻並無反駁,只是紅着臉聽着,可見事情已經成了七八分。
心裡隱隱地有些小花初綻,盧夫人忽地又想起一件事,遂小聲道:“不過你要記得,在此之前,倒要留意些,免得讓人再嚼口亂說閒話,但我知道這跟你無關,我會找機會說說曄兒的。”
阿弦起初不解她的意思,慢慢地摸到幾分,更是連耳朵尖都紅了,忙匆匆地道別。
正想逃出府去,偏又遇到崔曄。
***
阿弦定了定神,面對崔曄疑惑詢問的眼神,終於說道:“夫人很好,叮囑了好些話,並沒有別的,你不要胡亂猜測,誤會了她。”
崔曄道:“那爲什麼急着要走,且還似避着我呢?”
阿弦轉開臉:“不是避着,只是若又引得別人說閒話……不大好。”
崔曄卻是極明白的人。
畢竟上回“夜宿”之後,盧夫人就曾耳提面命過幾回,一時也明白自己擔心的是多餘的,瞬間放開心懷。
又因看着阿弦面帶赧意,不禁更起了捉弄之心,便故意低笑道:“現在還說這些,是不是已經晚了,兩邊都夜宿過了,這個都教的明白了……要怎麼避?”
手指亦輕輕地在阿弦的脣上抹過,柔軟的脣瓣在指尖底下,綿軟誘人。
崔曄自覺手指所至,似有酥麻之感,無聲竄起。
阿弦亦覺血熱,讓她認真開始懷疑是不是當初的餘毒未清。
忙將崔曄的手揮開:“不要亂動,白跟你說了。”
崔曄笑道:“並沒有白說,我聽着呢。”
阿弦看着他言笑晏晏的模樣,微怔之下,目光轉動,當看見那崑崙奴面具的時候,猛然想起了太平所說的那件事。
“阿叔……”阿弦嚥了口唾沫,心跳:“今天公主對我說,沛王、沛王他跟陛下……”
阿弦艱於言語,崔曄卻緩緩斂笑:“應該是沛王向陛下表露了念你之意吧。”
阿弦詫異:“你知道了?”
崔曄嘆了口氣:“畢竟我教了他很久,是知道他的性情的。”
阿弦道:“阿叔,你說、你說皇后跟皇上會不會……答應?”
“不會。”崔曄回答。
他回答的很快,聲音不大,但透着胸有成竹的堅定。
“真的嗎?”看着他的神情,聽着這般語氣,阿弦眼前的霧霾似在散開。
“真的。”崔曄眼中含笑,笑影燦燦,“我向你保證,絕不會。”
心頭大石在瞬間轟然消失,阿弦猛地張手將他抱住:“太好了!”
崔曄一愣,繼而笑道:“哦……方纔還說要避嫌呢,這會兒又是怎麼了?”
阿弦猛然醒悟,纔要鬆手,卻給他拉住胳膊:“既然抱了,就不許放開了。”
“阿叔,”阿弦小聲道,“不要鬧,我真的得回去啦。”
雪白整齊的領口,喉結微微一動:“上次教你的,真的都會了嗎?”
“什麼?”阿弦尚未反應過來。
“就是……”朱脣輕啓,舌尖一掃。
這極細微的動作,引得阿弦心跳加速:“不要……”她正要推開,卻給崔曄在後腰上輕輕一攬。
阿弦身不由己地撞上前來,崔曄低頭,正好兒地吻住了櫻脣。
阿弦起初還有些抗拒,但雙脣相接的瞬間,那一簇火苗卻把先前的忌憚、剋制等等都騰地燒空了。
作者有話要說:
麼麼噠,謝謝小天使們~(づ ̄3 ̄)づ╭?~某隻的獨家教學現場演繹
本來會寫到荔枝帝(李治)的“認親”,不過覺着這一章的氣氛很好,就不叫他出來搞破壞啦,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