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王忠嗣
回樂城,朔方節度使府。
“太狂妄了,竟敢同軍操戈。”
王忠嗣同時收到盧瑜的戰表,和皋蘭州都督渾釋之的彙報,將副使兼兵馬使張齊丘,和都虞候李光弼、以及節度使判官召過來。
張齊丘看到這兩份戰報後,怒氣衝衝地說道。
“虞候覺得如何?”
王忠嗣一臉平靜地向李光弼詢問。
他面容方正有威嚴,身高六尺,身材魁梧健壯。
同時,王忠嗣也是一個不喜言談,沉着勇悍的人。
在不善於說辭下,他治軍能直切關要,嚴謹程度如前漢的周亞夫一樣。
朔方軍每一個士兵的兵器,甚至箭矢上,都寫有使用者的名字。
在王忠嗣之前,邊軍消耗兵器嚴重,每次戰鬥,都有大量兵器丟失,有的是遺棄在戰場上,有的丟失得莫名其妙。
現在把姓名寫在兵器上,丟失會被治罪。所以人人自勉,兵器充足。
箭矢上寫名字,也可以準確記錄戰功。
“按照豐安軍使盧瑜所說,皋蘭州騎兵雖有錯在先,但這是副使李瑄一意孤行,射殘皋蘭州騎士,扣下皋蘭州戰馬。皋蘭州都督渾釋之的公文上說明,麾下連夜趕路,心浮氣躁,纔去搶牧民的牛羊,認爲豐安軍沒有資格扣下皋蘭州騎兵的馬匹,更不能射殘騎兵。”
李光弼沉吟過後,說道:“末將認爲雙方都有過錯。”
李光弼三十多歲,英姿勃勃,留着很短的鬍鬚。
他雖是契丹人,卻精通史籍,猶長《漢書》,這也使李光弼足智多謀,有出奇制勝的本領。
都虞候相當於節度使的心腹,此時的李光弼雖然沒有什麼功勞,卻深受王忠嗣器重。
同時,李光弼還是一個純粹的軍人,更爲軍人的利益着想。
“這個李瑄,我看走眼了。竟能率豐安騎兵,以數十人陣亡的代價,斬敵騎近千,獲戰馬五百。”
王忠嗣沒有接過這些話,而是以李瑄的軍功論事。
他起初以爲李瑄是一個詩人。
王忠嗣明白大多數詩人都有立功邊塞的願望,那些令人熱血沸騰的邊塞詩,在軍中傳唱。
但這些詩人們沒有條件直接到節度使幕府,更沒有條件,如李瑄一樣,一步成爲大軍副將。
王忠嗣認爲李瑄就是這樣的人,由李適之送來鍍金。
這種事情王忠嗣一般不會多問,畢竟他曾經也是關係戶。
但在與突厥左廂的戰鬥隨時可能發生時,陳回光被調走,讓王忠嗣覺得李適之動作頻繁,操之過急。
另外,王忠嗣的父親王海賓在豐安軍使的職位上陣亡,使王忠嗣對這個職位有不一樣的情感。
有這些因素,李瑄來回樂城報到時,王忠嗣沒有相見。
“李瑄確實勇武過人,有斬將拔旗的能力,看來傳言非虛。在對突厥的戰鬥中,豐安軍還是可以作爲前鋒的。”
李光弼見王忠嗣這麼說,一定有自己的論斷。
平心而論,李光弼也讚賞李瑄的果斷與勇猛。
但身爲軍人,他認爲李瑄將箭殘同伴,衝動且過。
“大夫,李瑄軍功歸軍功,但末將認爲射殘皋蘭州騎士當重懲。否則,如果人人效仿,軍中就不會再有法紀了。”
張齊丘則堅持自己的意見。 “功與過,不可以此而論。在邊塞上,如果有違犯軍法的士兵,可以直接斬首,以儆效尤。從皋蘭州騎兵劫掠百姓的那一刻起,豐安軍使盧瑜就應該當場將騎兵統領處死,以平民憤。”
“從前莊賈身爲監軍,只是遲到訓練,司馬穰苴就將其斬首。你們難道覺得渾懸的罪比莊賈小嗎?”
王忠嗣沉默片刻,然後目光在張齊丘和身上徘徊,平和緩慢地說道。
張齊丘聽到這番話,面容一怔。
王帥的意思是要處死渾懸?
連李光弼都沒想到這一點。
但李光弼立刻想到王忠嗣上任後三令五申的軍令。
長期以來,邊軍惡習不改,毛病不斷,連諸軍主將都不以爲然。
這是要殺雞儆猴,震懾全軍。
想到此,聰明的李光弼不再接話。
張齊丘身爲“儲帥”,還想接王忠嗣的位置呢,又怎麼會忤逆王忠嗣的意思。
先前他想治李瑄的罪,是會意錯王忠嗣的意思,以爲剛正的王忠嗣討厭李瑄。
“國家養兵,是用來救民的。李瑄的所作所爲,沒有什麼可爭論。責令渾釋之將騎將渾懸免職,押送至回樂城問罪。那一千匹戰馬,豐安軍需還給皋蘭州都督府。判官,你前往豐安軍告訴盧瑜,讓他多讀讀《衛禁律》,如果他知道軍法,就說明他太優柔寡斷了,身爲主將,不該如此。”
“准許豐安軍的奏功,絹、錢從節度使府庫出,另獎豐安軍羊三百頭,立刻運送到豐安軍!”
“對李瑄的奏功,本帥親自擬訂,送至兵部。”
王忠嗣向判官下達軍令。
言語中,包含了對盧瑜的批評。王忠嗣從兩份文書上看出盧瑜早就可以出面制止,但他沒有。事後還認爲李瑄做錯。
這讓王忠嗣對盧瑜的印象很不好。
“大夫,咄陸部敢寇略我邊境,殺害我邊民,應該給予還擊。”
張齊丘知道自己剛纔說錯話,立刻向王忠嗣請命。
盧瑜是文官爲將,他也是進士出身,文官爲將,手無縛雞之力。
王忠嗣教訓盧瑜的話,張齊丘聽着刺耳。
ωwш⊕tt kan⊕¢O “突厥反覆無常,必然要覆滅。但不是現在。聖人下令許諾回紇可以盡佔匈奴故地,本將已派使者接觸回紇。讓回紇、葛邏祿等部率先動手,我朔方軍最要緊的是訓練兵馬,隨時聽候軍令。”
王忠嗣微微搖頭。
年輕時王忠嗣好戰逞強,帶着幾百騎,就敢向數萬人衝殺。
已至中年,王忠嗣趨於成熟。
用最小的代價,獲得最大的勝利,上惜國力,下憐士卒。
“大夫英明。”
張齊丘訕訕一笑,拱手說道。
“大夫,寧遠將軍來拜會您的時候,您未見他一面,他畢竟是左相的兒子。今又立下軍功,需不需要召他前來。”
李光弼向王忠嗣提醒:“左相是賢明的人,陳將軍被突然調走,似有因果。”
“不必了,下次有公務的時候再行召見。”
王忠嗣搖了搖頭,他不在意這種細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