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圖笑答:”我這箭術也僅是好看而已。當年南詔一戰,我俘虜了一名 土蕃將領,號稱射鵰手,此人箭法精準,力可洞石。爲了抓住 他,傷了我好幾位兄弟。由於他提供了一個很重要的情報,使得高駢將軍打了 勝仗,因此我就饒了他一命。作爲感謝,他教了我這這招四箭齊發的技巧, 可惜我內力不夠,精準雖然精準,力卻不能及遠,也就沒有他那麼大的威力。 賢弟你內力遠超於我,而且目力超強,如精此術,必不遜於那射鵰手。 ”
接下來孟昭圖向二人詳細講解了四箭齊發的訣竅和力道的運用,等要求二人牢牢記住。之後誠懇地對楊無病說:”望賢弟勤加練習,此去長安,貌似平靜,下面早已暗流洶涌,若學好此術,或許能在關鍵時刻幫 上賢弟的大忙。”
楊無病聽罷很是感動,謝道:”兄之美意,弟當銘記在心。 ”
王有德也道:”孟大哥授我倆神術,有德也感激不盡。”
隨着聊天的深入,三人的關係進一步拉近。孟昭圖講解完後又恢復了平日的灑脫,他擺擺手笑道:”有德 兄,大恩之類的就不說了,聽說你王家財大氣粗,今後有事沒事的多送我兩 瓶美酒就行了。”兩人聽罷,哈哈大笑。
爲了讓小楊對長安官場有所瞭解, 孟昭圖把他所知 道的長安官場中錯綜複雜的關係,向楊無病一一道來,還給他提了許多建 議。
這讓楊無病感覺到他已經徹徹底底的上了自己這條船,也就誠懇地說 道:”小弟走後,家裡的事就要拜託孟大哥啦。望孟大哥處理妥當家事之後,儘快 前往許州。家父如今精力己是不濟,一切事情還得孟兄多多操心了。”孟昭圖笑道:”賢弟如此信任,爲兄敢不竭力。”
楊無病知道歷史的黃巢不久即將攻入長安,所以這次長安之行實在是 兇險萬端。爲了自保,他挑選了一大票大廟山的道家高手同行。
安頓好家裡後,楊無病和崔安潛告別衆人相送,帶着手下,經梓橦過廣元,跨終南山,直奔長安而去。
兩人帶的手下都很強悍,加之沒有老弱家眷跟隨,因此走得很快。
一路路,二人談詩吟唱,暢談天下,甚是相得。楊無病也抓緊練習箭法,因此路 上也不寂寞。
一路餐風露宿,歷盡辛苦,終於在九月初抵達長安。
過了灞橋,楊無病看着這座當時世界上最大,最豪華的城市,心裡充滿 了一種說不清楚的感覺。想到兩年之後,這座集中了大唐兩百年精華的神城 即將毀於黃巢的滔天怒火之下,他心裡很是不甘,卻又無能爲力。
崔安全看 他呆呆的樣子,以爲旅途疲勞,就盛情邀請他前往自己的府邸暫住下。楊無病謝絕了他的好意,說安頓之後就會登門拜訪。兩人依依不捨 的告別後,他就帶着家人前往王有德大伯的貨棧而去。
一路上,衆人看到官員豪強鮮衣怒馬,而長安周圍的流民卻面容枯萎 ,牽老攜幼,原指望來長安找一條活命之路,但他們失望了,每日都有大量的飢 民餓死或熱死,被一車車地拉到城外的亂葬崗扔掉。看到這人間地獄,楊無病嘆 道:大唐兩百多年的盛世,看來已經快到頭了。
衆人一路打聽,好不容易在朱雀大街一個不顯眼的巷子裡找到了王氏 貨棧。
來到貨棧,大門緊閉,靜悄悄的並無一人。小楊感到很驚奇,就讓 人前去敲門。
門開之後走出一個三十來歲、彪悍之極、長相酷似王有德的人 ,他冷漠地王着衆人,沉聲道:”幾位客官,有什麼事嗎?”
楊無病看那人長相,就知道找到了正主。他笑吟吟地遞給 那人一面玉牌。那人接過玉牌仔細端詳了一番,立刻就 換了臉色,微笑道:”你就是楊兄弟吧?半月前接到三叔飛鴿傳書,沒想到你 們來得這麼快,一路勞頓,肯定辛苦,快請進來休息。”
洗漱之後,楊無病躺下就睡。這半個多月,天天趕路,確實太累了。
迷迷糊糊中,牆外傳來女人的哭泣聲,他馬上翻身起牀,開門出去,站外面侍候的 婢女見他出來連忙說:”楊少爺醒了?老爺和二少爺正在客廳等候。說 如果你醒來了,就讓我帶你去前廳用飯。”
這時牆外又傳來幾聲女人的慘叫 ,緊接着是男人的的喝斥以及打人的聲音。楊無病不由眉頭一皺,問那婢女 外面到底是怎麼回事。
女孩悲傷的說道:”城裡的地痞無賴正在欺負外 來的流民啊。這種事每天晚上到處都有發生,以前少爺路見不平也 就救過幾次,可救不勝救。奴婢也是流民,母親餓死,父親被殺,如果 沒有少爺相救,早已被賣入了青樓。”
楊無怒道:”難道官府不管嗎? ”女孩激憤道:”官府的老爺們和他們都是一夥的啊!他們用很少的糧食,甚 至明搶,把我們賣入富人家爲奴,青樓爲妓,官府也從中分錢,他們怎 麼會管呢?”
這時,外面的慘叫聲越來越烈了,還伴隨着小孩的哭聲。楊無病忍 無可忍,他腳下一點,飛過了圍牆。落地就見幾個地皮正拉一個 女子往馬車上拖,一個小女孩抱着那女人的大腿死死不放,一個地痞正拎着她的衣領想打算扔出去。
看到這一幕,楊無病熱血涌上了大腦,他不加思索衝了過去,一言 不發,手一伸就擰住正抓住小女孩衣領的那個地痞的脖子,微一用力,地 痞一聲不響就癱瘓在地上。
其他幾個發覺不對,忙放開那女人厲聲呵斥道:” 你是哪來的雜毛?居然敢和老子作對,活得不耐煩了嗎?”
楊無病冷聲道:”世上 有你們這些畜生,也是老天爺瞎了眼。既然閻王爺犯了糊塗,把你們這羣惡 鬼放入人間來,我還是把你們給他送回去吧!”話音未落,只見人影一閃,幾 個地痞就捂着脖子,倒在了地上。
這時大門一開,衝出了十幾個人,原來是王家父子被驚動了,忙帶着 家丁和楊無病的幾個手下衝了出來接應。
那個滿臉兇相的中年人看到這一幕,也 不說話,隻手一揮,那些家丁就熟練地跑了過來把那幾個死人裝入麻袋拖 進了大院,這緊密有序的配合,看來他們是經常幹這種事情!
這時那個小女孩反應過來,連忙跑過來跪在楊無病的腳下哭泣道:”請老 爺大發慈悲,救救我孃親吧。”楊無病回頭一看,那女的已經昏了過去。
他連忙 回頭望向中年人,中年人遲疑片刻點了點頭,楊無病就讓手下人扶着那女人,自己抱 着小孩快速進了大門,好在這裡是個偏闢之處,也沒一個閒人大半夜 地在這閒逛。
進得門來,就有兩個丫鬟走了過來。中年人吩咐道:”帶這兩位下去 吃點飯,只能給他們先喝一點小米粥,別吃太飽,知道嗎?”
吩咐完之後,那 人又轉身對楊無病微微一笑道:”聽我二弟說楊兄弟功夫很是了得,今日一 見,果然名不虛傳。楊兄弟這邊請,家父已在大廳等候了。”
進得大廳,上首一位六十歲左右,身材高大威猛,滿臉兇相 的老人正打量着他。楊無病連忙向前行禮道:”小侄見過伯父。”老人這才站起身來豪爽的大笑道:”半月前收到三弟書信,說賢侄要來長安,沒想到 這麼快就到了。”
經過介紹,楊無病知道這位老人就是王友德大伯父,中年 人乃是他的大兒子王有信,還有一個小兒子叫王有禮,現今在神策軍中做一個小軍官。
婢女送來酒菜。三人邊吃邊聊。楊無病詳細的向 他們介紹了四川的情況。王友信也把這邊的情況作了說明:長安如今的形式很 是不好。據消息,去年黃巢就率軍攻破了廣州,經過修整,早已擁衆百萬。實力壯大後,旋即揮師北伐,入湖 南,下湘江,經湖北,如今前鋒直逼洛陽。京師一日數驚,人心惶惶,各家富豪官員都 紛紛自作打算。由於各地貧民揭杆響應,導致交通堵塞,現在的貨物已經很難運往西北一帶。各地流民紛紛涌入長安,京師人滿爲患,治安早已失控。由於楊無病要來,他們暫時沒其他打算,等楊無病來後再作商議。
楊無病考慮一下說道:”如今朝廷民心盡失,各地藩鎮都作壁上觀,因此黃巢攻破洛陽是遲早的事,一旦洛陽不保,下一個目標一定是長安。所以我們現在要儘快清理一下庫房還有多少貨,能夠賣儘量賣掉,實在不行就降價。糧食之類的,也不要再囤積了,能夠換錢就換錢,沒法就送給災民,與其落入黃巢之手,不如送給災民也好積個德,但此事要悄悄進行,以免造成人心浮動,家眷和貴重物品儘快送往四川,小弟估計就在最近幾個月可能會有大變。”
老人聽了很是不捨:”如賢侄所說,難道長安真的保不住了嗎?我可知道長安還有幾十萬精銳軍隊啊。”
王友信打斷了父親的話:”父親,你難道沒聽小弟說過,如今的神策軍和京城部隊到底是什麼樣的貨色,別人不知道,難道我們心裡還不清楚嗎?憑他們這樣的廢物,怎麼能抵擋住巢賊的百萬大軍啊!我覺得楊兄弟說的話很有道理,如今該是要做出決定的時候了,不然到時候後悔莫及。”
楊無病也勸道:”伯父,我們只要人保住了,其他的什麼都可以拿回來的,如果人沒保住,一切都是空談。如今四川那邊發展很好,成都貨棧規模越來越大,使得人手不夠,急需要你們過去幫忙,今後朝廷返攻的時候,我們又回來,不是一樣的嗎?”
老人失神了半響才痛苦地說道:”我老了,也沒有精力了,今後就看你們年輕人啦。有信,你明天去叫你弟弟有禮回來,和楊賢侄好好商量一下今後該如何辦。”
又回頭看着楊無病道:”賢侄,以前我兩個弟弟寫信給我說你文武雙全,韜略甚好,老夫今天終於見識到了。我老啦,兩個兒子就託付給你了。我相信弟弟,他們的眼光是不會錯的。寧做太平犬,不做亂世人啊。難道玄宗皇帝那一幕又要重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