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解氣

Jinbang 103.解氣

天空遼闊,高高地飄着浮雲,橫貫的溪水流向遠方,落日黃昏中暮靄生寒,天邊的夕陽朦朧如暈。

一個身着繡花翡翠裙,上身是窄袖香衫的少女站在路邊,素潔右手臂上挽着一籃碧綠新鮮採摘有的蓮蓬,左手輕柔地擦拭了額頭滲出的汗珠。路過煙霧繚繞的小樹林時,她沉吟了一下,見有幾個婦女攬着一個籃子往樹林穿去,少女微蹙的黛蛾舒展開來,豐滿的紅脣輕輕上揚,也跟着走了進去。

“二姐……等等我啦,二姐……”只聽見後面傳來銀鈴般的清脆聲音,只見一個宛若小精靈的標緻小女娃,邁着小腳丫吧嗒吧嗒地跟在了姐姐身後。

“三妹,不是叫你在錢大嬸那等着嗎,姐把這些蓮蓬到裡面小溪洗洗,等會兒就出來。”武二孃回頭瞄了這個妹妹一眼,翹着朱脣笑着說道。

“姐,娘不是說不讓咱們再到這個小林子了嗎?你在這個林子有兩次都碰上了壞人。”三娘揹着小手,睜大着剪水般的雙眼,望着姐姐,像個小大人一樣,諄諄囑咐道。

“傻妹妹,碰上壞人是壞人的錯,又不是這小林子的錯,爲何不能進去呢?不能像杯弓蛇影那般疑神疑鬼,只要咱們只要不跟娘說,不讓她擔心就是了。”二孃伸出纖纖玉指,將額前的碎髮捋到耳垂後。

三娘似懂非懂地點了點小腦袋,這時一個貨郎扛着一木頭滿滿的糖葫蘆,她的眼神霎時就被吸引過去,一直瞟着那貨郎走得老遠才收回眼光。

二孃看妹妹這副饞貓樣兒,不禁撲哧一笑。伸出青蔥玉指點了點她的小鼻頭,說道:“你這個饞嘴兒。”

三娘癟了癟小嘴兒,睜着迷離的大眼睛,側着頭委委屈屈地嘟噥了一聲:”姐,我想凜哥哥了……。”

二孃先是呆了一呆,然後咬着下脣拍了拍妹妹地粉臉。對她說道:“老天爺可不會平白給你糖葫蘆吃,要想凜哥哥,可不是說說而已。得靠自己哦。”

三娘雖然沒聽到好話,卻是興奮地跑到姐姐身邊,擺着她的手臂急急問道:“二姐,怎樣能儘快地見到凜哥哥呢?”自從姐妹倆的父親去世後,而後也老是被異母兄長欺負,難得有個哥哥能夠對她好,能夠保護她,難怪三娘會如此念念不忘。

這時有兩個腳伕擡着一臺肩輿路過姐妹二人,只聽見肩輿裡一聲叫停後。肩輿的帷簾被掀開,露出一張千嬌百媚的女子,然後便傳來女子綿言細語的聲音:“二妹、三妹,你們在此處做甚?”

“大姐?!”“大姐!”

梨園亭球場裡,稱心一見到那日不僅不給自己讓路,反而還駕馬飛馳,害得自己受傷地俊美少年,便是恨得咬牙切齒。他正要命令自己隨身攜帶的東宮衛兵上前去爲自己報仇。卻被一旁的趙節攔了下來。

“就是那少年將我弄傷地,難不成我還見到他還要忍讓?!”稱心本是被妓院刻意培養出的樂童,出身背景自是好不到哪去。自以爲受太子恩寵之後。自是驕橫慣了,便以爲這天下人都得怕他。

稱心這些天一直在抱怨自己的傷勢,趙節自然知道這回事,他雖然在心裡暗暗嘲笑這個權利暴發戶,卻是好言相勸道:“太子猜得沒錯,傷你的人就是趙國公府的長孫凜。你若是幾個人衝上去將他傷了。就算是太子也難保你周全。”

“若不是太子守孝期間不得玩樂,今日必不放過此人。”稱心剛纔也是見到仇人後火冒三丈衝昏了頭腦。現在想來這梨園亭乃是皇宮球場,能進來擊球觀球的莫不是一些權貴之人,他便是掃興之極,狠狠地往場地上吐了口唾沫。

趙節雖然心裡看不起這個以色魅惑男子的妖人,他也知道這人對太子的影響是巨大的,畢竟誰也不能小看枕頭風地威力。也正是因爲如此,他才拉稱心到球場來參加馬球比賽,如此一來,也好爲自己接下來的陰謀找到一把保護傘。他看了看正在交頭細聊的張封和長孫凜,一個念頭閃過腦海,於是側着腦袋跟稱心小聲嘀咕了幾句。

“這也能行?”稱心圓眼一睜,拍着手興奮地問道。

“當然能行,這馬球比賽如此激烈,不小心碰着傷着那是正常之事。而且當年高祖便是立下規矩,在球場上不得行兇報復。”

一個身着彩色服裝的僕役捧着一個約莫拳頭大小的藤馬球走到中央,雙方四名隊員騎上馬匹各就各位。場上的吵雜聲音嘎然而止,上百雙眼睛都緊張地注視着場地中央。

“張封,今天咱們就來比試比試,誰輸了誰就是他媽的驢蛋一個!”趙節坐在馬上挑釁道。

“呸,趙節你這個王八蛋要想換個名號就直接跟我說好了!”張封也是一臉不屑地說道。

“你!哼,咱們走着瞧!”

待那名僕役退場後,只聽見鼓聲震天一響,張封和趙節二人立即策馬向前馬球處衝去,俯下身子揮着手中的藤月牙狀球杖,都打算搶先對方一步搶到馬球。其他隊員也都紛紛策馬走位,準備接應。

隨着比賽地進行,場下觀賞亭的氣氛也就開始熱烈起來,男人們不斷的吹口哨吶喊助威;即便是一些外向地貴婦人也開始大呼小叫,歡呼喝彩;而下注的人更是緊張地注視着場上的一舉一動。

長孫凜是第一次玩馬球,還不知道走位怎樣,他只是

眼神緊盯着皮球,憑着感覺進行策馬走位。這時對方的一個失誤,將球傳錯了路線,直往長孫凜馬下奔去。

長孫凜直盯着馬球的走勢,瞅準時間。雙腿緊夾着馬肚維持平衡,猛衝上前,一個調度緩急有致,瀟灑地附身一衝一射,只聽見馬球“騰”的脆聲一響,便是遠遠地往對方地球網裡飛去。

全場地歡聲吶喊先是消沉了數秒中。卻又鬨然地哎呀的遺憾一聲,原來那球被射得太猛,飛過了球網。長孫凜玩世不恭般地拍了拍額頭。對自己這一處女擊倒是十分滿意。

高陽坐在觀賞臺上靜靜觀看,她地一雙明亮眼睛一直注視着長孫凜。突然見趙節一方一名隊員砰的一聲,搶球當中不小心擊中了長孫凜所騎的紅鬃烈馬前腿,把馬痛的嘶嘶亂叫,高陽也嚇得猛地站了起來。

只見紅鬃烈馬四蹄騰空,馬尾折曲束裹向上翹起,馬首與地面成一個大斜度角,兩耳聳立如削。長孫凜雖然平衡已失,卻是不緊不慢。身姿後仰,左腳穿黑短腰靴緊蹬馬鐙,整個左腿、左臀和上半身背部組成地弧線,恰將着力點放在馬背中央。能做出如此瀟灑完美的動作,可見長孫凜的騎術已是越發嫺熟。

突然這時從馬匹中衝出一匹黑馬,那騎手地棕色球杖雖然貌似往附近的馬球,卻是猛地往一個球棍往長孫凜的腦門上甩去。長孫凜正在極力維持自己的平衡,而那傢伙動作實在太快。周圍人都還沒反應過來,只見長孫凜的額頭便被此人狠狠地敲了一棍,頓時額頭上的鮮血猛然冒了出來。

高陽在觀賞亭上遠遠看去。都覺得場面慘烈,她先是雙手捂住了眼睛,可是藉着又將手放下來,心疼地看着額頭受傷的長孫凜,正欲走下場去呵斥那個沒長眼的王八蛋時,這場上卻是突然發生變化。

按理來說腦門受對方以馬速猛衝這麼猛然一棍。普通人自是會頓時昏闕過去。只是長孫凜身負武功。加上一年的軍旅生涯,身體自然比普通人強壯許多。他只是覺得額頭一陣劇痛。便是伸手猛住繮繩猛力一仰,終於將自己下仰地身體給調回馬上,整個過程大概也就是兩三分鐘。他也不顧額頭上鮮血淋漓,一聲春雷般的怒吼道:“他媽的那個王八蛋給老子下如此陰手?!”

才反應過來的張封也是怒目罵道:“趙節,你這個驢蛋竟敢縱容自己的手下行兇?!”楊豫之和溫恭也策着馬匹上前來助陣。

趙節卻是笑着說道:“這場面來得如此突然,馬速恁快,有時候力道無法控制那是正常之事,怎能說是行兇呢?況且這位並非我的手下,而是太子身邊之人……”

長孫凜看到那娘娘腔那張陰謀得逞、暗自得意的臉,便知道這傢伙是在借馬球比賽來暗中報復,他可管不了什麼太子身邊之類的話語,也不等趙節說完,便是操着球杖策馬往稱心那便衝了過去。怒目圓睜,嘴裡還怒罵道:“你這個死人妖!”殷紅地鮮血已經從他的額頭直落臉頰,然後滴到了馬場上。

這觀賽之人先是驚呼了一片雜聲,在場的男子們便是被“死人妖”如此貼切地形容詞給逗樂了,然後便是津津有味地看着這難得一見的場面。而女子們則是雙手捂住眼睛,不敢看這血腥的一幕,即便是有的女子較爲膽大,睜着眼睛也是心驚膽戰地驚呼不已。

稱心本來是想爲自己血恥,卻沒想到因爲馬的速度太快,自己的力道也沒把握好,既沒有將對方敲暈,反而長孫凜鮮血淋漓,張牙舞爪橫衝過來地模樣,把他嚇得渾身發抖,策馬直往逃竄。他平日裡只不過是一個優伶,騎術只是一般般,身體更是柔弱如同女子,哪能敵得過長孫凜地速度。

“你……你……這……這……球場不許動武報復……”

長孫凜很快就跟上了那傢伙,擺出高爾夫球的標準姿勢,一杆……兩杆……三杆……

場邊觀看地人,腦袋也是跟着球杖一起一落,也許心裡也在數着數兒。張封也是看得心驚膽戰的,沒想到這平日裡斯斯文文的少年,發起火來竟是這般強悍。趙節一看可就慌了,太子對這個稱心可是疼愛有加,若是萬一他出什麼事情自己可就要出大麻煩了。

“長孫三郎,稱心可是東宮裡的人,你打狗也得看主人,這樣下去會出人命的……”趙節策馬上前去拉住了長孫凜,而稱心已是滿頭是血的昏闕在地上。

“死不了,我這球杖還沒打斷呢!”長孫凜挑了挑濃眉,也是解了氣,便甩手將那球杖瀟灑一扔,揮揮手示意下人將躺在地上的傢伙擡下去。

趙節見長孫凜雖然已是滿身是血,卻是一臉無謂地說着話,簡直就如同地獄下的惡魔,心中也不得不發冷。本來他也只是想趁亂給自己出口惡氣,沒想到卻捅出那麼一個大漏子,看來以後見着此人還得繞着道走。

長孫凜出完氣後,覺得額頭正在流血,便順手撕下自己袖子上的一塊佈下來,準備爲自己包紮傷口,卻是聽見身後傳來嬌嗲的聲音。

“哎喲,三郎傷得這般嚴重,還是讓妗母來幫你包傷吧。”

高陽正沿着階梯邁着款款小步準備下去找長孫凜,卻見一徐娘半老的風騷女子靠了上去,雖然覺得那女人甚是眼熟,卻不記得在哪裡見過。她本來就還在生氣長孫凜的花心,見長孫凜也不拒絕那女人,便是氣急敗壞地扭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