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裳小築大門緊閉,只有一樓大廳燈火輝煌,龜公小廝一等人都被關在了後院外,大廳裡只剩下一羣女孩嘰嘰喳喳的準備着酒宴。
平康坊門前,一輛不起眼的寬大的馬車靜靜停着,御車馬伕坐着不動,就如一尊石像,兩耳卻是飛快的抖動,查探四周。
車內坐着的魚朝恩嘆了一口氣:“今夜竟然關門了,難道是少主的意思?”
坐在他對面的秦國公摸着腰下長劍:“我這就去把門砸開。”
魚朝恩瞥了他一眼:“老獅子砸開後見到少主怎麼說呢?”
秦國公不滿道:“都怪你,把少主送到了洛碧璣那裡,現在可好了,少主都當上婊子頭啦,這,這最可笑的是少主現在竟然成了咱們的大對頭,你說怎麼辦?”
魚朝恩卻笑了:“這樣也不錯。”
秦國公呸了一口:“不錯個屁,海枯齋說起來那可是小姐的產業,如今少主要是一門心思在花朝節上,洛家和海枯齋之間的這場暗鬥還有什麼意思?咱們乾脆直接認輸吧,省的一家人打了起來。”
魚朝恩搖頭道:“老獅子你也不想想,若是少主真的一門心思都用到了花朝節上,那可是大好事,海枯齋本來就是他的,就算輸了這花朝節大會也沒什麼,少主的安全才是第一的。”
秦國公低頭想了半天,終於明白過來,一拍大手:“還是你這老貨聰明,確實如此。”
魚朝恩神情卻冷了下來:“你以後不要再攙和這裡面的事,方世麟和秦燁最近幾天可是忙的很啊。”
秦國公握緊了拳頭,眼睛睜得大大的:“我回去非得把這逆子打死不可。”
魚朝恩沒有表情的說道:“你真能打死的話就快點下手,我已經給了小高密令,若是秦燁做的過分了,必要時刻可以便宜行事。”
秦國公的拳頭顫抖起來,但沒有再說一句話。
雲裳小築的大廳宴會已經佈置妥當,鶯歌燕語捧着木盤跟在李道玄身後走了出來。
白小蠻坐在首席陪座,站起來輕輕拍手,淡聲道:“這位是李公子,你們都見過了,以後他就是雲裳小築的主人,以後見李公子如見大少,其他的話我就不多說了。”
她說完便轉身走向二樓,竟然是要回房了。
雲裳小築大廳的氣氛頓時充滿了壓抑感,李道玄望着那緊閉的大門,再默默目送白小蠻離去後,這才靠着欄杆,俯視大廳內這一屋鶯鶯燕燕,輕聲道:“雲裳小築一應事情還是白小蠻做主,我有事會吩咐鶯哥燕語來辦。”
他說完對身邊兩女低聲道:“把這些賬冊什麼的都送回去,告訴白小蠻一切如常。”
鶯歌燕語嘟着嘴,捧着木盤去了。
李道玄站起身子,對着大廳行了個端正的大禮,這才轉身回房了。
雲裳小築一片安靜,良久之後一個鵝黃衣衫的少女含着手指嘟囔道:“好餓啊,能吃飯了麼?”
過了丑時後,春夜的明月之光都已繞到了雲裳小築二樓。屋內的白玉燭花晃動起來,鶯歌燕語趴在棋盤上睡着了。
李道玄爲她們蓋上了一席薄裘後拿起了燭剪,他輕輕剪去了燭花,正待合衣休息,忽然感到了什麼幾步走到南窗前,輕輕推開了窗戶。
月華揮灑在桃花樹上,今夜起風了,一株桃花樹上背對窗戶站着一個穿着蘭衫紫裙女子。
她就站在桃花枝上,隨着微風衣衫起舞,就如月光中的精靈。
李道玄望着桃花中隱隱若現的女子背影,下意識喊道:“蓮……洛靈蓮?”
那花枝上的女子身子顫了一下,緩緩轉過身來,只見一張似喜似嗔的臉兒掩映在桃花中,眸子間幽怨若水,點了口脂的絳紫嘴脣啞聲道:“你心中想的是靈蓮姑娘麼?”
柔蘭衫子絳紫裙,獨倚桃枝春,無語點檀脣。
李道玄望着臉泛潮紅的魚玄機,茫然問道:“玄機姑娘,你怎麼來了?”
魚玄機帶着一種讓人難以理解的幽怨眸光深深望了他一眼,卻轉身跳下了桃花樹,奔向了桃花塢裡,她似乎非常激動,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李道玄急忙自窗戶跟着跳了下去,奔到桃花塢那蓮生住過的屋子外。
他停住了,沉吟了一下,輕輕敲敲門:“玄機姑娘,你沒事吧?”
木屋內靜寂無聲,不久傳來一聲低微的呻吟。
李道玄再無遲疑,推開木門,快步走了進去。
魚玄機就躺在那日蓮生臥過的石牀上,側着身子,無力的揮手讓他離去。
李道玄自案上拿起火摺子,微微晃了一下,點燃一支紅燭,火光中他看清了。
魚玄機的白嫩的脖子上一圈兒紅線出此刻正在滲出滴滴血珠兒,血珠兒沾滿了蘭色衫子。
李道玄倒抽一口冷氣,放下紅燭走了過去,他伸出手掌覆在魚玄機的背上,輸過去一股冥力。
冥力行走在魚玄機混亂的經脈中,她的丹海黯淡如枯燈,這是散功的先兆!
李道玄吃驚下,自背後摟住了魚玄機,急聲問道:“魚姑娘,是誰傷了你?”
魚玄機雙眸已有些散亂,顫抖着伸出一隻小手,擦着李道玄的鼻子,喃聲道:“是你呵,是你傷了我。”
李道玄伸手撕下她一塊衣衫,顫抖的擦着她脖子上的鮮血,悲聲道:“是洛青璇還是洛碧璣?”
魚玄機長嘆一聲:“你還不明白麼,我的道心已被你破了,這是我的命啊。”
李道玄快速的輸入冥力,忽然想起了曾經的碧桃,咬牙道:“不會,我不會讓你死的。”
魚玄機得他冥力相助,脖子上的血珠奇異的向後倒流,漸漸再圍成了一圈兒紅線,她低聲道:“那日沒有說完,你還記得麼,我很久前曾託身給一個很好的男子,開始他還是很喜歡我的,可惜好景不長,後來他的正妻知道了,我便被趕了出來,最後被他送到了道觀,那些日子我心若死灰,縱情在那些名士之間,成了長安的一朵名花。”
李道玄聽得不忍:“先不要說了,我一定補救你的丹海,玄機你會沒事的。”
魚玄機拉住他,搖頭道:“我要說,後來我在道觀百無聊賴時又認識了一個男人,我當時已經有所醒悟,本意託付終身與他,卻沒想到,男人竟和我的侍婢綠翹私通,還想下毒謀我金銀,我憤怒之下,杖斃了侍婢綠翹。”
她說到此處再嘆一口氣:“我將綠翹埋在了道觀後院花樹下,每天都給那樹澆水,我要這棵花樹永遠壓住那個賤人,後來,後來事發被捉,長安令尹判了斬首。”
李道玄已經聽呆了,望着她脖子上的一圈紅線,想到她曾說過,那是砍頭留下的痕跡,不禁打了個寒顫。
魚玄機格格一笑:“斬首那日天氣真好啊,我跪在那裡卻沒看到一個往日那些歡好的男子來給我送行。”
她喘了一口氣,悽笑起來:“刀子很快,很快,我甚至都沒感覺。本以爲就這樣可以投胎了,但我還是沒死,是玉真公主求浮游觀大國師救了我,大國師幫我裝上了腦袋,傳給我天師咒法。大國師說過,我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只要不再動心放蕩,守住這顆重生的道心,一生可無憂。如今我又喜歡上了一個人,心在何處我自己都不知道,又如何去守。”
李道玄手指滑過她脖子上的那圈兒紅線,輕聲道:“玄機,你不要再說了,我這就帶你去找玉真殿下,再求國師出手,救你回來。”
“我不要,我想死。”魚玄機忽然伸出雙手攬住了李道玄的脖子,嘴脣貼到了他的耳邊,呼着一團熱氣:“你害了我,破了我的道心,我要死在你懷裡,我要你傷心一輩子。”
李道玄幾乎已將冥力輸送乾淨了,傷心極了,嘶啞道:“我對不起你。”
魚玄機身子如蛇一般纏到了他的身上,面色潮紅一片,手指溫柔而又熟練的自他的衣衫中滑了進去,喃喃道:“自嘆多情是足愁,況當風月滿庭秋。洞房偏與更聲近,夜夜燈前欲白頭。是我寂寞了太久,不怪你,疼一疼薇兒好麼?”
她的道心已失,彷彿又恢復了往日花間放蕩的媚態,小舌如蛇般探出,含住了李道玄的脣,雙手一分,衣衫褪去了一半還羞:“若解這羅衫,還需一半兒。”
李道玄被一團濃濃的情慾包圍,只覺魚玄機的小舌兒自脣邊勾出一條銀線,軟着身子以牙齒咬開了他的雲杉,那雙在他衣衫中滑動的溫柔小手向下伸去。
李道玄仰頭哼了一聲,忽覺指尖一軟,雙手再不寂寞,卻是被兩團椒乳佔據。
他的靈魂彷彿渾然出了九天之外,只在一團軟綿如泥的嬌軀上輾轉雄風。
那昏昏的紅燭彷彿感應到了激情,爆出了一團明亮的火花,桃花塢內石牀上一對兒男女在火花中再難分你我。
很久之後,蠟淚落了最後一滴,男人手掌按在了石牀上,感到了一陣冰涼,溫柔問道:“涼麼?”
一聲嬌喘,女子雙手捧住了男子的臉,脖子上的紅線再次濺落血珠,卻喃聲道:“不涼,薇兒好熱,好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