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狄今日沒有穿官袍,走進李道玄屋子時,腳下甚至有些虛浮。
李道玄詫異的看着這位大理寺少卿,雖然只見過幾面,但每次見他都是一副成竹在胸,不動如山的模樣。
此刻的蕭狄卻有些縱慾過度的跡象。
鶯哥燕語將蕭狄引進來便自去準備美酒小菜。李道玄站起來深躬一禮道:“見過蕭大人,小子本應登門拜訪,無奈身子不爽,只好勞累大人來一趟啦。”
蕭狄哼了一聲,很不客氣的屈膝坐了下來,一雙神目又成了白眼珠子:“虛僞虛僞!”
李道玄也不生氣,剛纔這句話本來就很虛僞。
他靜靜坐着,望着蕭狄不說話。蕭狄也是閉目低垂,一言不發。
也不知過了多久,鶯哥燕語走了進來,佈菜倒酒後好奇的站在一旁,兩雙眸子好奇的自這兩個打禪般的男人身上看來看去。
也許是被兩個年輕少女看得不自在起來,蕭狄終於擡起了頭,拍開了酒罈封泥,沉聲道:“我不應來。”
李道玄側頭示意鶯哥燕語先出去,待兩女不情願的走了後,揮手關閉木門,對蕭狄一點頭:“朝廷可是有禁令大人們不能逛花樓?”
蕭狄喝了一口酒:“這個沒有。”
李道玄還未說話,蕭狄又問道:“爲何請我?”他這是明知故問啊。
李道玄嘿然一笑:“我爲何請大人來,大人難道真的不知道?”
蕭狄冷笑道:“五日未過!”這是再說保證那對龜茲刺客五日平安之事了。
李道玄嘆了一口氣,不再和他兜圈子,直接說道:“不是爲龜茲刺客的事。”
他將白鹿經世注拋到蕭狄身前:“朝廷和龜茲已經做了這麼好的交易,這事也該解決了吧。”
蕭狄皺着眉頭搖頭:“太子無禮!”
李道玄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蕭狄擡頭一笑:“我已罷職!”
李道玄身子一動就要站起來,蕭狄按住了他的身子,苦笑搖頭:“意料之中。”
李道玄慢慢的坐下來,心中充滿了愧疚,但當日在洛府他說出太子牽扯到龜茲人事件中,就是爲了拉蕭狄下水。如今弄成這個結果,倒是沒有想到。
但李道玄今日邀蕭狄前來,還有一件重要的事,他躊躇了一下,還是問道:“蕭狄大人,您的雨符還在麼?”
蕭狄白眼珠子飛快一轉,黑瞳露出,沉聲道:“自然還在。”
自從知道十二雨符這件事後,李道玄其實暗中就開始打這寶貝的主意。那天初入長安,在城門口遇到蕭狄時對方能夠動用御物之法,所以他身上有一塊雨符是確定的了。
作爲大理寺少卿,蕭狄竟然和洛青璇與太子一樣,能夠持有雨符,足以證明其人背後自有一股勢力。
早已坐好準備的李道玄絲毫不顧蕭狄身上隱隱透出的靈力,身子前壓,也是低聲道:“我想借大人的雨符一天。”
蕭狄雙目黑瞳漸漸變小,忽然閉眼然後再睜開,李道玄只覺得脖子一道涼氣閃過,繼而面前木案自中分開,就好似被一劍整齊的劈開一般。
蕭狄發出這一道瞳中劍作爲警告之意,刺啦一聲,卻站了起來說道:“話不投機!”,他轉身要走。
這一轉身,剛剛自剛纔那神妙瞳中劍中清醒過來的李道玄忍不住大笑起來。
剛纔蕭狄屈膝坐下時,袖子卻被壓住了,這一激動的站起來並轉身,一隻大袖子被自己撕了下來,露出乾瘦手臂上的斑斑抓痕。
蕭狄也感到了不對勁,急忙再次轉身屈膝,但胳膊上被老婆抓住來的愛痕卻是擋不住了。
但李道玄只笑了幾聲,蕭狄就望着他大笑起來。
李道玄低頭側看自己,剛纔被瞳中劍劃開了前襟,自己脖子下也是紅痕片片,卻是和魚玄機歡好時留下的痕跡。
兩人對望一眼,忽然都有些尷尬起來。
李道玄在尷尬中卻想起了一件事,感覺抓到了什麼。他是想起了那日在洛府魚玄機對蕭狄所說的那番話。
當時魚玄機寫了一張千金求子方給蕭狄,李道玄再想起剛纔看到蕭狄腳步虛浮的模樣,心中明白了幾分。
他收起了尷尬的表情,給自己倒上一杯渾濁的美酒,忽然笑道:“原來蕭大人求子心切,這段時間看來是很忙啊。”
蕭狄乾咳一聲,想回敬李道玄一句,但憋了半天,才說出一句:“你也很忙。”
李道玄放下酒罈,再次說道:“我想借雨符一用,是爲了去方府。”
蕭狄在李道玄面前出了個大丑,也不再動怒,只搖頭道:“絕不可能!”
李道玄沉吟起來,他原意是請蕭狄來試一下,摸一摸這十二雨符持有之人到底是什麼來路,並沒有真的認爲蕭狄願意把雨符這等重要之物交給自己。
但現在,他似乎已經抓到了這位蕭狄大人的一處弱點。或者可以試一試。
李道玄想到這裡,抿了一口酒,詭異的笑了一下:“大人,我借你的雨符確實強人所難了些,但我會給你相應的報酬。”
蕭狄怪異的望着他,眼中慢慢露出鄙視之意,這次是話也不願說了。
李道玄不理會他的輕視,俯身低聲道:“我可以幫蕭大人完成心願,某可保證你按我的法子來,嫂夫人必能結成珠胎,大人弄璋之喜可就在眼前啊。”
蕭狄的肩膀動了動,卻沒有說話。
李道玄暗中一笑,知道自己不拿出點真本事,他是不會相信的。
他站了起來緩緩道:“大人,你可知道五毒教中的蠱術?其中秘傳的子午端陽蠱裡有一篇種蠱求子篇,那是西苗之地人人都知道的神奇蠱術,據我所知,至今還沒有失敗的先例。”
蕭狄肩膀再動,緩緩站了起來,雙目黑瞳放大。
李道玄轉身望着他,沉聲道:“不瞞大人,道玄正是身懷子午端陽蠱術之人。”
蕭狄走前一步,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卻悶聲道:“你是魔道!”
李道玄搖搖頭:“我會很多魔門功法,但我不是魔門中人,道玄大道不爭,隨遇而安,自問至今未曾做過任何虧心之事。”
蕭狄後退一步,再次坐了下來,低頭想了一下,說道:“還是不行!”
李道玄卻在他的話中聽到了矛盾猶豫的語氣。
蕭狄因爲修煉瞳中劍,雖然多年來夫妻恩愛,但卻沒有孩子。他年紀越大,心中對妻子的愧疚越深,李道玄所說的子午端陽蠱正打中了他的心,但這個法子他不是沒想過,只因仙魔之爭,他作爲道門之人是不可能去求助魔道的。
李道玄望着蕭狄,暗自運轉冥力,丹海生出一粒求子蠱,忽然揉身而上,左手伸出如剪,右手食指揉着一粒求子蠱直點蕭狄。
蕭狄雙目一閃一閉,兩道瞳中劍直擊李道玄左右肋下。
以蕭狄的修爲,就算李道玄能夠動用五元靈力也不是對手的,但此刻他不躲不閃,肋下兩道血光閃起,在蕭狄詫異之中,食指的求子蠱送到了蕭狄的手臂上。
蕭狄體內靈力自動運轉,眼看就要消融這粒蠱蟲。李道玄忍着劇痛和蠱蟲的反噬之力緩聲道:“這是求子蠱,大人不要麼?”
蕭狄猶豫了一下,體內的靈力收回,矛盾的看着那隻蠱蟲鑽進了體內。
李道玄甩下雲衫,纏在了腰間肋下,坐了下來,以一杯美酒嚥下了喉間的鮮血,擡頭咳了一聲道:“這蠱蟲最好配着五神妙石散,效果更好,可惜我不知道煉製之法。”
他穩住了丹海,對那默然不語的蕭狄繼續說道:“蕭大人並沒有和魔道同流合污,如今是道玄偷襲你,而大人不過是大意之下中了我的招,卻因禍得福而已。”
蕭狄自然明白了李道玄的用意,那是拼着受了自己兩道瞳中劍,冒着生命危險爲自己解憂啊。
蕭狄慢慢走到窗口:“你不怕麼?”
李道玄接口道:“怕什麼,是怕你告訴別人我修煉五毒邪功。還是怕你得了求子蠱還是不幫我?”
蕭狄不說話,李道玄嘆了一口氣:“蕭大人,不管你信不信,今天你就算把我打個半死,或者拂袖而去,我還是要幫你這個忙。”
蕭狄黑色瞳孔退去,白眼珠翻了上來,但很鄭重的說道:“我相信你!”
他踱了幾步,沉聲再道:“雨符不行!”
李道玄毫不意外,靜聽他的下文。
果然蕭狄慢慢走向門口,最後說道:“我去方府!”
李道玄拱手一謝:“我代九泉之下的虞兄謝謝你,不過方世麟的腦袋我還記着,這筆賬花朝節前是一定要算的。”
蕭狄拉開門,對着門外咳嗽了一聲,便聽到一聲疊起的驚呼。
他卻笑着轉頭對李道玄道:“與我無關。”
李道玄想起來了,他已經被罷官了。
望着蕭狄下樓,他走到門前低呼道:“蕭大人,龜茲刺客我也還要救的。”
蕭狄的身影卻已經急匆匆的出了大門。
一直偷藏在門旁的鶯哥燕語捂着胸口低呼道:“什麼都沒聽到,反而被這老頭嚇了一跳!”
你們當然聽不到,李道玄笑了起來,大理寺卿蕭狄是何等人物,要是密室所談被你們聽到,那可真是笑話了。
李道玄笑了一聲,便問雙姝:“遊四郎先生到了沒有?”
鶯哥走上一步,學着蕭狄的模樣,揹負雙手,低沉說道:“與我無關!”
燕語跺着腳:“姐姐你又快了人家一步。”
李道玄卻拍了一下手:“遊四郎不比蕭狄,那是我的朋友,自然得準備些禮物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