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坊的雲裳小築裡絲竹嗚咽,燈火輝煌。
今夜這雲裳小築被朝廷三司與宮中禁軍包了場,卻爲慶祝兩大喜事而忙碌着。
東廂清酒六味,絲竹齊鳴。那裡坐滿了刑部,大理寺與御史臺三司大小官員,他們是爲慶祝蕭狄大人上任大理寺正卿寺判而來。
西廂燈火明亮,觥籌交錯。卻是北司十六衛與南衙禁軍提前得了消息,爲慶祝秦老國公出山任京兆府令而置辦了酒宴。
此刻,不管是東廂還是西廂,在座的人都有幾分蓬門新客的滋味。要知道往日這些官場酒宴都是在如意坊的望仙閣裡舉辦,特別是秦國公一系,本就是望仙閣的背後靠山,如今倒好,竟然到了這競爭對手的小樓裡。
刑部,大理寺與御史臺三司皆爲文官,文官所愛的是個清雅。所以那清酒玉杯叮噹做聲,合着絲竹悠悠,在座屈膝而坐的諸人都是捻鬚而笑,陪着首座的蕭狄品樂而不語。
但西廂可就熱鬧了,諸將解了甲冑,衆星捧月般圍着秦國公,映着明亮的千孔諸葛燈,個個喝得臉紅耳赤,間或擊掌而歌,逸興遄飛。
諸將中間,最爲安靜的便是那即將卸任的前京兆尹令溫博生。但要說心中最爲高興的,恐怕也是這位巴不得卸任的溫大人。
秦國公坐在諸將之上,強打精神應酬這些老部下的賀酒,這位老將軍往日紅光滿面的臉似乎消瘦了幾分,忽然輕輕一拍掌,諸將端坐直了,噤聲不語。
秦國公舉起一杯酒,古銅酒樽對着溫博生方向傾斜了三分。在長安酒場中,這叫做斜誇美酒賀郎君,一般是長輩對後輩的祝福之意。
溫博生屈膝前行,雙手託舉,惶恐連聲道:“晚生不敢,晚生不敢!”
秦國公微微一笑:“溫九郎啊,你這次去洛陽,老夫還有一事想託付一下呢。”
溫博生卻是一愣,他只知道自己就要卸任這兩面火烤的京兆尹令,根本不知道下一步朝廷的任命。
秦國公咳嗽一聲:“怎麼,你還不知道啊,太子總理國事,已奏了陛下,調你這小子去洛陽做那東都府尹,這可是個好位置啊。”
溫博生這纔回過神來,心中五味雜陳,只得唯唯諾諾滿飲一杯謝了秦國公,這才問道:“不知國公有何事需溫某去辦?”
秦國公呵呵一笑:“也沒有什麼,你若去了洛陽,可幫我留意一個人。就是那位西部戍邊軍卸任的李藥師將軍,我聽說他去了洛陽,我多聽軍中兒郎贊其兵法人品,很想結交一番。”
溫博生急忙答應下來,退回席間心中暗暗發愁。要知道長安地處關中,但這八百里秦川出產的糧食根本滿足不了京都的需要,必須從關東和江淮調運。而由黃河、渭河溯流而上,運輸極爲困難。這東都洛陽因有運河溝通南北,水運便利,可算是輸送長安糧食的重要位置。
而那洛陽府尹說白了和京兆尹一樣,都不是個好坐的位子,溫博生心中鬱悶,卻又說不出來。
秦國公再喝一杯,笑道:“不行啦,老了,兒郎們自個兒玩鬧吧,老頭子出去一下。”他說完立刻站了起來,擺手止住在座之人,獨自走了出去,辨別方向,向着李道玄的屋子走去。
他還走到屋子便看到前方一個紫袍人影慢慢行了過來。
兩人在李道玄屋子前碰了個正着,那紫袍人卻是新任大理寺正卿蕭狄。兩人四目相對都是一楞,那蕭狄反應的快,急忙伸手道:“國公先請。”
秦國公嘿然一笑,輕輕敲了敲門,那門兒吱呀一聲開了,鶯哥愁眉不展的站在門口,見是兩位大人,急忙行了個禮。
秦國公微微點頭邁步走了進去,蕭狄急忙跟着走了進去。
兩人入目所視都是倒抽了一口冷氣,只見李道玄赤裸着上身,仰躺在毯子上,胸膛上游動着一條條紅色疤痕,就如百多條鮮紅蚯蚓在身上不住遊動。
白小蠻閉目坐在李道玄身邊,手指按在李道玄的丹海處,一點熒光在他丹海腹上游動。
秦國公忍不住低呼道:“這是崑崙宗的太玄手!李公子這是丹海被破,經脈盡斷了。”
蕭狄伸手解開腰帶,摸出一枚狀如鵝卵,顏如白玉的丹丸,遞給了身旁的鶯哥。
鶯哥茫然接過,那丹丸剛入她手,便幻化出黑白之光,白色丹丸變作黑白兩色。一股兒奇異香氣瀰漫了整個屋子。
白小蠻眼睛立刻睜開了,不禁動容道:“歸元延壽丹!”
秦國公也是大吃一驚,這枚丹藥乃是以“千年雪蓮之芯”和“精脂羚羊之血”合煉而成。卻是當年五大國師聯手煉製呈獻宮內的天級一品丹藥,聽說當年只煉了五粒。
他不禁深深望着蕭狄。但蕭狄送上丹藥後卻一言不發,竟匆匆的走了出去。秦國公急忙對白小蠻一拱手:“白大家,拜託了。”轉身便跟了出去。
他在屋外攔住了匆匆離去的蕭狄,低聲問道:“蕭大人給老夫一句話,你這丹藥到底是從何處得來的?”
蕭狄被他攔住,無奈的停下腳步,嘴脣蠕動半天,終於還是說了出來:“陛下送的!”
秦國公先是一愣,品味半天,忽然露出了輕鬆的笑意,伸手攬住了蕭狄的肩:“蕭大人,走走走,咱們去西廂喝幾杯去,呵呵!”
蕭狄被他勾着肩膀,苦笑一聲,只得跟着他去了。
屋子中的鶯哥捧着那粒丹藥,喜聲道:“白姐姐,有了這個什麼歸元丹,公子是不是有救了。”
一直服侍着的燕語也是期望的看着白小蠻。
白小蠻望着那粒丹藥,面無表情的說道:“不能!”
鶯哥燕語都是失望的嘆了一口氣。白小蠻卻再說道:“雖不能重接經脈維持丹海,但有了這丹藥,命是可以保住了。”
她說着站起來,招手讓兩個丫鬟過來,指着丹藥道:“你們一人一半,咀嚼碎了,喂李公子服下去。”
鶯歌燕語一時沒有明白,呆望着白小蠻。
白小蠻眉頭一皺:“黑白歸元,你們一人含一半,嚼碎細了,餵給李公子,還愣着做什麼?”
燕語臉上一紅,抿着小嘴望向了姐姐。
鶯哥伸出指甲,小心的切開了黑白歸元丹,看着妹妹臉也紅了。
白小蠻漫步走向門口,淡淡道:“我去見見大少,你們趕快喂李公子服下丹藥,喂完後再熬一碗蔘湯喂下去,蔘湯加冬蟲夏草各一錢,再加兩錢冬菇,可清楚了。”
鶯歌燕語下意識的點點頭,那白小蠻便出去了。
兩姐妹便各捧一半兒丹藥,對視一眼都忍不住有些害羞。
鶯哥便擺出了姐姐的架勢:“妹妹你先來!”
燕語眼珠兒一轉:“你是姐姐,你先來!”
門外傳來白小蠻的聲音:“再不喂服,公子的傷情可就要加深了,你們倆擔待的起麼?”
鶯哥一跺腳:“燕語你先喂,我,我讓你做一個月姐姐就是了。”
燕語不再猶豫,張開櫻桃小口將一半白色丹藥含在了嘴裡,細細咀嚼起來,小嘴一動一動之時還帶着幾絲鼻音,卻是感受到了那神妙的歸元丹藥力。
鶯哥見她嚼個沒完,一推妹妹的身子:“快去呀!”
燕語便走到李道玄身邊,半跪下身子,扶着李道玄的身子靠在自己的懷中,猶豫了一下,閉上眼將嘴脣貼到了男人的脣上。
李道玄深處昏迷中,嘴閉得緊緊的,燕語用嘴脣使勁頂動半天無奈的擡頭向姐姐求助。
鶯哥嚥了一口唾沫,走過來捏住了李道玄的雙頰,將他的雙脣輕啓了一縫。燕語便在印上柔脣,渡了一口過去。
鶯哥見李道玄嘴角邊漏了一點兒藥汁,急忙道:“妹妹,用舌頭!”
燕語急忙伸出丁香小舌,在李道玄嘴裡遊動起來,丹藥汁一口口渡了過去,她只覺脣上甜甜軟軟的,帶着一種奇怪的痠麻感,竟然是平生從未感受過的奇異舒服感。
也不知餵了多久,終於將口中藥汁全部渡了過去,良久才擡起有些發腫的嘴脣,砸吧砸吧幾下,驚喜道:“姐姐啊,樓裡的媽媽是騙咱們的,和男人親嘴兒根本不會發燒,就是身子熱熱的,嘴上甜甜的。”
鶯哥眨巴眼睛,急不可耐的將手中另外一半兒在嘴中嚼碎了,俯身一口就吸住了李道玄的嘴角,孜孜有聲的邊渡藥邊舔了起來。
李道玄體內丹藥流動,隱隱有了些反應,舌尖下意識的捲住鶯哥的小舌,兩舌如蛇兒一般糾纏在一起。
鶯哥哪經過這等陣勢,只覺得全身發熱,越來越熱,茫然不知身在何處,但那灼燒般的熱讓她心慌意亂。勉強等藥汁渡過去,猛然擡起頭,漲紅着臉啪的一聲打了妹妹一巴掌,哽咽道:“妹妹你騙我,明明就會發燒的,我好難受啊!”
燕語皺着眉,忽然俯身又吻上了李道玄,良久擡起頭奇怪道:“姐姐,我沒事啊,你再來試試……”
兩姐妹款款渡藥之時,那屋外的桃花塢裡,白小蠻正站在洛碧璣身前,默然等着洛大少發話。
洛碧璣正自低頭爲懷中貓兒梳理白毛,良久之後那貓兒開口問道:“李道玄傷情如何?”
白小蠻低頭淡淡道:“崑崙太玄手之下,李公子丹海被封,全身經脈斷裂成三寸三分,一身修爲功力全廢了。就算能醒過來,恐怕是不能再繼續修行了。”
洛碧璣嗯了一聲,忽然嘆了一口氣,懷中貓兒再次開口道:“我聽說密宗地藏如來法,有那神奇的歡喜禪修,可以借陰陽之力,歡喜之道修補丹海傷勢。”
白小蠻身子一抖,淡聲道:“小蠻出身天蓮新宗,和地藏密宗淵源深厚,這,這個是知道的。”
洛碧璣哦了一聲:“那你還在這裡做什麼,快去將李道玄的丹海修復好啊,我收留你和繡娘不就是爲了你真能幫我的這一天麼。”
白小蠻雙手緊緊抓住了衣衫,卻不說話。
洛碧璣還是面無表情:“怎麼,白姑娘還看重貞潔這張大牌子麼?”
白小蠻沉默了一會兒,無力道:“小蠻不爲貞潔,只因這歡喜禪修從未用過,怕出了什麼意外。”
洛碧璣擡頭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道:“你做完這件事,我可以讓你去見繡娘,當年浮游觀那生死一戰後,你們母女倆有多年未見了吧。”
白小蠻雙目閃過一道明光,呼吸急促起來,良久才咬牙道:“大少說的可算數!”
洛碧璣放下貓兒,以自己的聲音沉聲道:“算!”
白小蠻屈身一禮,長出一口氣:“既如此,小蠻願意救助李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