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苑中陰九幽默然而立,在六道輪迴之中修行多年的他並無驚慌之感,只有驚詫之意。黃鬍子雖然五官被毀,但一身修行還在,有誰能在這麼短時間內將蓮生他們劫走呢……
宮城北苑佔地萬畝,其中山林疊翠,冷泉清流。這原本是用來做帝王狩獵的地方,因爲承玄皇帝年紀漸大,便漸漸荒廢起來。
但今日的北苑之中,卻有一匹健馬驅動四隻獵狗在北苑之中奔襲來回。狗吠馬鳴之聲不絕,直過了大半日,那騎在馬上的魏王才晃晃悠悠的走了回來。
吳王就坐在一間小亭邊,詫異的看着兩手空空的魏王下馬走來。他站起身來,不禁笑道:“四弟爲何空手而回,可是弓不夠硬,還是獵狗不夠猛?”
魏王搖着頭坐在了吳王身邊:“強弓在手,施展如意,一路上看到了四五隻好鹿!”
吳王將一隻青瓷大碗擺到了他面前,那瓷碗之中清水如鏡,水中一條鯉魚正自遊動。吳王擺着瓷碗,口中嘆道:“那是四弟心中猶豫,錯失了捕獵的良機,錯過了逐鹿的機會啊。”
魏王撇嘴一笑:“三哥又說什麼逐鹿,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打這個機鋒。實話說罷,不是心中猶豫,而是心中不忍,春日正是母鹿哺育之時。”
吳王擺弄着手中的瓷碗,聞言驚詫的看着這個四弟,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不再說話,卻將大碗推到他面前,笑道:“不說這些了,嘗一嘗這道冷泉鯉魚!”
魏王低頭看着那碗中游得正歡的鯉魚,愕然道:“三哥你不是玩我吧,這不就是碗中一條魚,既無佐料,也不是什麼珍惜之魚,何來美味之說。”
吳王搖頭一嘆,忽然伸出手指探入碗中,捏住了那條遊動的鯉魚。在魏王驚詫的眼神中,這位三哥的手指已經破入魚腹,扯出了一條黑色的帶子。那竟然是黑色的魚卵。
吳王將手中的魚卵飛快的在水中一泡,放在嘴邊便吞了一口。他閉目品味着這黑色魚卵的清香與腥甜,卻看得魏王一臉錯愕。
吳王在碗中洗了洗手,笑道:“四弟啊,這鯉魚與衆不同處便是其腹內的這黑魚卵。”他說着站了起來:“北苑冷泉中的鯉魚尚在魚苗之時便會被泉中黑魚盯上,到了合適的時候,那黑魚便會將魚卵注入這鯉魚身中。”
魏王已恢復了平靜,撅嘴笑道:“三哥說的也奇了,這所謂黑魚爲何做這等無聊之事。”
吳王伸手拍拍他的肩:“傻弟弟,這可不是無聊之事,你可知這黑魚面相醜陋,肉質痠麻,素來不被人喜。而鯉魚卻是人人所愛之物,黑魚將魚卵放入鯉魚體內,更有機會得到餵養,從而延續自己的後代。”
魏王聽到此處不禁感嘆一聲,但還是搖着頭說道:“三哥啊,你話說的有道理,但這玩意兒我可不吃,怪瘮人的。”
吳王微微一笑,也不勉強他,抿着嘴似在品味魚卵的甜美之味。兩兄弟陷入沉默之中,過了一會兒,還是魏王忍不住開口問道:“三哥,你要去渝州風光了,我卻要去洛陽受苦。一想起來頭就疼!”
吳王緩緩說道:“去渝州爲大都督不見得是風光,貶到洛陽也不見得是受苦。四弟啊,你可知道漢王元昌已進長安了麼?”
魏王點點頭:“元昌王叔也真夠傻的,修士們將他弄來長安,還不是爲了威脅陛下。以咱們陛下的性子,恐怕元昌王叔這次是在劫難逃了。”
吳王在亭子邊走着,忽然笑道:“四弟啊,侯君集是我的人,我已暗中命他去漢王封地了。漢王一旦被處死,封地內的幾十萬府軍就可爲我所用。”
魏王悚然而驚,望着這個哥哥,白鹿洞侯君集竟然是吳王的人。他緩緩道:“三哥,那幾十萬府軍有什麼用,最重要的還是修士的力量啊。”
吳王冷聲一笑:“修士們太閒了,所以管的事也太多,但不要緊,用不了多長時間,他們就沒有時間再管咱們的閒事了。”
魏王不禁站了起來,望着哥哥:“三哥你這是什麼意思?”
吳王一揮手臂:“冥門大開之日就要到來了,到時冥界之魔傾巢而出,修士們到時怎麼還會有時間管咱們的事。”
魏王驚聲道:“冥門開放,那已不是修士們的事了,三哥你這是要害了天下之人啊!”
吳王仰頭道:“是有點冒險,但還沒到那個程度,我要做的,便是將李道玄推到前面,如果我想的不錯,李道玄必然能再次封印冥界之魔,到時他爲修士界之王,我等爲俗世之皇……”
魏王伸手拍了他一掌:“三哥你想的也太簡單了,李道玄若成就了這番大事,他會讓給你?”
吳王默然無聲,良久說道:“我不會看錯,李道玄不會爭的。況且要開啓冥界之門,必須還得用到李道玄。”
吳王說道此處,轉頭問道:“四弟,我要你辦的事做好了麼?”
魏王打個呵欠,沒有說話,北苑大門處傳來馬蹄聲響,一輛灰色的大車疾馳而來。那拉車之人在守衛北苑的禁衛前停下,仰着頭大聲道:“這車中都是魏王身邊侍奉的丫頭,已稟明瞭杜相大人。”
守衛北苑,軟禁皇子的是北司禁衛,向來與杜相派系的南衙不合,但此人手持宰相大人的命令,魏王好色又是人盡皆知,他掀開車簾,果然看到幾個少女歪在車中,個個都是人間絕色,但看起來卻都是沒有精神。
那軍官放下車簾,揮手放了馬車進去。
灰色大車一路行駛到冷香亭邊,車中一個女子跳了出來,雙眸盯着眼前的魏王和吳王,沉聲道:“誰是魏王,你說的可是真的!”
魏王緩緩走過來,輕聲道:“靈蓮姑娘,本王說的自然是真的,白小蠻的傷勢也只有洛陽蕭神醫能救得好,還有另外兩位姑娘,到了洛陽本王一定會好好照顧你們的。”
這女子自然就是蓮生了,她掀開車簾,看了看車中萎靡不振的三女。轉頭咬牙道:“好,咱們跟你去洛陽,但如果有了李道玄的消息,不管他在哪裡,她們都要去尋那李道玄的。”
魏王揮手輕聲道:“這些本王都答應了。”
他身後的吳王低聲道:“這些就交給你了,我要去掖庭局再看一看。”
魏王皺眉道:“咱們現在還被軟禁着呢!”
他還爲說完,就看到吳王走到亭子之中,輕輕拍了一下亭壁,下一刻,吳王就消失在了他們面前。
自掖庭局中現身的吳王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自從上次掖庭局被怪力抹平,留下這個大坑後,前來探查之人不計其數,但除了一個大洞,誰也沒有看出什麼來。前日杜玄風請示太子後,將此地暫時圍了起來,不日就要運來河泥,再次填充起來。
吳王緩緩自原本的掖庭局長秋監方位走下了大坑,這個大坑看起來深邃的很,其實不過幾丈深而已。吳王慢慢走到坑底,眼中一道影子閃過,他詫異的看到一個嬌俏的胡姬少女正蹲在地上,在泥土中慢慢挖着什麼。
吳王好奇的看着她,看起來這女孩年紀幼稚,但容顏嬌美,此刻聚精會神的蹲在地上,手指間卻飛舞出道道凌厲的力量,將那泥土砂石刺得翻飛!
吳王忽然想了起來,這胡姬少女不就是李道玄身邊的那個阿離麼,他還記得洛碧璣曾經秘密說過,這個少女出身大雪山,是什麼劍姬。
吳王站住了身形,對着阿離輕聲道:“姑娘,你在這裡也是爲探查道玄公子麼?”
阿離歪頭看着他,格格笑了起來,笑聲過後指着空中道:“你這人啊,沒看到這裡到處是魔氣麼?”
吳王呆了一下,他雖然修爲不高,但確實沒有感受到什麼魔氣。心中一動,這女子在騙我不成?
阿離手指卻在空中亂點着:“這是一道,這裡還有一道。”她點着點着,忽然嘆了一口氣:“你修爲太弱了,再呆一會兒受不了魔氣侵襲,回去就要死了。”
吳王見他天真可笑,也不和他計較,掃視四方,默默運轉靈力。
阿離見他不說話,雙手放在嘴邊大喊道:“傻瓜,你用搜魂術是沒用的,李公子又沒死,搜什麼魂喲。”
她說着跳到吳王身前,手指一戳地面,便有一道無形劍靈揮灑入大地中,一個深邃的小坑現了出來。
吳王心中一驚,被這看起來傻傻呆呆的胡姬少女一口叫出了功法名字還不打緊,對方這輕描淡寫的一道劍靈卻很是驚人。
吳王剛纔是看清楚的,雖然那劍靈之力只在地上開了一個口子,威力並不算大,但阿離施展起來太過輕鬆,那是一道凝聚的靈力,似乎這少女可以無窮無盡的使出一般。
阿離轉頭看着他,忽然皺眉道:“你們都來找李大叔,他明明就在這裡,怎麼你們都一副看不到的樣子?”
吳王大吃一驚,他幾乎是結結巴巴起來:“你,你說什麼?李道玄一直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