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李道玄忽然現身,楊懷素眨着眼睛,眸子中冒出了興奮的火花。他轉身對李泰大笑道:“小泰,救星來了,救星來了。”阿離衝過來抱着李道玄的腿,用小臉蹭着。
紅拂女也是喜笑顏開,李泰也是振奮起來,高叫道:“道玄救我!”李道玄哭笑不得,手還指着楊懷素,便被諸人圍在中間。
他皺眉道:“情勢有如此之壞麼,不是還有什麼七情迷障陣麼?”楊懷素摸着白鬍子搖頭道:“這陣法是多年前埋在府中地下,撐不了多長時間的。李薇兒帶着禁衛圍住了四方,就是在等這陣法的力量散去。”
李道玄環視四周:“如今就剩下這麼幾個人了?”楊懷素知道他意有所指,便懇切的說道:“李公子,那漢王李元昌確不在我府中。此人若要真想躲藏起來,又怎麼會到我這裡來。”李道玄深深望着他:“那懷素先生知道李元昌如今身在何處麼?”
楊懷素淡淡一笑,卻望向了明秀堂外:“李公子,吾若能安然出了洛陽城,漢王在哪裡自會告訴你的。”他說着手指李泰又說道:“連他一起。”
李道玄望着這兩人,不禁搖頭道:“原來你們是一夥的。”
李泰默不作聲,楊懷素卻大聲道:“我與這李泰本不是一夥的,但大唐逼我到這種地步,老夫乾脆也反了。如今身旁沒有個好棋子,只有這小子在,不拉他一起卻也太浪費了。”
這位老人家此時鬚髮怒張,似是又恢復了當年睥睨天下的威風。
李道玄心中冷笑,伸手將阿離抱起來,送到蘇晚晴身邊。楊府的七情迷障陣對冥力是沒用的,如此說來,自己在乎的這幾個人都可逃脫出去。楊懷素一定是想到了這一層,所以才如此緊張。
但他還有幾個問題沒有弄清楚,便沉吟起來。
草筐中食物的香味飄蕩在明秀堂中,楊懷素養尊處優慣了,見李道玄沉吟不語,便走過去挑了半日,最後提起一條羊腿,小口小口的吃起來。他吃的極爲細緻,只挑羊腿上細嫩的地方下口。
李泰在一旁看着,長嘆一口氣走到李道玄身邊低聲道:“你看楊懷素這般模樣,他已經老了,習慣享受安靜富貴的生活,他是不可能反的。”
李道玄點頭道:“不錯,他要帶你走,不過是想逃出洛陽後再找一個靠山而已,不過我不明白,大唐對楊先生一向是尊養的策略,爲何現在又要逼迫他如此呢?”
兩人說話聲音不小,字字入了楊懷素耳中,這個老人身子慢慢躬了起來,最後慢慢坐到了地上。
楊懷素口中細嫩的羊肉也變了味,他扔下羊腿,眼神黯淡下來,伸手摸着明秀堂的地板,沉聲說道:“你們這些小兒知道什麼,李薇兒大軍圍聚,爲的便是我府中地下暗藏的煬帝寶藏!”
李道玄和李泰對視一眼,沒想到峰迴路轉之時,忽然又冒出了一個什麼煬帝寶藏。
楊懷素盤腿坐着冷笑道:“李泰,剛纔老夫說要和你一起反,那可不是空口白說。這份煬帝寶藏我確有意獻給你。”
李泰盯着楊懷素,口中大笑起來,他邊笑便擺手:“得了,老頭子你又來這一套。昔年隋煬帝的所謂寶藏最先被王世充得到,父皇以大將軍身份攻佔洛陽時也曾得到過什麼隋煬帝的寶藏。你如今又來說……”
楊懷素也是大笑起來:“到了這個時候,老夫還會亂說麼。昔年隋煬帝暴斂天下寶藏,匯聚洛陽宮中。後來事敗,寶藏一共分爲三份,其中一份經王世充後被承玄帝得到,那是不錯的。若不是你父皇得到了這三分之一寶藏,又怎麼可能與建成元吉爭鬥?”
楊懷素說着站了起來:“這寶藏的第二份爲當年進攻洛陽的仙流五宗所瓜分。唯有最後一份卻是藏在老夫的這府邸裡。當年老夫爲煬帝身邊的顧命大臣,那魔帝臨終時託付老夫藏匿一份寶藏難道不是很正常麼。”
李泰沉吟起來,良久才輕聲道:“這麼說來,他們是知道了這個秘密,所以才圍困楊府。”
李道玄望着李泰和楊懷素,不禁搖頭道:“這所謂寶藏在下一點兒興趣也沒有。楊先生,你想要逃出洛陽沒問題,我自會想法帶你出去,但李元昌藏在什麼地方,你卻要先告訴我。我也好相信你。”
李泰卻在此時想通了:“道玄啊,恐怕懷素先生根本不知道李元昌在什麼地方。但他卻可以找到李元昌。”
這說的豈不是自相矛盾,李道玄有些糊塗起來,但李泰立刻解釋道:“這道理一想就明白,那李元昌一定是得到了煬帝寶藏的消息,而這寶藏所在何處,只有老頭子一人知道。你想啊,這樣一來,不管楊老頭在何處,那李元昌一定會乖乖的找上門來的。”
李泰說到這裡連連搖頭:“李元昌可謂心機深沉,原來他將妻女送到洛陽藏起來不過是個藉口,爲的便是這煬帝寶藏。嗯,此人想要舉事謀反,正是最爲需要這寶藏。”
楊懷素沉聲道:“這寶藏的秘密本來是無人知道的,卻不知那李元昌從何得知。據老夫看來,如今恐怕不光李元昌知道了,仙流五宗和太子殿下甚至是陛下都知道了。要不然,朝廷爲何發兵來洛陽,真的是爲了治你這個皇子的罪麼?還有那盂蘭盆會又爲何忽然選在洛陽舉辦。”
如此一條條線索彙總起來,李泰撫掌道:“我明白了,那李元昌得到消息,卻不小心被自己的女兒知道了。如果我猜的沒錯,李薇兒定是投靠了大唐朝廷,不但出賣了自己的父親,而且將寶藏的秘密告訴了朝廷。若不是如此,她接收了本王在洛陽的軍權,立時就得到了朝堂的支持。”
李道玄聽到這裡卻暗自想到:“那李薇兒可是隱儒會的首領,這隱儒會隱隱便是儒家的一支神秘力量,自然與朝堂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事情說到這裡,很多疑難之處已是迎刃而解,李道玄鎮定心神,如今若想找到李元昌,只能救出這楊懷素。至於李泰,卻也不能就扔到這裡不管。
他再看了一眼明秀堂外的縷縷黑煙:“楊先生,這七情迷障陣還能堅持多久?”
楊懷素算了一下搖頭道:“這陣法可以控制人的七情六慾,特別是身懷靈力的修士。但最多能堅持七日時間,如今算起來,也就半日的光景就散去了。”
那半日之後,就是大唐禁衛軍發起攻擊之時。李道玄指着草筐道:“先吃飽了,到時咱們趁亂突圍出去。”
諸人被這七情迷障陣圍了好幾日,雖然擋住了禁衛修士的攻擊,也是作繭自縛被困在了這裡。如今李道玄如神兵天將,一時都是振奮起來。
看着李泰他們狼吞虎嚥,李道玄走到了蘇晚晴身旁。他正要看一看許久未見的女兒就聽到明秀堂暗處傳來一聲長笑。
張三郎身着白袍,腰中還挎着一柄彎刀,瘋瘋癲癲的走過來。他雙手捧着酒罈大聲道:“少年夜遊十五國,蒼茫過,滿目皆豬狗。橫帆遠渡雲歸處,多少年,滄海難渡……”
張三郎瘋癲之中還帶着一身豪氣,口中唱着卻舉起酒罈,酒水倒流如瀑,澆了自己一身一頭。
李道玄剛纔聽到紅拂女說張三郎瘋了,還以爲是誇張之詞,只因這位大哥機智多謀,性情也是堅韌。沒想到如今卻真的變得如此癲狂。
七情迷障陣當今有如此厲害?李道玄急忙走過去,伸手扯住張三郎,先輸入一道木靈元氣。但張三郎體內一道古怪的靈力立刻反彈上來,這力量帶着三分陰柔,七分彈性,將李道玄的身子彈開來。
張三郎腳下懸空而起,身子嗖的一聲就衝上了明秀堂頂,啪的一聲穿破了一個大洞,身在半空大喝道:“天王地鬼何奈我身,吾乃扶桑島王張三郎!”
李道玄無奈拔身而起,也是穿過了那大洞。明秀堂高約十丈。乃是楊府最高的建築,站在這裡,整個楊府便在眼底。
李道玄剛剛拉住正在揮刀舞蹈的張三郎,就看到前方兵馬攢動,似是發生了不小的變故。
李道玄俯視楊府周邊,大唐禁衛沿着楊府四周佈下了三道階梯狀攻戰之隊。最後面是臨時建造的攻城塔,木塔沿着整個楊府圍成了一圈塔陣,每一座木塔上都有一小隊手執弓弩的軍士。
箭塔之前便是禁衛精銳,人人揹帶弓弩,手提陌刀。在梯隊的最前方,卻是一羣頭帶黑巾,推着滾車木炮的攻城先鋒隊。
李道玄看着這如臨大敵的唐軍禁衛,再看到三隊階梯狀的攻城大軍之間暗藏的各路修士。他不禁懷疑起來,手中扯着張三郎。自大洞落了下去。
李道玄五元靈力出手,先控住張三郎,卻大聲道:“外面有些不對。”他將所看到的場景說了一遍,沉聲道:“禁衛們如此大動干戈,那李薇兒也不是蠢人,絕不會只爲了你們這幾個人。這陣勢看起來更像是兩軍對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