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婆金鉢底部的金液開始凝結,但李道玄修煉的金剛骨已成。環繞那佛氣無邊的白骨周圍,靈力絲線開始凝造起那起死回生的菩薩肉。肉具佛骨,明尊不動的佛筋在其他靈絲的集結中固化在骨肉中。
金剛煉體三重大成,便見到那盤坐在娑婆金鉢中的肉骨架上,一股珈藍之血從沸騰的靈氣中滴落到肉骨之上。
滴滴珈藍血匯聚在經脈周圍時,那娑婆金鉢下的金液也膨脹起來,慢慢凝結成一尊羅漢形象。
金身羅漢怒目而視,卻無法阻攔李道玄重生的最後兩步金剛煉體。
羅漢化身是皮相,飛天無形毛髮存。
李道玄掙開了眼睛,低頭看到周身新生的肌膚如玉石一般,這全部由靈力凝聚的肉身充滿了力量,彷彿舉手動足間便可撼動天地。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低頭看了一眼,那木荊棘編制的鳥窩中,除了一堆廢骨頭渣,還有一塊九幽石,以及一串兒銀色鈴鐺。
李道玄拾起九幽石,再輕輕拿起那串銀鈴鐺,溫柔的扣在右手臂上。
做完這一切,他就那樣懸浮在娑婆金鉢中,而在面前,那金液凝聚的怒目金剛緩緩運動一隻手掌,橫在胸前呈禮佛狀。
李道玄體內丹海重生,金剛煉體六重經重塑肉身,如今的修爲又回到了黃土境界中,但他感受到了一種不同的感覺。
他這新的肉身遍佈靈力,可外放,可收縮。那丹海流動的靈力並不如往日般多,但他手指一動便有一絲凝化壓縮的靈力呼之欲出。
禮佛羅漢那純由金液組成的面目上顯出威嚴姿態,一掌如佛向着李道玄按了下來,那嘴脣無聲蠕動,依稀是兩個字:魔障!
這金身羅漢高約十丈,一隻手便有李道玄身子大小,這佛威的一掌這般壓了下來,似乎要將他壓成肉餅。
李道玄全身赤裸,雙目露出冷笑,伸出一根手指,就那樣頂在了佛掌之上,一道被壓縮成絲線般細小的靈力瞬間刺破這佛掌。
這細小的絲線靈力纏繞在佛掌上,其中蘊含的巨大力量發作起來,瞬時將佛掌炸爲漫天金粉。
李道玄身子扶搖而上,越過了金液佛身的肚子,直接飛到了它的頭頂。
他手掌按到了佛頭上,冷笑一聲:“你這泥胎羅漢,奈我如何!”
他說話間,手掌在佛頭上陷落,然後整個身子隨着手掌突入到整個佛像肚子裡。
娑婆金鉢中,一天金液迸射,那佛像灰飛煙滅,只餘長髮飛舞的李道玄。
他收了靈力,只覺得一股強大的自信混合着力量在心中沸騰:“原來如此,自己金剛煉體成功後,對靈力的凝聚使用之道的領悟便是那所謂道心了。”
他與這金身羅漢的戰鬥只有短短時間,整個過程中他只用了一點點靈力,只因爲這靈力是壓縮凝聚後的,而且呼之欲出,不需再經過丹海週轉,所以纔有如此威力。
李道玄心下感慨,若是自己再用上五元道法,恐怕就是玄空境的高手都可以拼上一拼。
想到此處,他再也無法忍耐,腳下一動,身子直直飛向娑婆金鉢的出口。
那娑婆金鉢隨着他飛起的身子,也跟着長高,李道玄御風術起,不管他速度如何提升,那封閉的出口卻就是差了那麼幾寸之距。
李道玄身子猛的懸浮在空中,這一動一靜之間渾然天成,毫無任何時間間隔。
那娑婆金鉢如意方圓,變化萬千,但變化之間畢竟還是有一點微妙的時間間隔的。
這短暫的時間差便讓李道玄離那出口近了一寸。
他冷笑一聲,如法炮製,身子猛的一竄,繼而瞬間停止,一寸寸接近了出口。
等到他的手已經可以觸到出口時,那金鉢狹窄的出口猛然閉合起來。
李道玄大喝一聲,一拳擊出,凝化壓縮的靈力在拳頭頂爆發出來,擊打在金鉢的出口最薄弱處。
這一拳擊打出去,健壯的手臂破出了金鉢,李道玄拳頭握緊,抽了回來,再發一拳!
這一拳一拳的打出去,手腕上的銀鈴映照着金光,不多時將那金鉢出口打出了一個大大的口子。
李道玄呼嘯一聲,穿身出了金鉢,只覺身在一片幽暗之中,他凝目注視才發現自己正身處一道山中內部縫隙中。
他此時渾身赤裸,低頭看到那旋轉的金鉢就在這北狼山內部縫隙一處凹陷裡。而那金鉢也變作了手掌大小。
李道玄伸手一把抓住了這個金鉢,隨手在山體縫隙裡扯過一支根藤,將石頭和金鉢捆在了腰間。
他展開御風術,慢慢沉下了縫隙,一口氣落到了山內縫隙的最低處,雙腳踏到地面上,冰涼而又溼潤。
這是活生生的感覺,李道玄邁步走動,雙眸掃視一圈兒,才發現自己身在一個洞穴中。
他仰頭看了一眼,頓時明白了,原來這北狼山山體內有一道縫隙,直通山腳下的一個洞穴中。
李道玄便赤裸着身子走了出去,不多久,眼前隱隱顯出一道耀眼的光亮,他閉目再掙開,便適應了這光線。
沿着光線前行,不多時就聽到淙淙流水之聲,一股兒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
他終於走到了洞穴出口處,之間眼前一道光線透出,卻是兩塊巨石合成了一道石門,那光亮卻是從石門中縫進來的。
李道玄伸手按住石頭,還未用力,就看到了石門上一柄長劍橫在中間,就像門梢一般。他便伸手握住了長劍,用力之下,那長劍卻紋絲不動。
他眉頭一皺,靈力吞吐出來,只聽咔嚓一聲,那如長在石頭上的長劍被他硬生生提了起來。
兩塊大石發出輕微的一聲低響,微微震動了一下。一道熱滾滾的水流從他腳下緩緩流過,穿過山石縫隙,流入外面。
李道玄細聽外面流水之聲,這溫熱山水似乎流到了山腳下的一處溫泉裡。
他聽了一會兒,正要推開巨石,卻聽到了一聲細細的嬌喘,那是女子的聲音。
李道玄身子立刻停止了動作,只聽到一陣嘩啦啦的水聲之中,一個細弱溫柔的女子道:“楓紅,柳綠,你們兩個也進來洗上一洗吧,唉,到上面一點,莫要被我染上了,咳,咳……”
一個有些哽咽的少女聲音響起:“夫人,您不能再耽擱了,咱們還是回樂都吧,老爺會想辦法治好夫人的。”
這少女聲音悲傷,說完便落下淚。
李道玄又聽到一陣索索的脫衣聲,嘩啦啦水聲再次響起,卻是另一個有些慵懶的少女道:“楓紅妹妹啊,你真傻,咱夫人就是死也不會回去的,老爺,哼,老爺現在一定摟着那兩個小妖精呢,若是看到夫人惹上了這桃花瘴,怕是高興還來不及呢。”
那細弱溫柔的女子聲音再輕喘了一口氣:“還是綠兒知道我的心思,不成想在北門觀裡染上這桃花瘴,我反而真的鬆了一口氣,就這樣死了也好,咳,咳,沒想到我蘇寒煙也有這樣的一天,回想當年不知愁,也曾凝妝上翠樓。如今看遍了這春日楊柳色,真是悔教夫婿覓封侯呵。”
她的聲音漸漸低沉,伴隨着虛弱的咳嗽聲。
李道玄忍不住自山石縫隙中望去,只見溫熱流水匯聚在石頭縫裡,流入到山下一處人工鑿成的溫泉熱池中,周邊以山石環繞堆砌成鶴樓高閣,池水中,一個豔美的少婦只裹着一層透明的輕紗,正軟軟的浸泡在熱氣騰騰的池水中。
霧氣朦朧之中,一具雪白嬌體蜷縮着,透明的輕紗被溫熱之水浸泡,緊緊的貼在白梅一般的肌膚上。
那少婦長髮散開,在水中浮蕩起一層黑墨般,更映照着白玉之肌,以及那如鎖玉肩上的滴滴汗珠兒。
但李道玄第一眼注意的卻是那輕紗籠罩的曼妙嬌軀上,觸目驚心的青色桃花紋絡,那青色紋絡已經凝入細嫩的肌膚上,就像紋身刻印一般,正是中了桃花劫,將要死去的跡象。
一具青春蠻動的小小軀體自水中冒了出來,白羊兒一般的身體浮動在少婦身邊,卻拿起了一塊熱氣騰騰的綢布,輕輕爲少婦擦拭身體。
少婦勉力掙開了眼睛,搖頭道:“綠兒,不要費事了,我已經不行了。”
李道玄猶豫着,要不要現在出去,救一救這少婦。只聽到那少婦咳嗽了一聲,低聲說道:“綠兒,你跟了我十年,咱們雖爲主僕,實爲姐妹,我若是死了,你便帶着我的遺骨,回,回蘇州去,我家中的哥哥是個勢力的人兒,你也不要回那侯門裡受氣,就把我葬到寒山寺外罷了,我還念着那寺外幾株雪梅呢。”
李道玄聽到此處腦袋轟然一聲,腦海中想起了那個深愛自己的女人,也曾在自己耳邊說過這樣一句話。
碧桃當日的音貌在眼前浮現,她那時便是如此虛弱,如此無助。
“我朱碧眉一生也就這樣了,只求你看在相識一場,將我遺骨葬到蘇州寒山寺外,我也好回家看着孃親。”
李道玄的眼淚滾落下來,心痛如絞,如今自己,如今自己連那碧桃的骨灰也失去了。
在他眼中耳中,那溫泉裡的女子彷彿便是碧桃的影子,他心傷之下,便推開巨石,緩緩走了出來,擦了擦眼淚,嘶啞道:“夫人,我能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