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劉氏也回了自家,看到自家爺倆已經回到席位繼續吃喝,便訓道:“吃吃吃,就知道吃,王先生走的急你也不留他一二。”
趙旭笑着辯道:“怎的,我沒吃飽還不教我繼續吃嗎?”
劉氏被丈夫一句話嗆了回去,也沒再生氣,笑罵了聲“死人”,也重新就坐。
飯後趙旭自己邁着四方步悠閒得回了後院,劉氏叫趙二郎回自己的房間去做功課,又指揮僕役端盤擦桌抹淨地板收拾停當後也回了後院。
入夜雨淅淅瀝瀝漸漸停了,劉氏穿着一身月白小衣坐在妝臺前對着銅鏡梳理頭髮,她一邊梳頭一邊對倚在牀上看她梳頭的丈夫絮叨說:“你說王先生一個人拉扯孩子真是焦頭爛額,這不過幾天他要出門給奴哥兒尋醫,託我照顧奴哥兒幾天。我之前還想給他說和個娘子,他家雖然有個孩子拖累,但境況還是不錯的,可他似是不願再娶,這裡裡外外沒個女人怎麼成呢?”
趙旭懶洋洋地倚在牀梆上,聽着妻子絮絮叨叨說話突然笑道:“你這個女人家頭髮長見識短,懂什麼?既然他託你照顧奴哥兒幾日那你就只管細心照看。我看王先生可不是一般人,我細細看了,今日他抱着兒子冒雨回家,可不曾有一滴雨沾到身上了,雖說我自己運轉功力可以蒸乾衣服上的雨水,可哪有他那麼瀟灑。”趙旭雖然外表粗狂但是卻是個心細的人。
劉氏聽了丈夫的話眼光一亮,轉身對趙旭說道:“好像是這麼回事,他當年一個人帶着孩子搬到咱們隔壁,神神秘秘的,沒想到他竟是個高人啊!哎,你快和我說說王先生還有什麼非凡之處。”
趙旭一見妻子又犯了婦道人家饒舌的毛病急忙不耐煩道:“我又不是神人,哪裡知道,行了娘子,我們早些歇息吧,嘿嘿嘿……”說罷不等妻子答應,趙旭自己一運氣,噗的一口吹滅了燈燭。
“啊!你這死鬼,我還沒梳好頭呢!”黑暗中傳來劉氏的笑罵聲。
王山洛這時也熄了燈,躺在金剛奴旁邊。金剛奴病情已經再次平復下去,王山洛已經決定等金剛奴這次退燒病情穩定後,自己就動身去尋找那位老神仙,他老人家一定能治好阿奴。
長安的雨淅淅瀝瀝下了又停,金剛奴的高熱也又是反反覆覆了兩天,今日天終於放晴了,金剛奴的燒也終於退去,王山洛一早就來到蒙學向蒙學的學正馬先生告假一月。馬先生是個清瘦中年人,拿着王山洛的告假書深深地看了一眼王山洛不作二話便批准了,等王山洛離去後才嘆息道:“王郎耽於兒女,實在可惜!”
王山洛回到家把金剛奴送到隔壁趙家託劉氏照顧,臨走前王山洛對劉氏抱拳拱手道:“王某此去短則七日,長則半月,剋期必回。小兒體弱,全賴趙家娘子照看了。”
劉氏見王山洛已經打點好行裝準備出行便叮囑道:“阿奴在我這裡你且放心,王先生路上多留心。”
金剛奴在一邊看到王山洛要走了也上前拉起王山洛的手道:“阿爺早日回來,阿奴會想你的。”
王山洛摸了摸兒子的小腦袋“嗯”了一聲便轉身離去。王山洛在永平坊坊正那裡開具了過所便出了永平坊,七拐八繞又過穿了幾條街巷就到了長安的主幹道朱雀大街,然後沿朱雀大街東行從城東春明門出了長安城。沿着官道往東又走了約有三十里路王山洛在官道旁尋了個僻靜所在停了下來。只見王山洛右手一揮竟從袖中射出一把三寸來長的淡金色小劍停在面前,隨即王山洛右手掐劍印,口頌劍訣,只見金色小劍迎風而長兩三個呼吸間竟化作一柄兩丈來長門板寬的巨劍。王山洛輕身跳上金色巨劍在劍身上盤腿坐下,心念催動,金劍翁鳴一聲化作一道金虹向東方疾射而去。
王山洛打算先去洛陽找回陽手劉福通,劉福通醫術高明但是他還不能徹底治好金剛奴,不過劉福通的師叔就是天下聞名的妙應真人藥王孫思邈。王山洛之前從劉福通那裡打聽過孫思邈的行蹤,可劉福通卻說藥王孫思邈自覺大限將至早已隱居,潛心著書,不問世事,具體行蹤他也不知。王山洛卻不大信,他早已經看透,這世間哪有那種住在仙家洞府一心修道無慾無求不問世事的仙人,修士吃的靈谷不會自己憑空長出來,服用的丹藥也不會從天上掉下來,悟道更不是坐在那裡整日參悟就能悟透的,更何況堅持修煉本就是慾望的體現,只是人家不願意說,王山洛也不能強求。這次王山洛打算用一個前不久偶然得到的消息換取孫思邈的行蹤,料想孫思邈這未真正的神仙中人必定能治好金剛奴。
王山洛御劍在空中向着洛陽疾飛,巨劍周圍有一個紡錘形時隱時現的淡金色元氣罩爲王山洛隔開了周圍的凜冽的勁風。正當王山洛趕去洛陽時,頭裹軟腳襆頭身穿一襲圓領皁羅袍的劉福通卻揹着藥箱被人請進了一座華美大氣的府邸,府門的匾額上書四個大字“周國公府”。
周國公正是當今聖後的侄子武承嗣。聖後武媚的父親應國公武士彠是大唐的開國元勳,武士彠先娶里氏爲妻,生子武元慶、武元爽。里氏病逝後再娶楊氏夫人爲續絃,生下韓國夫人武順、武詡(即武媚,“媚”爲太宗皇帝賜的號)以及郭孝慎的夫人武氏三個女兒。武士彠死後,武氏兄弟以及武士彠的侄子武惟良、武懷運等人對楊氏母女百般欺壓,不得不避居長安。後來武媚封后,高宗病重時武后掌權,她把曾經欺壓過自己的武氏族人全部發配到邊荒,但是隨着聖後權勢日重,她爲了鞏固自己的權利不得不任用一些自己的親族,於是才把這些發配邊荒的武家親屬召回朝廷大肆封賞,授予要職。武承嗣正是武元爽的兒子,長期流放的艱苦生活使他落下了不少病,最惱人的就是風溼症。這次天氣乍暖還寒,一場冷雨他的風溼痛就又發作了,這風溼一發作是又酸又痛,雙腿好像有千根針在刺,把他折磨得茶飯不思,夜不能寐,急忙吩咐家人延請名醫來醫治。這周國公府的管事也是個深體上意的精細人,知道武承嗣的風溼症在春冬之時容易發作,於是去年移都洛陽時就請了名醫劉福通同去洛陽,這時正好能派上用場。
劉福通進了國公府被管事引到後園的寢室,看到矮榻上正側躺着一人,有兩個俏麗侍婢在一旁服侍着。那人正是武承嗣,看見前前後後多次爲他治病的劉福通來了,武承嗣立馬坐起身,一把將頭上的抹額撤了下來,一擺手道:“周醫士免禮,快快爲本公診治一番。”
劉福通依然躬身作揖,行禮完畢走上前坐在侍婢搬來的胡凳上先問了病情,然後伸出三指切了切脈,略一思索吩咐道:“取來文房四寶。”
早有下人候在一旁,立刻端來筆墨紙硯在桌案上擺好,劉福通提筆蘸墨,刷刷幾筆寫了一張方子,捻起紙張輕輕吹乾交給府中管事說道:“照方抓藥,依法煎服”。開完藥方劉福通又對武承嗣說:“貴人也應知道這風溼難以治癒,只能好生將養,我給貴人開了個疏風祛溼的方子內服,還需輔以鍼灸內外結合方能事半功倍。”
武承嗣一聽忙說道:“那還耽擱什麼,快快行鍼就是。”
劉福通起身拿過藥箱從中取出針盒,說道:“請貴人脫去衣袍,俯臥在榻上。”
武承嗣依言由一個侍婢服侍着脫去上衣臥下,另一個侍婢捧着暖爐放在一邊給武承嗣暖身,以防風寒。這時劉福通已經把牛毛細針在焰火上淬過,定好穴位後便開始施針。正當劉福通的針剛扎完將近一半,下人進來稟告武承嗣說:“司天監郭曉有事稟報國公。”
劉福通一聽便說:“這針只行了一半,若是中途中斷,卻對身體有些妨害,還請貴人耐心些。”
武承嗣聽說是司天監來報,挑眉毛一想,估計是關於前幾天天象異變的事。今年二月聖後廢剛剛即位的顯皇子爲廬陵王,改立其弟豫王旦爲大唐皇帝。武承嗣知道姑母掌握乾坤日久,最近私下向他透露出想要革李唐之朝自己稱帝的意思,所以他就非常關心各種祥瑞之兆、奇異天象,試圖獻祥瑞迎合姑母心意,討得姑母的歡心。武承嗣覺得星象異變也不算是什麼秘密的事,就吩咐道:“叫郭監丞進來吧。”
下人聽了就去請司天監丞郭曉進來,兩個婢女擡來一扇屏風擋在榻前,畢竟不能讓國公爺光着上身見客。不一會,府中管事引着一個高冠博帶的清癯老者走了進來,正是司天監丞郭曉。郭曉給武承嗣見禮後武承嗣便在屏風後問道:“郭監丞來有什麼事啊。”
郭曉聽到是武承嗣的聲音,以爲他剛纔在休息,招自己到臥房問話是不拿自己當外人的意思,心中有點感動,急忙說:“啓稟國公,下官翻閱典籍已經查清了前幾日星象異變的事。恭喜國公,賀喜國公,這是北極星宮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