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地自然選擇在程家酒坊,反正三進三出的院落非常空曠,容納百十人不是問題,在院子中央,李業吩咐人搭建了一個小小的亭臺,周圍佈置了不少的桌椅板凳,看上去不像什麼發佈會,反倒像聽曲的勾欄戲園。
“不就是賣酒嗎?置辦這些花裡胡哨的東西作甚?”程處默撓着腦門,滿臉的躍躍欲試,“俺覺得將這個活計交給俺,怕也能賣出好價錢。”
“你準備怎麼賣?”李業斜着眼睛問道。
“……不得跟賣書一個意思嗎?嘿嘿,這套路俺熟,保證不會出錯……”
李業轉身就走,徹底放棄治療。
前腳出了酒坊,黑醜黑醜的程處默腆着老臉追了上來,嘿嘿傻笑,“兄弟你要不要考慮考慮,俺覺得自己真是有經商的天賦,上次小半日工夫,俺可是賣出去了幾十貫錢,俺爹也誇俺腦子靈醒……你要不要跟俺爹說說好話,讓俺來操辦?”
李業齜了齜牙,自己要不要想個法子,讓程老魔頭把這貨吊起來抽一頓?
“廢話少說,跟我去一趟添香樓。”
程處默眼睛一亮,搓着手嘿嘿傻笑,李業懶得跟這貨解釋。兩人來到添香樓之後,迎接他的是那位臉熟的老鴇子,只不過老鴇子看到李業之後神色略有些僵硬。
“辯機大師,程小公爺,今日來是找哪位姑娘?還是……有其他事?”
別人來這裡,不是喝酒就是嫖妓,乾的都是正經紈絝子弟該乾的事,這兩位不一樣,前後兩次來沒碰過一個姑娘,倒是差點拆了自己的老宅,端的不可理喻。
李業也不拘束,直接找了了一張空位置坐下,呵呵笑道,“小僧有一樁生意,想和老媽媽商量一下。”
“辯機大師說的什麼話,來這裡的哪個不是爲了點生意?”老鴇子笑的亂顫,胸前的肥碩上下抖動,看得程處默兩眼發直,驀得大吼一聲,從懷裡掏出大把的銀錢,當庭撒了出去。
李業“……”
你激動個毛啊!嚇小爺一跳。
老鴇子對程處默的神經質已經見怪不怪了,揮手招來幾個姑娘將程處默圍起來,滿足這貨變態慾望,一邊爲李業倒了杯茶,笑嘻嘻湊過來。
“老媽媽莫要誤會,小僧此來要談的可不是皮肉生意……你應該聽說過,程家酒坊開業的事了吧?”
老媽媽咧嘴露出一個怪異的微笑,“程公爺英雄人物,豪邁霸氣不拘一格,趕馬長安城走訪世族豪門的事,早就傳遍了整個長安,奴家如何能不知道?”
李業由衷的嘆了口氣,老程家這股清流,怕是有成爲長安城大腕明星的潛質。
“小師傅所指爲何?”
李業摸了摸下巴,“既然老媽媽知道,那便應該清楚此次程家酒坊開業,將是整個長安城近年來最大的盛事,到時候不僅各大豪門世族會參加,怕是連宮裡的人都會來湊湊熱鬧。”
“莫不如,咱倆合作一把,你讓明月姑娘出席酒會,替老程家暖一暖場子,同時,也好爲添香樓打出名氣,製造熱度?如何?”
老鴇子一聽,面色有些爲難,“這不好吧,某家添香樓的姑娘伺候諸家少爺自然不在話下,但那都是牀笫之間的雅事,怕是不好縣於人前……再者,明月姑娘可是我家的招牌,多少人千金難求,如何能在大師一面之詞下,攪和進這等閒事,憑白落了某家明月的身價。”
這老鴇也清楚飢餓營銷的道理,見不到明月的時候,長安各世族公子趨之若鶩,都想一睹明月花魁的絕世容顏,若真的公之於人前,怕是要跌價了。
“這樣吧,明月姑娘琴藝一絕,到時候彈奏一曲可好,作爲交換,小僧可爲明月寫一首新詞,如何?”
老鴇子眼神一亮,卻也並沒有立馬答應,雖說李業的一首《望江月》在長安城掀起了軒然大波,但究竟還能不能再寫出類似於《望江月》這等神作,還有待商榷,她可不想押上添香樓的前途和這個十幾歲的小娃兒賭上一賭。
正在老鴇子猶豫的時候,三樓房廊之上,一個身段妖嬈如水般的女子走出來,朝着李業盈盈一禮,“辯機大師,奴家答應就是了,大師莫不現在就上樓來,爲奴家譜曲,共衍琴瑟?”
李業合掌施禮,擡步上樓。
樓下,程處默癡癡的望着樓上俏麗的妙人兒,再看看圍在四周的胭脂俗粉,頓時沒了之前的興趣。
“呸!”
滿是醋意的啐了一口,程處默酸了。
……
回到興善寺的時候,李業看到兩個熟悉的人影,一個身形高大肩闊背寬,面容冷肅剛毅,雙眸如海似星,一個身着白色錦袍,面容清藿白皙,永遠的眯着眼睛,給人一種老銀幣的陰沉感覺。
李業面色一苦,倒頭便拜。
“小僧辯機,見過陛下,見過長孫大人。”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之前問詢李業治國之策的天可汗李世民,還有曾在程家村有過一面之緣的尚書左僕射長孫無忌。
“寒舍簡陋,陛下何故屈尊到小僧這裡,讓小僧憑多惶恐……”李業一臉幽怨,在添香樓和明月花魁相談甚歡的喜悅瞬間煙消雲散。
“簡陋?”李世民冷笑兩聲,“要不要朕帶你去太極宮走走,比比看到底誰的居舍簡陋?”
李世民指着僧房之中的暖玉香爐,一陣齜牙咧嘴,“原本以爲你小子佛性超脫,深諳佛理,德行高尚,乃是與玄奘一般的世外高人,誰曾想……竟然也是貪圖享樂,奢靡庸華之輩,佛門清譽,怕是要毀在你小子手上了。”
李業面容虔誠莊重,寶象超然,合掌施禮,“萬法皆空,善哉善哉……”
李世民瞪着眼珠子噎住,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頓挫感。似是氣不過,轉身走了兩圈,伸手一指擺在廳堂中的沙發茶几,還有形式奇異的擺件,大手一揮。
“這些,全部給朕搬到太極宮去!”
話音未落,幾個身着黑甲的侍衛一擁而入,乾淨利落的擡起一衆傢俱,轉身就走。
李業“???”
還要點臉不,就問你還要點臉不?
就很離譜。老程家的無賴頂多剽竊自己的圖紙,回家自己揣摩打造一套而已,你倒好,直接大手一揮搬空了我的僧舍?
天家威儀呢?帝王尊容呢?這般操作與強盜何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