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了禪和老者才提着燈籠回來了,眼見逃兵被捆,有些驚訝。
了禪道:“我們把整個山峰都搜了一遍,但凡能藏人的地方都找了。沒發現那位女施主的身影。
塌鼻女失蹤,更讓大家緊張起來,這麼大的風雪,只怕凶多吉少。
左少陽問:“最後一個見到這女人的是誰?”
逃兵馬上道:“是這姓丁的小兔崽子肯定是他先前吃完飯我見到那塌鼻子女人跟他勾勾搭搭的,不知道想幹什麼勾當肯定是這小子逼奸不遂,將人殺了”
“我沒有”丁小三急聲道,臉頓時漲得通紅,“她說讓我陪她去茅房,我不願,就回房間了,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老者點頭道:“這個老朽可以證明,丁家小哥吃完飯回了房間,再沒有出去過。——她會不會自己下山走了?”
左少陽搖頭道:“不太可能她就是沒吃的纔跟着大師上山來的,現在山上有吃的,雖然不多,卻也能保住性命啊,她這時候下山做什麼?而且要下山,也該等明天天亮啊?這冰雪地裡黑漆漆的,她不怕迷路凍死在路上?”
了禪道:“這位女施主應該沒有下山,剛纔我們去了吊橋查看了,吊橋還是懸掛着的,沒有放下來。”
“會不會過去之後再把吊橋放下來呢?”左少陽道。
“不是的,吊橋是從這邊拉起來的,這個能從機關上看得出來的。不是從對面拉起來的。”
“這就是說,這女人沒有過吊橋下山?”
“肯定沒有”了禪點頭道。
那老者捋着鬍鬚道:“這女人肯定偷了什麼東西藏起來了我瞧這女子眼神有點怪怪的,上山來就東張西望,問這問那,先前吃飯的時候就一直盯着了禪大師的佛珠,問這問那的,一副貪婪樣。只怕是他偷了了禪大師的佛珠下山跑了?——大師,你的佛珠還在嗎?”
了禪摸了摸胸前佛珠,低頭看了看:“在啊,還在老衲脖子上掛着的呢。”
“這就奇怪了會不會偷了別的東西跑了?——大家檢查一下,看看丟了什麼東西沒有?”
經老者這麼一提醒,衆人都分頭各自檢查自己的東西。左少陽道:“我的弓箭丟了,剛纔進來我就發現了”
老者有幾分得意地笑道:“怎麼樣?老朽猜的不錯吧她肯定是個女賊,偷了什麼寶貝怕被人發現,躲起來了,臨走還把左公子的弓箭給偷了。防身用”
老者見左少陽身穿錦衣,顯然是大戶人家的公子,所以說話間很是客氣。卻不知這身衣服是他前些天用糧食換回來的。這之前還窮得連債都還不起呢。
大胸女突然驚叫一聲:“哎呀我的手鐲呢我的手鐲不見了”她跪在地鋪上,在自己的包裹裡翻找着。將包裹裡的衣裙扔得到處都是。
老者又驚又喜:“怎麼樣我說得沒錯吧——手鐲很值錢吧?”
大胸女翻完了包裹裡的衣服,又把幾件首飾都看了看,一屁股坐在地鋪上,彷彿全身虛脫一般,哭喪着臉道:“很值錢,是我家姑娘臨別送我的,爲了我服侍她一場……,說至少值二十貫呢”
二十貫在唐初可以買十畝上等良田,可以買下一棟像樣的商鋪,可以買十個丫環。當時桑小妹的奶奶留給她的全部首飾,加起來才當了五兩銀子,按價值而言,最多也不過**兩而已。她這一個手鐲就價值二十貫,那可算是很值錢的首飾了。
大胸女捂着臉哭了起來,先前的哭更多的是驚恐,而現在的哭,卻是傷心了,肉疼的傷心。
老者故意嘆了口氣:“算了,舍財免災,說不定你丟了這東西,幫你免除了一場大禍,——剛纔那男人在側殿跟你那個的時候,被一箭射死,說不定那一箭就是衝着你來的風雪太大,箭射偏了,歪打正着,卻射中了他的腦袋,你全憑丟了這一個手鐲,免除了這場大禍啊”
“是嗎?”大胸女眼淚汪汪擡頭瞧着他。
“當然是的了而且你不是還得了一枚玉扳指嘛,雖然可能比不上你的手鐲值錢,但也彌補一些損失的了。”
老者這麼一寬慰,大胸女果然覺得心裡好受多了。抽噎着哭聲也小了下來。
老者捋着鬍鬚道,對左少陽道:“肯定是這塌鼻子女人殺人滅口,射錯了人,害怕之下躲起來了不用查了,肯定是這樣明天咱們滿山一搜,找到了扭送衙門,找不到,左公子下山回城,直接到衙門報案抓捕這塌鼻子歸案就水落石出了呵呵呵”
逃兵驚喜交加:“對對肯定是那塌鼻子女人乾的,這件事與我無關,真的快放了我吧”
左少陽搖頭道:“手鐲或許是她偷的,她也或許是畏罪潛逃了。但是,這男的肯定不是他射殺的。不管她是不是射錯了人。”
“爲什麼?”
“她既然是小偷,東西又到手了,爲什麼還要殺人滅口?只見過搶劫或者劫色的強盜淫賊殺人滅口的,你什麼時候見過小偷偷了東西殺人滅口?”
老者愣了一下,也覺得自己的推測太過牽強,訕訕道:“這麼說來,兇手另有其人?”
丁小三指着地上捆着的逃兵道:“還用問嗎,肯定是他唄”
老者捋着鬍鬚,瞧着逃兵道:“嗯,我早就猜想這小子不地道。色迷迷瞧着人家小媳婦,想必是打算射死人家丈夫,將來在這山上,小媳婦孤苦伶仃沒依沒靠,便好乘虛而入,取而代之”
逃兵衝着丁小三和老者厲聲吼道:“不是我你們他媽的……”
“兇什麼你?”左少陽冷聲道,“你說不是你,那就舉出證據證明你案發時不在現場人家都證明你當時根本不在屋裡睡覺,既然不是你,爲什麼要撒謊?”
“真的不是我”
“不是你?”左少陽嘿嘿冷笑道:“外面風雪這麼大,死者又是被人從遠處一箭射死的,射箭要射準已經很不容易,更何況在風雪裡射箭。而且一箭正中後腦要害,這樣的本事,只怕除了你這個受過專門訓練的軍士之外,還真沒有誰能做到了。所以,你犯罪嫌疑最大。明日我們下山,會將你扭送給官軍,連帶你的臨陣脫逃的逃兵罪一併治罪。”
逃兵臉色蒼白,扭着頭望向那少婦,牙一咬,道:“好,我說實話,沒錯,我是沒有回屋睡覺,不過我真沒殺他,我也有證人”
“誰?”左少陽問。
“她”逃兵朝少婦一努嘴,“剛纔我一直跟她在一起”
少婦嬌軀一顫,俏臉煞白,怒目圓瞪:“你胡說”
“我沒胡說”逃兵知道再不說出真情,便會被當成兇手扭送衙門的。雖然現在正在激戰,但衙門並沒有癱瘓,而且所謂亂世用重典,饑荒時期殺人,處罰會更重。加上自己是逃兵,甚至可能審都不審,直接被領軍大將軍處死。
所以到這時候逃兵當真慌了神,急聲道:“我真的跟這女人在一起,我拿了一個饃給她吃,他就任我幹了。”
“就在她屋裡?”
“是啊”
“你不擔心她丈夫回來?”
“他丈夫去找那大胸女人去了,我才進去的,而且把門栓了,他叫門就可以翻窗戶跑。”
少婦哭着嘶聲道:“你胡說你血口噴人我一直關着門睡覺,你從來沒進來過,你這是侮辱我我跟你拼了”
少婦披頭散髮發了瘋一般朝着反綁着跪在地上的逃兵猛撲過來。苗佩蘭急忙將她攔住:“大嫂,你彆着急,會把事情查清楚的。”
逃兵道:“這次我沒說謊我當時真的跟這少婦在屋裡辦事,——對了,我能說出她的褻衣是什麼顏色的圖案,是水紅色的,上面繡着一支石榴不信你們可以查就能證明我沒有說謊了”
左少陽眉頭一皺,扭頭望向那少婦。
少婦哭得梨花帶雨,拼命搖頭。
左少陽對少婦道:“夫人能否讓舍妹領你去房間檢查一下褻衣,看看是否跟他說的一樣?”
少婦搖搖頭,哭道:“好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說實話了,——他是來了,拿了一個饃饃,說他不餓,給我吃,我還感激他,他就對我動手動腳的,扯爛了我的衣裙,我不敢亂喊,生怕別人知道了以後沒法做人,就哀求他,他不聽,我就假裝順從,然後騙他說我自己解衣裙,別撕爛了。他就信了,放開我,我跑到針線筐裡拿起剪刀指着我的喉嚨,讓他立刻出去,否則我就死。”說到這,少婦扯開衣襟,露出雪白的脖頸,咽喉處果然一道血痕,上面血跡未乾,顯然是新刺傷的。衆人都吃了一驚。
少婦眼淚簌簌而下,道:“我清清白白一個女子,縱然是活活餓死,也絕不出賣身子他見我如此,倒也沒有用強,便退了出去,隨後我就把門關上了,一個人躲在被子裡哭。一直到聽到外面喧鬧叫喊的聲音,纔出來查看,便發現我夫君……”說到這,少婦撲在屍體上,又嚎啕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