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5章 ;血規矩
第八百一十一章;血規矩
日上三竿!
已經進了巳時一刻,李鈺還在秦大將軍府裡自己的大院子裡呼呼大睡。
可把皇城大安宮裡跟着的出來的丁大總管給着急的不行,昨下午皇后殿下臨走時還特意交代自己,一定要盯着公爺今日巳時過半去家族長輩府裡拜訪請安。
丁大總管信誓旦旦的保證,絕不會耽誤片刻。
結果都叫了三次了,公爺總是翻個身又繼續呼呼大睡。
丁可珍坐在李鈺的外屋裡,愁眉苦臉的看着昔春;
“娘子你看這該如何是好?”
昔春出身李氏二房家族,對於皇家的概念還停留在隴西李氏九房的念頭上,皇帝嗎,大家族的族長輪流坐,沒啥稀罕的,自家的家主纔是李氏二房所有族人的中心和重點。
所以丁大總管問昔春也是白問。
不過昔春並沒有糊弄丁大總管,很是用心的考量片刻後,溫柔的迴應;
“總管可等着郎君醒來,然後快些伺候梳洗打扮,也不會耽誤太久的,要不總管您先準備熱水布巾什麼的,等郎君醒來之後趕緊進行?”
自從到了大安宮後,李鈺帶來的人馬自動就不再管事,按照李鈺定下的規矩,長安城裡丁大總算爲主。
所以昔春是不管事的,李鈺在長安城裡的一切都是丁可珍着手安排。
丁可珍苦笑着搖了搖頭;
“我已經安排好了一切,包括郎君的衣裳,配飾,熱水,靜臉的布巾,一應俱全,馬車,和馬匹也都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出發,坐車也可,騎馬還行。
皇后殿下給郎君準備的禮物,一共九車,都在大將軍府門外侯着,護衛隊也早就吃過了飯,等在門外,只等郎君醒來就能出發。”
昔春學着李鈺的樣子聳了聳肩膀,也跟着苦笑兩下;
“我知道大總管的難處,也有心想要幫助您,可是您也知道,奴婢就是個伺候人出身的,雖說算是一等身份,卻沒有膽量胡來的,您只能等着郎君醒來,或者您再進去叫一次?”
“行吧,我再進去一趟。”
丁可珍也很無奈,她說了半天目的只有一個,想請昔春把郎君折騰過來,她是沒有這個膽量的。
自己的未來都沒有徹底安定下來,她可不想提前給未來男人一種強硬悍婦的感覺。
無可奈何的丁大總管只能再次往屋裡走去。
實在看不下去的昔春嘆了口氣,這才站起來阻攔;
“丁大總管。”
“嗯?”
“你何不脫了衣服,上榻去伺候?”
“啊?”
丁可珍的容貌可不是難看到極點,整好相反,皇后寢宮裡頭的宮女,丁大總管說第二,沒人敢稱第一美,衛娘子那樣好看也一直排在丁大總管身後的,
且這丁大總管的能耐和本事,比衛娘子更加厲害三分,要不然,豈能被皇后殿下提前內定爲大兒子的妾室?
丁可珍也是一心想要進入隴西李氏二房做妾的。
可是她並沒有執行過什麼具體的方案,因爲她本來就爲人正直,又被剛正不阿還嚴肅至極的皇后親手帶着長大成人,以至於影響的她也是一本正經,幾乎和李鈺後院裡的王可馨一樣嚴肅,整個就是教書先生的面孔,正經的撩人!
昔春這會兒……來給一個正經到骨頭縫裡的女人建議,在身份沒有落實之前,上榻去伺候男人……這……
雖然丁大總管沒有吃過豬肉,可她對於伺候郎君的規矩可是一清二楚,伺候郎君的女人,最次也是個一等侍女大管事的身份,要不然你根本沒有任何機會,更沒有任何權利造次。
公爺作爲一個超級大家族的族長,每天身邊的婆子,丫鬟,侍女三等,哪個人負責守在哪些位置,這可都是有規矩的,鐵的規矩。
三等侍女值夜班可躺在郎君屋裡專門配置的那方榻上歇身,二等侍女是守在裡頭那個屋的,
二等身份夜裡當值,只需要安排好值夜班的三等侍女,然後就可以不用起來,在族長臥房裡頭那個屋睡到天亮。
沒有品級的丫鬟呢?那就得睡在外屋打地鋪,族長的臥房裡隨時叫,隨時都要起身過來答應和伺候。
婆子們呢?連族長居住的後堂大門都不准許擅自亂闖一步,都在院子裡分配好的屋裡。
族長每次起牀,什麼人端熱水,什麼人拿布巾,哪個拿衣裳,那些人端着配飾,又都站在何處,這些細節,都有着嚴格的規定。
站錯一步,就有人記錄在冊,嚴重的還要吃家法鞭子,比如互相碰撒了手裡的東西,或者把衣服配飾什麼的弄掉,這種事情值班的大管事是絕對不允許發生的。
比如名頭最響亮,特點就是以寬厚待人的林娘子,在曾經做一等貼身侍女大管事的時候,就冷着臉硬下心腸,懲罰過一個不會帶丫鬟的三等侍女,
那次抽了那個三等侍女三鞭子,聽說把那天負責領頭的三等侍女,給打的血流都了好多,衣裳都粘住在背上!
當然了,那個把李鈺洗臉水盆子弄掉,熱水撒了一地,燙到李鈺雙腳的大丫鬟,直接就被抽的昏死過去!
回家去養了一個多月的傷,這才滾了回來,即便打的如此兇狠,捱打的丫鬟都要感謝到心裡。
因爲就這還是林容娘大娘子看在挨鞭子丫鬟家裡長輩的臉面,纔沒有打斷她的手腳,
這犯大錯的粗心丫鬟可不是沒有來路的野人,她的母親給老阿郎當過七年的丫鬟,最後升起來繼承了家裡傳下來的三等身份,以三等侍女的身份伺候了老阿郎半輩子。
就是這個粗心丫鬟的母親出面,找了自己以前的大管事來託人求情,這才保住閨女在府裡的差事。
否則豈能叫她一個禍害過族長的丫鬟再來府裡當差?
或許有些人會覺得,不過就是一個府裡的差事罷啦,有啥稀罕?反正就是沒有了府裡的差事,也有李氏家族每年分下的口糧,還有布匹可以做衣服,餓不死,凍不死的,怕個鳥?
這是外人的想法,也是弱智的想法,這個時代,就是尋常百姓,也要依託家族存在的,
沒有家族宗族的庇佑,可以說生存下去是個非常考驗人的事情,而且還要處處受人欺凌而不敢言語一聲,就是因爲沒有家族宗族做後盾靠山的原因。
像隴西李氏這種超級大家族的族人們,對家族的崇拜和歸屬感,更是一代傳一代積累了近千年的老思想。
失去家族戶籍的族人,就像曾經保護老阿郎不力的那羣管事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被趕出李氏二房宗族之後,都不離開家族的地盤,討飯住窯洞都要呆在家族宗族的地盤上。
當然了那些人最後終於盼來了青天大老爺李鈺,赦免了那些人的重罪,這才得以回到塵封多年的家中,名字又重新回到李氏二房宗族的戶籍上。
沒看當時李鈺赦免的話一出口,地上跪着的那些男女老少們,個個渾身顫抖,淚水直流!
這個時代,活着被趕出家族宗族,是對活着的人最頂級限度的侮辱,
而死後名字被宗族劃掉,這可是對一個人一生最嚴重的懲罰了,用通俗的話說就是~不入祖墳,簡單解釋就是死後不準進入家族裡祖宗們居住的地盤。
而僅次於趕出家族的懲罰,就是被拿掉祖宗傳下來多少代的差事,被趕出府門回家歇息。
家裡傳了幾十代的差,結果在某個人的手裡因爲犯了錯而被去掉,那麼這個犯錯的人,即便躲過府裡的處罰,回去自己的十九大姓裡,還要面對大家長和長老們的嚴厲懲處。
便是十九姓的長老們心軟,放你一條生路,你還要面對自己所在的大房,或者二房三房,這最後一關,就是說自己所在的小家族,而這一關絕對不會叫你好過的,重一點的罪,那是必死無疑,因爲你給這個小家族抹黑了。
輕一點的,也能叫你脫下來三層皮肉,落個殘廢的結局,然後苟延殘喘後半生,還要受盡冷嘲熱諷,到處遭人白眼兒。
那犯錯燙傷了族長雙腳的丫鬟,假如只是打翻了熱水盆子,吃一頓家法板子或者鞭子,也能把事情平息,畢竟李氏的規矩就是事不過三,還有兩次錯誤不改,又犯了第四次才把人趕出府門。
奈何這粗心的丫鬟剛好因爲那陣子上火,又打地鋪着涼得了風寒,再一夜沒有睡好,早上伺候熱水的時候,還在打盹犯迷糊,結果就把剛打來的熱水一下子燙在李鈺光禿禿的雙腳上,燙的一層水泡,把那護着郎君長大的林容娘大娘子弄得怒火攻心。
林大娘子從小帶着族長玩耍,從來沒有出過任何一丁點兒的錯處,只這一次在自己當值的時候,下頭人惹下如此大禍,被宗族裡記載進入二房大事得本冊裡面。
也因此弄成了林容娘一件永遠無法洗白的污點。
所以這粗心的丫鬟一次犯錯就要被趕出府門,她的失誤已經註定了,要被家裡長輩們打成殘廢,
什麼嫁人生子想都不要去想了,李氏二房家族雖然人口衆多,但是不會有一個男人去取一個犯了罪的女人,更何況還是打成殘廢以後的廢物女人!
那丫鬟在母親眼裡心裡,都是討人喜歡的,否則不可能脫穎而出,被自己母親選中接班,送進府裡從丫鬟做起,而做丫鬟就是考驗期,實習期,通過了之後才能正式的定下身份。
一看自己的寶貝閨女犯下大錯,那丫鬟的母親,魂魄都嚇了出來,飯都不敢吃,趕緊出去找曾經的大管事求情。
最後也是曾經的上司出面,求到了內宅第一大管事劉娘子的跟前,可是劉娘子當時才從新迴歸自己的崗位,座椅都沒有暖熱,再加上那林容娘可不是一般人物,乃是族長八大貼身一等侍女的領頭羊,又是族長喜歡的小棉襖。
身份地位僅次於劉娘子,這把面子可賣,也可不賣,所以內宅第一大管事劉娘子當時也不敢打包票,答應幫助的同時又提醒那說情的,趕緊去求林家郎君給寶貝閨女說情。
林容孃的老爹是個熱心腸,又心軟的不行,沒有吭聲,算是答應不追究。
可林容孃的母親當仁不讓,聲稱壞了自己閨女的名頭,必須當場處死,可看在許多人的臉面上,不去李氏戶籍。
這可把求情的丫鬟的母親,着急的一頭大汗,當場給林蓉娘母女倆行了大最大的禮,下跪磕頭求饒。
林容娘想到了郎君平時教授的,要寬待下人,又有兩個老一輩的大管事來出面求情,種種種種原因,這才苦笑着離開,臨走時扔下一句話。
“或許這就是我的命吧,這才放過這粗心丫鬟一條生路。”
跪在地上求情的中年女人,也知道這個污點對於林大管事來說,實在是難受至極,二話不說一個大嘴巴就把寶貝閨女抽的順口流血,跌倒在地,這才平息了林容娘母親的火氣。
這些家族裡的種種小事,構成了這個時代背景的縮影,所有大一點的家族都是這樣的。
這是唐朝封建時空的鐵血規矩,比後世的律法更加嚴格十倍還不止,人分三六九等,各有自己的位置,半點都不敢馬虎,像後世未來世界裡,那種囂張跋扈的蠢材,在這裡除了被打死,基本是沒有別的路可走了。
所以儘管脫光了衣服伺候這小侯爺的事情很是羞人,丁大總管也知道,這種機會和權利,按照李氏二房家族的規矩,也不是隨便誰都有的,
族長的榻,更不是隨便誰都能上去的,可別忘記了,族長的三個劍侍,不論颳風下雨,黑夜白天,總有一個當值在族長的身邊,睡在族長寬大的榻上。
誰敢放肆,人家三劍侍懷裡的傢伙什兒,可不是切菜用的。
可是對於教書先生一般正直,正經的丁大美人來說,名分都沒有定下來,就不要臉到極點的脫個精光,爬男人的榻,她實在是難爲情到極點……
以前自己的副手,衛娘子的事情,不要臉至極趁着自己離開長安城,就去趴了公爺的榻,
丁大管事的心裡很是看不上衛家娘子勾引公爺的行爲,覺得她也太厚顏無恥了些。
可是今天……
輪到自己身上了……
看着可憐兮兮還在掙扎糾結,臉色一會青一會兒紅的丁大管事,昔春再次搖了搖頭,家主早就醒了,昨天也承諾了自己兩人的未來,就等着這個一臉正經的女人送上榻,可是她卻拿捏着架子,遲遲不肯就範。
“大總管,請恕奴婢直言不諱了。”
還在掙扎的丁可珍不知道想到了哪裡,臉色紅的能滴血。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