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雲楓的“屍體”在楊府門口被管家發現,宗露聞訊後當場就昏死了過去,李穎雖然驚愕,畢竟楊雲楓已經失蹤將近兩日音訊全無了,說實話李穎心中早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這時當真看到了不再動彈的楊雲楓,心中早已經冰冷,但是她也發現了楊雲楓的“屍體”並無外傷,心中也覺得可疑,在楊府都沉浸在悲痛中時,她還是請來了宮中的御醫,幫楊雲楓再度把了一次脈,確定了楊雲楓果真“死亡”後,一顆心這才瞬間的崩塌了。
郭婞茹收到了楊雲楓的“死訊”後,整個人都驚呆了,想起那日自己還與楊雲楓在街頭戲鬧,之後楊雲楓讓自己先回來,說他還有點事,怎麼這就一去不返了?郭婞茹站在楊雲楓的“屍體”前看了半晌,看着楊雲楓那副平靜地臉,心中百思不得其解,這時突然想起了那日李思瑜跟蹤楊雲楓的事,心中總覺得楊雲楓的“死”是否與李思瑜有什麼關聯?
謝阿蠻一直陪在宗露的身邊,畢竟宗露此刻已經是有身孕的人了,自從收到了噩耗,就是一直昏迷,偶爾醒了,再度哭暈過去,李穎請來的御醫也就直接留在了楊府,以防宗露與肚子中的胎兒再有什麼不測,謝阿蠻見宗露只是短短半日時間,就好像憔悴了很多,心中也百般不是滋味,但是她知道自己這個時候不能讓宗露看到自己傷心的樣子,宗露已經夠傷心的了,如果在看到別人這般,只怕更是受不了,只是在無人之時,這才偷偷擦拭了眼角的淚水。
楊雲楓的“死訊”不過半日,就已經在長安城傳播開了,當然了,楊府也沒有刻意的隱瞞此事,加上有些人的刻意散播,整個長安城都炸開了鍋,大街小巷都在議論此事,這個搖頭連道可惜,那個長嘆大叫天妒英才,也有不少人在京城最著名的酒樓中擺上酒宴,暗暗慶祝的。
宗武御與宗夫人得到楊雲楓的死訊後,也是格外的震驚,宗武御百思不得其解,宗夫人倒是第一時間想到了自己的女兒,如此年紀就要開始守寡,況且還有了身孕,立刻拉着宗武御前去楊府,一來是弔唁,二來是看望自己的女兒,本來宗露的情緒已經有些穩定了,見着自己的母親,立刻又激動了起來,母女倆抱着好一頓痛苦,宗夫人雖然不斷地安慰着自己的女兒,說沒有過不去的坎,但是看到自己女兒憔悴的神情,也忍不住掉了老淚。
宗武御則是前去靈堂,看望楊雲楓的“屍體”看在楊雲楓的棺木前,口中喃喃道:“雲楓啊雲楓,你怎麼就這般地走了,你走了,露兒如何辦?老夫的希望可完全寄託在你與她身上了……”
楊府一邊開始着手佈置着令堂,一邊開始接待陸續前來弔唁的賓客,光是短短一日時間,長安城裡的名流,達官貴人,基本都來過了,即便是人沒來的,也是先讓自己府中下來送來輓聯、花圈,整個楊府的前後院,到處都堆放着花園,輓聯之類的東西,所有下人都已經換上的喪服。
當晚楊雲楓的靈堂纔算真正的佈置妥當,楊府的所有事務都是由李穎一人打點,下人們見李穎面若冰霜,雖然也臉色蒼白,但是似乎卻沒有一點喪夫之痛,有些下人還暗暗嚼起了舌頭,有人道:“這公主與老爺是不是感情不深?大夫人都哭死過去好幾回了,怎麼沒見公主掉過半滴眼淚?”
另外一個下人也頻頻點頭道:“誰說不是呢?要是尋常人丈夫死了,早已經不知所措了,但是你看公主忙着裡外打點,僅僅有條,外人若是見了,還真以爲他倆不是夫妻了……”
兩人一邊說着一邊忙着手中的活,這時聽到身後一陣輕咳,轉頭看去,卻見謝阿蠻正站在身後,臉色微怒,連忙嚇的差點打翻了東西,只見謝阿蠻走到兩人身後,怒聲道:“你們知道什麼?就在這裡亂嚼舌頭根?這府中一共兩個女主人,現下已經倒下了一個,另外一個要是也倒下了,駙馬爺的身後事誰給張羅……”
那兩人聽謝阿蠻如此一說,頓時覺得她說的有道理,卻聽謝阿蠻這時厲聲道:“公主與駙馬爺剛剛大婚,如何感情不深了?你們怎麼知道公主沒一個人暗暗地流淚?”
那兩人聽謝阿蠻說到這裡,連忙道:“阿蠻姑娘,我們知道錯了……”
謝阿蠻悶哼一聲,立刻道:“你們是不是還嫌府中不夠亂的?若不是駙馬爺大喪需要人手幫忙,早就讓你們捲鋪蓋走人了……還不下去好好做事……”
那兩個下人連連向謝阿蠻說不敢有下次了,這才退下了,謝阿蠻這時輕嘆一聲,坐到一旁,卻聽身後響起了一個女子的聲音道:“阿蠻姑娘,謝謝你了……”
謝阿蠻聽出了是公主李穎的聲音,這時轉頭看去,卻見李穎站正在身後不遠處,心中一動,暗想方纔那兩人的話,李穎定然也聽見了,這時見李穎眼睛紅腫,知道李穎聽到這兩人的話,定然心中傷痛之極,想至此連忙上前扶住李穎,輕聲道:“公主,那些下人不懂事,你莫要聽他們胡說……”
李穎這時勉強一笑,被謝阿蠻扶着坐到了偏廳的椅子上,謝阿蠻連忙又給李穎倒了一杯水,遞給李穎道:“公主,駙馬爺就這麼撒手人寰了,扔下這麼大一個攤子,如今大夫人有了身孕,楊府的上上下下全由你一人撐着,我謝阿蠻雖然不是楊府中人,但與駙馬爺也算有舊相識,若是公主有什麼需要,儘快向阿蠻我開口……”
李穎聞言放下手中的茶杯,緊緊地握住謝阿蠻的手,嘆道:“這個時候能聽到阿蠻姑娘這麼說,我心中也滿是安慰……本來我與阿蠻姑娘你也沒有多說過幾句話,不想在這個時候,最懂我的卻是你……”想到這裡眼睛一紅,隨即深吸一口氣,強忍着沒讓眼淚留下來。
謝阿蠻這時連忙雙手握住李穎的手,低聲道:“公主,你要是想哭,就大聲哭出來吧,哭出來心裡纔好受一點……”
李穎一直強裝堅強,不想卻在這個與自己平日裡沒有說過多少話的丫鬟面前如此的放鬆,隨即一把抱住謝阿蠻,放聲大哭,聲音悽慘至極,好像這麼些時間內的委屈、傷心、絕望都在這一刻爆發了出來。
謝阿蠻也忍不住掉了幾滴眼淚,隨即趕緊擦拭了,拍着李穎的肩頭,輕聲道:“公主,阿蠻也不會安慰人,不過人死不能復生,公主還是要節哀順變,駙馬爺若是知道他的死讓公主與夫人如此上心,只怕他在九泉之下也不能安心……”說着只覺得自己鼻子一酸,頓時眼角的兩行珠淚也又不自覺的流了出來。
李穎這時哭罷,緩緩推開謝阿蠻,隨即拿出巾帕擦拭了眼淚,將巾帕遞給謝阿蠻,道:“阿蠻姑娘,你也莫要傷心了……”李穎只道是謝阿蠻與楊雲楓相識,又看自己哭,所以才忍不住哭泣,並不知道在謝阿蠻心中,她的傷悲一點也不比自己小。
謝阿蠻擦拭了眼淚之後,這纔看着李穎道:“公主,有一句話,阿蠻也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李穎見謝阿蠻似乎有話說,連忙深吸一口氣後,這才道:“我早已將你當做妹妹了,你有什麼話,就儘管直說吧!”
謝阿蠻立刻點了點頭,站起身來,道:“駙馬爺的屍身並無外傷,御醫也沒診斷出什麼疾病來,也無中毒現象,公主難道不懷疑駙馬爺的死因麼?”
李穎聽謝阿蠻這般一說,沒有說話,這個問題在她帶着御醫給楊雲楓檢驗之時,心中就已經想過了,不過她是知道楊雲楓秘密的人,楊雲楓曾經告訴過她,他是來自未來的人,只是靈魂附身在了楊釗的身上,如果當真是這樣,此刻的楊雲楓是不是靈魂出竅了?她曾經有過這麼一絲懷疑,至少此刻心中還是這般想的,除了這點,她實在想不通楊雲楓怎麼會如此離奇的死去了。
李穎這時緩緩站起身來,對謝阿蠻低聲道:“阿蠻,莫要多想了,人都走了,一切還是等喪禮之後再說吧!”說着頭也不回的離去了,只留下滿臉詫異的謝阿蠻。
這一夜,楊府的人基本都沒有怎麼睡,即便是去小歇片刻的人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幾分鐘就立刻醒了,李穎一人在楊雲楓的靈前爲楊雲楓守夜,本來宗露作爲楊雲楓的正室夫人也應該來的,但是宗露畢竟已經有了身孕了,在她母親宗夫人與李穎的力勸之下才去休息。
李穎靜靜地看着躺在棺木中的“屍體”,楊雲楓是那麼的安詳,臉上雖然有些蒼白,但是皮膚似乎還沒有完全僵硬,就好像是睡着了一般,李穎看着喃喃自語道:“夫君,你如果真的是離魂了,你到底還會不會回來?如果你在周邊的話,就給我一點暗示,哪怕是將長明燈吹熄也行……”
李穎說到這裡,擡頭看向靈前的長明燈,只見長明燈在夜風中晃動着,卻沒有如願地被吹滅,心中失望之極,微微一嘆,顯然這也是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翌日清晨,謝阿蠻帶着早點來送給李穎,見李穎一夜也沒有閤眼,連忙勸慰李穎吃下了點東西,又勸慰李穎趕緊去休息片刻,不然一會天亮只怕還有賓客要來弔唁,那時候就沒有什麼時間休息了,李穎喝了一碗清粥,也沒有拒絕,被下人扶着去休息。
李穎走後,謝阿蠻看了一眼楊雲楓的“屍身”,就在那一霎,謝阿蠻似乎看到了楊雲楓的眼睛動了一下,心中砰然一動,連忙走到楊雲楓的身邊,伸手試探了一下楊雲楓的氣息,見楊雲楓確實已經斷氣之後,這才“確定”自己只怕是看花眼了,微微一嘆。
朝陽緩緩升起,這時門外一聲高呼道:“皇上駕到……”
楊府中人聞言紛紛睜開了惺忪的雙眼,紛紛跪倒在原地,不時只見李隆基在高力士的攙扶之下走了進來,一路直奔楊雲楓的靈堂而去,謝阿蠻見狀連忙跪到一邊。
李隆基站在門口,看着堂內的靈位良久,這才緩緩走到靈前,高力士這時連忙從一側給李隆基拿來了一炷香,點上後遞給李隆基,李隆基手中拿着香,臉上卻是一臉的深沉,良久之後這纔將香遞給高力士去插上,隨即轉頭看了一眼跪在一旁的謝阿蠻,問道:“公主呢?”
謝阿蠻連忙道:“回稟皇上,公主爲駙馬爺守了一夜的靈,剛剛纔去休息,奴婢是否前去叫醒公主?”
李隆基搖了搖頭,道:“不必了……讓她好生休息吧……”說着又問了幾句謝阿蠻昨日至今李穎的表現欲身體如何,知道李穎沒有什麼大礙,這才放心下來,隨即對高力士與謝阿蠻道:“你們暫且退下,朕像單獨在這呆會……”
高力士與謝阿蠻聞言連忙退下,李隆基這才緩緩走到楊雲楓的棺木前,看着一臉安詳的楊雲楓,良久之後,這才憤憤地道:“楊雲楓啊楊雲楓,你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朕剛將穎兒下嫁與你,你就死了……你……你可知道朕對你寄予多大的希望?”說到這裡,口中微微一嘆,繼續喃喃地道:“大唐如今何等情況,朕表面不說,心中如何不知?朕從你身上看到了我大唐的未來,有心栽培於你……你如何偏偏就這般……”說到這裡又是一嘆,一雙眼睛盯着楊雲楓的“屍身”看,良久之後,這才道:“你給了朕希望,又親手毀了朕的希望……大唐江山社稷的未來,該何去何從?你叫朕該如何抉擇……”
高力士與謝阿蠻站在堂外恭候着,雖然聽着堂內的李隆基似乎在喃喃自語,卻又聽不清說的是什麼,高力士這時瞥了一眼謝阿蠻,隨即低聲道:“御醫診斷出駙馬爺是什麼病狀沒?”
謝阿蠻聞言搖了搖頭,心中卻在暗想是不是該將自己的懷疑告訴李隆基?正猶豫着,這時卻聽門外又有人高呼道:“有客到……豐王殿下,李大人前來弔唁……”
不時便見李澄與李適之一臉肅穆地走了進來,隨即看到高力士站在令堂前,臉色都是微微一變,隨即加快步伐走來,看了一眼堂內站着的李隆基,李適之隨即低聲問高力士道:“高公公,皇上如何知道的?來了多久了?”
高力士輕嘆一聲,隨即道:“昨日皇上就知道了,只是宿醉未醒,所以今日一早便來了,這麼剛來不久麼……”
李澄看了一眼李隆基,也不說話,靜靜地站着,卻聽李適之這時對高力士道:“皇上近來的身子如何?高公公是皇上身邊親近的人,可要多多看着點皇上,不能再讓皇上醉酒了……”
高力士點了點頭道“這個理老奴也知道,可是誰敢真正地去勸皇上,恐怕也只有燕國公主了,不過公主如今又遇到了這事……唉……”
李適之聞言也隨之一嘆,這時卻聽門外不停高呼道:“有客到……”門外陸陸續續又來了不少賓客,紛紛向靈堂這邊走來,一見高力士在,都知道李隆基肯定來了,紛紛站在堂外,不敢喧譁。
隨即又聽門外高呼道:“有客到,隆郡王、李林甫李大人到……太子殿下到……”
不時只見隆郡王李頜,李林甫與李琮三人走了進來,一見着靈堂前是這麼個架勢,心中都是一凜,紛紛按部就班的站到隊伍當中,其他人見三人也紛紛拱手,低聲問候。
李隆基站在靈堂內良久,這才轉身緩緩走出靈堂,見靈堂外這時已經站來了這麼多人,心中一動,也不知道自己在靈堂裡呆了多久。
衆人見李隆基出來,紛紛跪倒請安道:“微臣等參見皇上……”
李隆基淡淡地道:“都起來吧,今日你們都是來弔唁楊雲楓的,自古有云死者爲大,就不必對朕過於行禮了……”
李頜這時上前一步,對李隆基拱手道:“皇上痛失佳婿,也要保重身子啊……”其他官員聞言紛紛拱手附和。
李隆基點了點頭,隨即一嘆道:“朕痛心的不是失去了一個好女婿,更是爲我大唐的人才流失感到惋惜啊……”說着又是無奈一嘆,隨即走下臺階來,高力士見狀連忙上前攙扶着,高力士對衆人道:“你們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吧,別管朕……”說着對高力士道:“扶着朕去看看穎兒……”聲音已經有點沙啞了。
高力士連忙扶着李隆基去了後院,衆官員見李隆基走後,這時紛紛開始進靈堂給楊雲楓上香祭拜,也不知道是誰痛哭了一聲,其他人紛紛響應,都好像死了親爹一般,一個比一個哭的厲害,眼淚鼻涕一把的,這個道:“老天真是不公啊,駙馬爺如此年紀就走了,老夫這麼大的歲數了,真願意替駙馬爺先走一步啊……”
那個又道:“真是天妒英才,我大唐才子駕鶴西歸,不但是朝堂的損失,文壇也痛失一位巨匠啊……”
李隆基聽到身後的哭聲,連忙止步回頭看了一眼,隨即一聲長嘆,也不知道是嘆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