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入冬以來難得的晴天,至於明天的天氣究竟如何,此刻楊雲楓已經毫不關心了,他目前關心的只有約自己前去相會的那個女子究竟是誰,楊雲楓本來料想這樸沂河應該是樸氏一族的人,城門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通過的,不想他只是在那守城將領耳邊低語幾句,就順利過關了,由此更加大了楊雲楓對城外等候自己的那女子的身份更加好奇。
馬車出城後行了大概半個時辰,就轉入了一片樹林當中,如今寒冬之際,尋常樹木早已經凋零乾枯,而此樹林則是深綠一片的松柏林,樹林之間有專人修葺的大道,一直通往樹林深處,樹林見的雪地上不時還有松樹跑過,只怕是在覓今夜之食。
車行一半時,明月依然當空,星光閃爍,預示着明日將是一個好天氣,楊雲楓來新羅幾日壓抑的心情也輕鬆了許多,如果來新羅不是爲戰事,今夜佳人相邀,雪月美景當前,美酒相伴,也自當是逍遙快活之夜,想到這裡,楊雲楓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
李思瑜一直悶悶不樂,這時見楊雲楓嘴角含笑,連忙悶哼一聲,轉過頭去,心中卻在想:“都不知道對方長什麼樣子,你就在這美滋滋的,希望一會見面是哥七老八十的老太婆,或者是滿臉碼字的醜婦,到時看你還如何笑的出來?”想着又覺得自己這個想法很難實現,萬一對方當真是美女,自己又當如何,自己此行豈不是自討苦吃,看着楊雲楓與沒人喝酒循環,自己卻是喝着乾醋不成?
楊雲楓與李思瑜各自懷着行思,一路之上都不在說話,趙雲龍覺得無趣,看着手中的劍,想着方纔樸沂河來邀請自己之時,也說及自己的名字,這時心中隱隱感到不安,暗暗道:“莫非是她?”
楊雲楓這時回過神來,看了一眼趙雲龍,見趙雲龍神色凝重,詫異道:“趙兄,你是否認爲此行有危險?爲何如此愁眉不展?”
趙雲龍聞言連忙“哦”了一聲,這纔看向楊雲楓,沉吟了半晌後,這才道:“哦,沒有什麼,只是突然想起了一個故人!”
楊雲楓聞言更覺得詫異,此時車中只有三人,門窗緊閉,一路顛簸,卻使得趙雲龍想起故人?莫非與此行有關?想到這裡,楊雲楓又問道:“與趙兄相識已久,卻不知趙兄還有其他朋友麼?”
趙雲龍這時神色又是一變,連忙道:“哦,以前我與羊志有一個師妹,也是新羅人,有一日突然說新羅家中有事,所以便返回了新羅,這一別就是六年零七個月,便再也沒回來了……”
楊雲楓心中一陣唏噓,男人是對數字、日子最不敏感的動物,如果一個男人對日子如此精於計算,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這個女人在他的心目中非比尋常,說不定這個小師妹就是讓趙雲龍魂牽夢縈之人?
楊雲楓想到這裡,伸手拍了拍趙雲龍的肩膀,本要安慰幾句,這時心中卻突然一動,連忙問道:“莫非趙兄認爲今晚想要之人,就是趙兄的小師妹?”
趙雲龍這時苦苦一笑,隨即嘆道:“不知道,也許是吧,我只是覺得有些蹊蹺,本來這次來新羅也沒指望能再見她,如果當真見到了,也不知道如何!”
李思瑜自然也聽出了關鍵,這時心中一喜,如果這個女子是趙雲龍愛戀之人,那麼楊雲楓自然不會奪人之好了?想到這裡,心中鬱悶頓時煙消雲散,連忙對趙雲龍道:“一會見了就知道是不是了!”
趙雲龍這時又是一聲苦笑沒有說話,這時卻見馬車突然停了下來,隨即傳來樸沂河的聲音道:“楊大人,趙公子,玉龍湖到了!”
李思瑜聞言率先打開了車門,跳下馬車,這時夜色已深,在馬車上有火爐暖身還不覺得寒冷,豈知剛下馬車,一陣寒風吹來,李思瑜頓時打了一個冷戰,一邊打着噴嚏,一邊看向遠處,只見馬車前方的玉龍湖上一座木橋通往湖心的小島之上,湖邊與橋上都有燈籠照路,一直通往湖心的小島,小島上一座木建小屋,門前也掛着兩個燈籠,此刻明月當空,再看此情此景,李思瑜都不禁暗讚道:“還真是一處好地方!”
楊雲楓與趙雲龍走下馬車,也看向遠處的景象,楊雲楓也是唏噓一聲,搓了搓手,蹦達了兩下,轉頭看趙雲龍還是一臉的凝重,連忙拍了拍趙雲龍的肩膀道:“趙兄無需多想了,是也不是,進門便知道了!”
樸沂河這時引着楊雲楓、趙雲龍、李思瑜三人走上木橋,轉身對三人道:“三位,下官就送三位至此,三位自行進門吧!”說着轉身便走,坐上馬車一聲吆喝,策馬而去。
李思瑜率先踏過木橋,隨即轉身對趙雲龍和楊雲楓道:“你們兩個大男人站在橋上做什麼?莫非想要兩人結伴賞月不成?”
楊雲楓微微一笑,拍着趙雲龍的肩膀道:“趙兄莫要多想了,走吧!”說着也踏過了木橋,轉頭看向趙雲龍,趙雲龍這時無奈一嘆,立刻跟了上來。
三人走到木屋前,剛剛站定,就頂屋內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道:“三位朋友遠道而來,還不快快請進,小女子已經備下了酒菜恭候多時了!”
楊雲楓聽這女子說話聲音,顯得年紀不大,轉頭看向趙雲龍,如果當真是趙雲龍的師妹,那麼即便沒有見到人,應該也能聽出聲音,然而卻見趙雲龍臉上似乎輕鬆了許多,暗道莫非不是趙雲龍的師妹?
楊雲楓正想着,李思瑜這時已經推開了房門,率先走了進去,只見屋內鄭重一隻火爐,火勢甚旺,爐上還躺着一罈酒,屋內滿溢着就向,屋內裝飾簡樸,只有火爐旁的一張矮桌,連凳子都沒有一把,然後卻沒有見到任何人的蹤跡,正詫異間,卻見一旁的另一扇門打開了,從中走出了一個老婦,滿臉的褶子,起碼也有五六十了,李思瑜心中一動,暗道,莫非自己的祈禱應驗了?邀請自己等三人前來的就是眼前的這了老婦?心中暗暗竊喜。
楊雲楓與趙雲龍這時也走進了屋內,楊雲楓轉身將屋門關上,在轉身時也已看到了老婦,只見老婦滿臉笑意地走來,對三人道:“三位請坐!”
楊雲楓拉了拉發愣的趙雲龍,剛剛坐下,就聽一旁的李思瑜扯着自己的衣袖,低聲道:“這下你失望了吧?不是什麼絕色佳人,只是一老嫗罷了!”說着又掩口嘻嘻一笑。
楊雲楓聽李思瑜這麼一說,連忙低聲對李思瑜道:“剛纔在門外聽到的聲音,與這老婦明顯不同,三小姐莫非連這都沒聽出來麼?”
李思瑜聞言心中一凜,暗道不錯,剛纔在門外聽到的女子聲音年紀尚輕,而那老婦說話明顯粗了許多,根本就不是一個人,自己當真是糊塗,怎麼這點都沒聽出來,倒是讓楊雲楓看了笑話。
李思瑜轉頭看向楊雲楓,卻見楊雲楓含笑搖頭不止,這時卻聽老婦對三人道:“小姐正在內屋梳妝,稍後便來……”說着提起火爐上的酒,給三人各斟了一碗。
楊雲楓道了一聲“有勞”端起酒碗,剛纔在外面一凍,正需要一杯熱酒暖身呢,豈知一旁的李思瑜立刻暗推了楊雲楓一把,楊雲楓轉頭看去,卻見李思瑜衝着自己眨了幾下眼睛,立刻會意,李思瑜是擔心這酒中有毒。
楊雲楓微微一笑,還是將酒水一飲而盡,頓時感到身子一陣暖意,舒坦地呼了一口氣,卻見趙雲龍端着酒杯,放在鼻間聞了一聞後,立刻也飲盡了。
李思瑜見二人飲罷都無事,也喝了一口,卻在這時只聽內屋傳來一陣腳步聲,不是內屋房門吱呀一聲打開,從中走出一個白衣少女,各自不高,身材勻稱,一張瓜子臉,眼睛不大卻格外的水靈,楊雲楓只是粗略一看,便已經被此女吸引住了,在沒見到曼珠沙華之前,楊雲楓以爲新羅無美女,見到曼珠沙華之後,又覺得新羅女子也有美醜之分,見到梅竹菊蘭後,又覺得新羅美女也有不少,但是見到此女子後,這才知道,新羅原來也有絕色。
李思瑜見此女子如此眉毛,心中也是一凜,再看楊雲楓與趙雲龍兩人四眼盯着人家女子看,好像自己根本不是女人一般,立刻輕咳了一聲,捏了一把楊雲楓的大腿。
楊雲楓這纔回過神來,其實他也並不是爲這女子的眉毛所吸引,只是奇怪新羅有如此女子,而且身份懸疑,找自己前來的目的是何,讓自己費解,這時轉頭看向趙雲龍,只見趙雲龍此時也緩緩地低下頭,看不出臉上的表情,心中奇怪,這女子究竟是不是趙雲龍的師妹?
楊雲楓正想着,只見那女子已經走到三人面前,微微欠身行禮道:“小女子見過三位貴客!”
楊雲楓這時連忙起身還禮道:“姑娘客氣了,不知道姑娘請我等前來所爲何事?”說着又連忙道:“哦,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那女子淡淡一笑,伸手示意楊雲楓坐下後,這才道:“小女子賤名何足掛齒,莫非我師兄沒與你門提及過我麼?”
楊雲楓與李思瑜聞言臉色都是一變,原來這女子當真是趙雲龍的師妹?楊雲楓與李思瑜這時都轉頭看向趙雲龍,卻見趙雲龍此時緩緩地擡起頭看了一眼那女子,隨即淡淡地道:“我不是你師兄,姑娘認錯人了,我師妹不是姑娘這般容貌!”
那女子聽趙雲龍這麼一說,臉色微微一變,這時坐到楊雲楓與趙雲龍的對面,轉頭對那老夫道:“婆婆,你先去休息吧,有事我再叫你!”待那老婦走後,這纔看向趙雲龍,道:“師兄,莫非你我只是六七年未見,你這就忘記小美了麼?”
楊雲楓聞言暗道:“原來這女子叫小美?卻不知姓什麼?”
李思瑜卻在暗想道:“小美?真是臭美的名字!”
趙雲龍這時起身拱手道:“姑娘定是認錯人了,在下還在是告辭了……”說着立刻又對楊雲楓拱手道:“公子,請容許趙某告辭……”
楊雲楓一時不明所以,要說這叫小美的女子已經認出了趙雲龍,而且自稱是他師妹,那就定然沒有錯了,爲何趙雲龍卻不相認?
楊雲楓還沒說話,卻見小美此時也已站起身來,看着趙雲龍良久後,這才嘆道:“小妹的確已經不是原來的容貌了,師兄認不出來也難怪……”
楊雲楓聞言再看向小美,心中詫異道,不是原來的相貌?我靠,這新羅自古就流行整容了麼?莫非這小美也是後天美女?
這時卻聽趙雲龍道:“姑娘,你若是再自認是趙某師妹,就莫要怪趙某劍下無情了!”說着伸手按住自己腰間的佩劍。
小美聞言一愕,隨即苦苦一笑道:“師兄,你以爲我是聽了你那一句戲言,才改變容貌的麼?師兄誤會小美了,這六七年沒見,當中發生了多少事,你又豈會知道?要不是那一場大火,我又豈會有今日?”
趙雲龍聞言轉頭看向小美,隨即鬆開了按住劍的手,問道:“大火?你回新羅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爲何會變成這個樣子?”
小美這時苦苦一笑,伸手在臉上一扯,不想這絕色容顏不過是一張面具罷了,頓時臉上那張俏麗絕色背後的臉已經呈現出來,李思瑜坐在楊雲楓身邊,見狀後立刻“呀”地一聲叫了出來,楊雲楓這時再看小美,半張臉完全被燒的走形了,另外半張臉而還算正常,雖然不能與她手中面具相比,但也算是一個美人坯子,無奈這無情的大火啊!
趙雲龍見狀也是一凜,怔怔地看着小美的臉,立刻吼道:“怎麼……怎麼會這樣……”
小美這時緩緩地坐下,倒了一杯酒,見對面的李思瑜正盯着自己看,隨即喃喃道:“若是見到別的女子美貌,就心存歹毒之心的話,這樣的女子算不算的蛇蠍心腸?”
李思瑜聞言心中一凜,連忙伸手抓住楊雲楓的手,卻聽趙雲龍這時立刻道:“莫非是有人加害與你?”
小美沒有回答趙雲龍的問題,這時端起酒杯走到趙雲龍的面前,對趙雲龍道:“師兄,你我六七年未見,現在敬你一杯……”
趙雲龍伸手接過小美的酒杯,眼睛片刻都沒離開過小美的臉,楊雲楓這時心中卻在奇怪,剛纔小美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什麼見到別的女子美貌就生出帶毒之心?莫非是其他女子見她美貌,所以才加害的麼?這個女子會是誰?楊雲楓雖然不敢肯定,但是心中似乎已經想到了一個人選。
楊雲楓想到這裡,立刻問小美道:“小美姑娘,你說的那個女子莫非就是……”
楊雲楓還沒有說完,卻聽小美立刻道:“楊大人聰穎過人,自然已經想到了是什麼人了,小女子今日請楊大人前來,也只是想要提醒楊大人,莫要輕信這個女人的話,也莫要與她走的太近!這樣只怕楊大人會玩火自焚!”
趙雲龍這時轉身看向楊雲楓,道:“公子,究竟是何人?”
楊雲楓站起身來,走到趙雲龍的身邊,拍了拍趙雲龍的肩膀道:“如果我猜想的沒錯,這個女子應該就是新羅公主曼珠沙華!”
趙雲龍聞言立刻“哐”地一聲拔出了腰間的長劍,喝道:“是她?枉我們在遼城救她,不想她卻是如此女人,趙某現在就進王宮,將她的臉也割花再說!”
小美立刻拉住趙雲龍,道:“師兄,你莫要動氣,此事還需要從長計議!”
楊雲楓沉吟了片刻後,這才問小美道:“有一件事楊某不明白,曼珠沙華難道單單就是因爲姑娘比她貌美,這才狠下心腸,作出如此惡事的麼?還有,姑娘你究竟在新羅是什麼身份?”
小美這時鬆開了趙雲龍的手,趙雲龍此時也怔怔地看着小美,他只知小美是新羅人,卻也一直不知道小美的真正身份,這時卻聽小美道:“我纔是真正的新羅公主!我是我父王唯一的女兒!”
李思瑜聞言不禁奇道:“你纔是公主?那麼曼珠沙華她如何取代你成爲公主了?”
楊雲楓此時心中也已經大致明白了情況,也許曼珠沙華真正的想法並不是要毀了小美的容,而是要燒死她,這樣一來,金承慶就沒有子嗣了,那麼收一個義女,也就是順理成章之事了?
這時卻聽小美淡淡地道:“他辰韓氏的野心,只怕當今新羅無人能知,想要燒死我,不過是她們辰韓氏取我父王王位的第一步計劃而已!”
楊雲楓此時心中一凜,暗道,果然如此,再想到今日在乾垣殿時,曼珠沙華將金城的守衛權交給了田中稻穗也就合情合理了?莫非之前傳言曼珠沙華與辰韓氏不和,不過是曼珠沙華與辰韓氏集體上演的一齣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