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朝之前,準備上殿的大臣會在偏殿等待,而各位朝中大員的車馬隨從則沒有這個福分,只能在距離太極殿遠遠的車馬廣場,候着自家主人,無憂便是其中之一.
衆侍從沒有主人的約束,開始閒聊起來,無憂悄悄轉到別的隊伍中,避開了長孫府侍衛。他翹首以盼,目光始終在遠處的太極殿上,心中忐忑不安。
突然,無憂看到太極殿前,突然重兵雲集,心道不好,連忙躲到拐角處,快速換上宮廷侍女的衣服,急急向太極殿側後走去。悟空已循聲而至,緊隨其後。
太極殿裡外三層都埋伏了大量兵士,無憂始終找不到可以靠近的入口,不由心急如焚,眼看天光逐漸放量,只得孤注一擲,“悟空,慢慢過去,到牆下再跳!”
悟空“吱吱”兩聲算是迴應,然後便大搖大擺的向圍城的人羣走去,惹得一種侍衛嘖嘖稱奇,甚或有人搭手前去觸摸它那暗紅色的長毛,卻總是被它輕輕甩去。
衆侍衛都是受過嚴格訓練的,夜間被緊急徵調出來守衛宮城,自是不敢脫離崗位去抓猴調笑,只是用兵器作爲驅趕。
悟空好似被驚嚇一般,直往人羣裡鑽,惹得衆人一片鬨鬧,及至牆根處卻“蹭”的一聲,一個縱躍翻過了牆圍。
無憂見悟空翻身入內,引起守衛一片譁然,銀牙一咬,展開百獸拳“豹形”,藉着衆人回望城牆的空當,凌空而起。
她不知道太極殿中情況如何,若是李承訓已人事不省,那悟空畢竟是猴子,他不會選擇一個最佳的解救方式,必須要她跟進去作爲指導。當然,她很清楚自己現身後,恐怕凶多吉少,但她依然選擇義無反顧,“不能同時生,但願同穴死!”
悟空的出現打亂了李世民的部署,使戒言、戒色、解聽三位高僧的陣法出現缺口。鑑於對神獸的尊敬,三個老和尚自然不敢造次,這一耽擱,便給了李承訓逃命的時間。
可惜這時間太過短暫,隨便一個高僧便可困住悟空,因此其他二人完全由足夠的時間去追拿重傷之下,踉蹌而行的李承訓。
無憂撞飛了圍牆上搭箭的守衛,一搭眼便看明瞭場下的形式,一個“猿躍”直奔向殿門旁的李世民。以緩解悟空的壓力,同時給李承訓爭取脫逃的時間。
這叫做圍魏救趙,李承訓給她講過,這個發生在戰國時期的經典戰例。
可惜由於功力相差太過懸殊,僅過手一招,無憂便被老和尚生擒,不過這招卻非常有效,使得三位老和尚不知到底還會有多少刺客,從而不敢擅離李世民半步。
悟空和無憂無意之間打了個時間差,使得李承訓逃走之時,只看到了悟空,而沒有看到隨後而來的無憂,否則,他豈會獨自逃生?
長樂公主講得細緻入微,聲情並茂,好似自己親見一般,因爲她已看過天牢中的無憂數次。無憂正自擔心給長孫家族帶來無妄之災,焉能不詳細告知公主事情始末。
“你別擔心,父皇要殺他們,早就殺了,還能同意我去探視他們?”長樂公主講完,見李承訓久久不語,小心地說道。
李承訓心中盤算,李世民真的這麼大度?會不會再玩什麼花樣?任何一個敢於挑戰封建帝王權威的人,或者事,都不會有好下場,自古皆然。
“看我,默默叨叨說了一晌午,你快歇歇吧,下午我再去看無憂姐,你有什麼需要我傳的話嗎?”長樂公主見送飯食的侍女進來,急忙起身,臉上愧疚之色明顯。
李承訓眉頭深皺,想了想,說道:“讓她保重,告訴他別恨皇上廢我武功,我也不恨!”
長樂公主怔了一下,“哦!”了一聲,像蝴蝶一般去了。
李承訓捫心自問:自己吃了那麼多苦,機緣巧合學到的一身蓋世神功,就這般被廢了,真的不恨他嗎?恨又如何?恨人不如恨自己。當初只想着自己的武功高強,遇到危險當可安然而退,誰知道人家早有準備,佈下了天羅地網。
早知如此,自己也該好好籌備一番,不說調用長安附近暗影門的力量,也該從洛陽丐幫帶幾個幫手過來,也不至於現在身邊連個傳話的人都沒有,完全處於敵人的監控之下。說千道萬,事已至此,還要設法活下去。
李承訓很快平息了心中的諸般不捨,雖然覺得無比遺憾,可他來自現代,對這些看得通透,活着,比什麼都重要。
此後的二個月,他過的非常太平,雖然仍被病痛折磨,但他吃得飽,睡得香,而對於自己以後的出路,表現出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卻幾乎每日都在詢問無憂和小英子的情況。
長樂公主成了大忙人,四處跑動,卻樂此不疲,放佛她的存在,對幾人莫大重要,爲此,還惹得自己未來的駙馬長孫衝酸溜溜的大發牢騷。
無憂得知李承訓的身子一天天好轉,雖身在牢中,卻是一天比一天高興,雖然不知道他們的前路如何,但只要哥哥在,她便不怕。
這裡最難熬的怕就是小英子了,無憂住得好歹是單間,一週吃得上一頓肉,而他則被關在天牢底層,連老鼠都不去的地方,吃的也都是剩飯冷菜,時不時還要被鞭撻一頓,從獄官到獄卒無不對他惡聲惡氣,恨不得他自生自滅。
李承訓將養身體,無數次的實驗按易筋經法門調用內力,卻根本無濟於事,他的經脈好似全都是死脈一般,根本不爲所動,而每每此時,自己就要咳嗽好久,甚至咳出血來,後來,他索性也順其自然,不再抱有幻想了。
身體是自己的,無論以後怎樣都要儘量養好,他已經可以簡單的下地行走了,只是落下了咳嗽的毛病,走得急了會咳,說的快了會咳,總之,好似七老八十一般經不起折騰,好在他一直以來天生天養,骨骼強健,肌體的修復能力挺強。
這期間,李承訓也一直通過長樂公主來觀察李世民、長孫皇后,甚至是朝臣們對於自己的態度,卻是越來的越迷糊。
朝臣上明顯分作兩大陣營。一方以長孫無忌、尉遲敬德等爲代表,主張殺無赦,以維護帝王尊嚴。另一方則以長孫皇后和魏徵爲代表,主張留下建成一脈,拘押看管便好。至於李淵這個太上皇,當然是希望能留下建成太子這唯一血脈,但他的身份不方便明說,卻也暗示給了自己的兒子李世民。
那李世民呢?沒人知道他心裡想的什麼,他只是用三種態度對待這三個刺客。
首先是李承訓,好吃好喝,在立政殿休養生息,李世民對他不說,不見,好似忘記他的存在一般。
其次是無憂,李世民曾去天牢見過她兩次,每次時間不長,隨便嘮嘮家常,事後也沒有任何表態。獄卒也摸不準皇帝心態,自然是正常飲食待遇,說話也顯尊敬。
最後是小英子,李世民只交代給獄卒一句話:別讓他死了,也別讓他舒服了。下承上意,手下人自然領會該怎麼做。
李承訓知道自己就是人家砧板上的魚肉,沒有任何談判的資本,無論是你的強硬,還是你的卑躬屈膝,都未必會討得李世民的歡心,甚至反而會適得其反,在他沒有直面李世民的那天,他最好還是不管不問,別招人反感。
掖庭宮是皇后嬪妃們的居所,立政殿地處期間。李承訓雖然已可以下地走動,卻是不肯踏出房門一步,即便長樂公主相邀,他也只是說道:“皇宮內廷,某寧願終生不出門一步,也不可唐突衆位貴人!”
李承訓不是迂腐之人,他是有心這樣做,他知道周圍都是李世民的眼線,正是要他們把話傳出去,要告訴李世民,他非是大不敬,也沒有懷恨在心。
所以,他嚴格規範自己的言行,但他知道這樣做還遠遠不夠,並不能使李世民安心,必須要讓他知道自己的用心,讓他放心。
“公主,咳咳”李承訓說道,“煩請幫忙,我想見皇上!”說完,他又是一陣咳嗽,這天氣稍涼,便總覺得喘氣不暢快。
“什麼?”長樂公主吃了一驚,她擔心李承訓再較起牛勁來得罪了父皇,那自己兩個月來忙前忙活打下的“江山”就要白費了。
“公主!”李承訓一臉憂色,“你看無憂和小英子都還在天牢裡,我總得試試,去搭救他們!”
李承訓把話說到這份上,長樂公主也不好阻攔,卻提出要自己陪着才行,李承訓笑笑便答應了。
三日後,李承訓在長樂公主的引領下,來到了太極殿,自己那夜血戰的地方,再一次見到了自己的仇人李世民。
李承訓傲然挺立,驚得引他入內的老太監一個勁兒使眼色,他身旁的長樂公主,也使勁的拉扯他,示意他跪下叩頭。
李世民則靠在寶座上,臉色平靜淡然,等待了一陣,見對方絲毫沒有向自己臣服的意思,沒有發怒,反而淡淡一笑,“你可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