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訓一直以來奔波勞苦,現在能夠安安穩穩的躺在自己書房的椅子上,感覺很舒服,很愜意.
他在充分享受着這份安然,但腦子裡卻仍在緊張的忙碌着,思考着近來發生的一樁樁、一幕幕,對於自己心中的四點疑問,有的找到了答案,有的則更加迷惑。
對於李世民延請醫佛給他治療臂上的事情,他分析或許是李世民看自己武功已廢,即便雙臂健在也不會對他構成什麼威脅,反而能通過此事,讓自己對他感恩帶德。當然,也不排除是他念在自己救了城陽公主,而不忍自己因此殘廢。但無論怎樣,李世民的這一做法當是處於真心,應該沒有什麼陰謀。
對於李世民封他寧遠將軍一事,他猜測是李世民打算給自己個散職,再做些個事情,一爲束縛,二爲考驗。想那李世民是極其愛才之人,當年在沙場上折服了要殺他的尉遲敬德,在朝堂上又收復向李建成提議率先誅殺李世民的魏徵。
從這個角度來看,這倒是他的行事風格。但是,無論是尉遲敬德,還是魏徵,他們的高官厚祿都是憑藉功勳累計起來的,而他從一介布衣,直接榮升爲五品大員,這簡直是不可思議,他憑什麼?
這是他怎麼也想不通的,唯有長孫皇后解釋說爲了令他督辦覆滅暗影門的事情,多少還算靠點譜,但他總覺得不會那麼簡單。既然想不通,那便姑且信之吧。
至於在除夕夜宴上,他被安排坐在皇族人員所在的位置,應該是李世民一時興起吧。或許,他想借此給予自己一定的恩寵,讓自己對他感念。李承訓突然又想起,那聖旨上不許他叫李承訓,只能以李無名之名行走天下,忽然有所領悟,這也算打一棍子,給個甜棗吧,應該沒有特別用意。
對於赦免劫法場的戒癡等人的死罪,是他所最不能理解的。剪除自己的羽翼,是皇帝必做的事情,爲何送到他嘴邊的肉,他要他吐出來?李世民絕對不會是害怕自己的報復,就自己現在這個樣子,比一般人還不足,何患之有?李世民更不會是心慈手軟,他可是發動玄武門之變的人,八年之前,陰雲未散啊!
這四件事情,一件比一件皇恩浩蕩,李世民的目的何在?僅僅是感念他救公主之恩嗎?
絕對不會,即便是家國一天下的封建社會,一個睿智的政治家,也絕對不會把家世與國事分不清,更不會無緣無故的與人恩賜,他每走一步都會有着明確的目的。
事到如今,李世民還從未找他談過話,但他心裡清楚,出了正月,所有的事情,必會水落石出的。
揣摩了一陣子李世民,李承訓的思緒又回到了近前,府裡這四位僕人身上,這四人處處透着可疑,使他幾乎可以斷定,他們一定都是皇帝的嫡系手下。
先說小翠,她聰明伶俐,細緻入微,總能在恰當的時間,恰當的位置,恰好的出現在你最需要她的時候,這種素質的人才,只有皇宮內院那些在皇帝身邊謹小慎微的宮女纔會做得到。
再說小童錢,雖然年紀不大,確是機靈百倍。李承訓發現他居然能識文斷字,這便縮減了他是太監出身的可能性,再見他行動乾淨利落,應該是有武功在身,多半是大內侍衛出身。
那個廚娘嫣紅,行事潑辣,言語直率,卻從不多言,每日裡除了在廚房裡,便不見蹤影。縱然她極力掩飾,卻仍然擺不脫那一身的江湖習氣。李承訓可以斷定,她應該是李世民邀請來的江湖高手。
最後說這位宋管家,處世隨和,辦事穩健,若是放在別處,說其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長輩,絲毫不爲過,放在這裡做個管家,便顯得極爲突兀了。並且,在他身上,看不出一點兒會武功的樣子,這點更加不可思議,這種虛懷若谷的狀態,非是內家高手不足以達到。李承訓猜測此人一定是個德藝雙修的老前輩,而且武功應該已經到了霸氣內斂的境界。
皇帝煞費苦心的安排這些人守護在自己周圍,無論是出於監視,還是保護,難道真是如此看重自己嗎?還是有着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說實話,他並不想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這些事情處處透着不合常理,使他不得不多想。身在君王側,稍不留神,便隨時都可能會掉腦袋的。
此刻已近申時,李承訓還在分析着最近以來的瑣事,卻聽到書房門外宋管家喚他。
“老爺!魏大人登門拜訪!老奴已帶大人到客廳候着了。”
“什麼?”李承訓雙目一睜,雙腿急速從桌子上放下,站起來向外走去。
大年初一過後,唐朝人開始走訪親友,互相邀宴,稱爲“傳座”。古人有詩爲證:“鏘鏘華駟客,門館賀新正”,說得正是這種走親訪友的熱鬧景象。
但是李承訓其身份尷尬,朝中又無摯交好友,自然不會有人前來,可是沒想到這大年初二,“傳座”的首日,魏徵居然來了,這讓他如何能不感動?
由於書房與客廳僅是一牆之隔,可以說擡腳便到,李承訓卻突然停住腳步,問身旁的宋管家道:“夫人,沒有找我嗎?”
“沒有,不過小翠說,夫人一直在素描丹青!”宋管家躬身回道。
“畫畫?”李承訓倒是沒有想到,隨即一笑,“行,隨她去吧,走,去見魏大人!”
無憂確是在房間裡畫畫,畫了幾張,都不理想,可她嘴角嵌着笑意,仍是樂此不疲,忙活得小翠一頭汗水。
“小翠,再給我鋪一張紙!”無憂又撕碎了一張,“老爺還在書房發呆嗎?”
“沒有,”小翠又把一張白紙鋪在桌案上,“魏大人來了,他們在客廳談話。”
“哦!”無憂應了一聲,沒再說話,又開始專心致志的畫畫。
這一次,還算比較成功,無憂看着那畫兒癡癡地笑着,“小翠,墨跡幹了,就去送給老爺,回來告訴我,他看到以後是什麼表情。”
小翠應了一聲,幫着無憂扇風,好令墨跡儘快乾涸固化,“夫人,是立刻送去嗎?”
無憂想了想,“還是等魏大人走了吧,他們許是在談大事,別影響他們。”
“是,夫人!”小翠見墨跡乾涸,便把畫收好,出了房門,她向客廳張望了一眼,見童錢在那裡端茶送水的伺候着,便徑直去了宋管家的房間。
無憂嘴角掛笑,躺在牀上,又翻出李承訓去書房閉門思考前,讓小翠送給她的字條,口中自語道:“大傻瓜,這麼肉麻!”
唐代的姑娘,哪經得起現代人的甜言蜜語,其實那字條上就一行字,寫的是:“親愛的,在房間裡等我,相公去辦些事情,就回。”
無憂看過,甜到了心裡,她一下午也不知看了多少遍了,嗔說了多少遍。
宋管家看到小翠遞給他的畫,不禁一頭霧水,“什麼意思?”
小翠笑道,“老爺給了她字條,她便說要給老爺回上一封信,就開始畫這些。”
宋管家方纔已先看過李承訓寫給無憂的字條,此刻又細細的看了一遍這畫,實在是看不出什麼門道,“給他拿去吧!”
魏徵知道李承訓被禁足,便屈就過府來看看他,一來是祝賀他高升,二來是勉勵一下,希望他不負皇恩,盡心替皇上效力。別無他事,因此不到半個時辰,他便匆匆告辭了,畢竟他府內還有不少拜會他的人,在候着呢。
李承訓很感激魏徵一直以來的幫襯,哪怕是在他最艱難的時候,也始終支持自己,而並未因爲自己數度惹怒皇上,而對他敬而遠之,明哲保身。
“老爺,夫人給您的書信!”小翠見縫插針的跟了上來,把東西遞了過去。
李承訓展開一看,見這畫上只畫了兩個人,似乎是一男一女,男的走在前面,女的跟在後面,兩個人都張大了嘴在唱歌。
他不由得笑了,“這個丫頭,”而後轉身走到臥房門口,推門而入,回收將們關上,把個小翠擋在了門外。
無憂見李承訓進來,“啊”的一聲,翻身坐了起來,懷裡抱着被子,眉眼如絲的癡癡地望着他笑,“相公,猜到丫頭畫的什麼嗎?”
李承訓心裡一樂,這才一天,無憂便把這“相公”二字叫得如此上口,看來她是真心愛着自己,愛到不放過一絲一毫的親暱。
“嗯,當然看懂了,”李承訓心知她畫的必是夫唱婦隨的意思,卻有意逗她說,“就是兩個人一起走路嘛!”
“哪有啊,”無憂急了,推開被子湊了過來,此時李承訓已來到牀前,一本正經的道:“前面的是個男的,在唱歌,你看他的髮髻!”
無憂靠在自己身邊,呵氣如蘭,情急之下,青蔥般的玉指在畫上慌亂的指點着,“是男的,他不是在唱歌,哦,不,是,唱歌也行,他們,他們……”
無憂那一頭青絲散亂得輕撫在李承訓的臉上,使他不由得又是春心大動,就勢按到了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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