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地洞在一處山岩底下,凜冽的冷風被完全遮擋於外,所以即便敞開都洞口的棉布門簾,那風也不會吹熄裡面的火把。
相反,由於洞內狹窄,這許多火把同時燃燒,將洞裡的溫度極具擡升,那火把周圍的溫度竟足足有四十來度,熱得綁縛在期間的史大可渾身大汗淋漓。
這汗水流得多了,自然便口渴難耐,加之史大可一日未進食,更是力弱疲乏,他不得不央求李承訓撤掉火把,再給他點水和吃的,人不吃不喝,是扛不住的。
李承訓拿着一個雞腿,一碗冰雪融化的清水來到史大可面前,“可以給您,但你得說點兒什麼出來吧。”
“先給我一口!”史大可已經氣息奄奄,可他始終在嘴硬,強調自己是無辜的,李承訓誤會了他。
李承訓自是不信他,可不能真讓他被折磨死了,於是將水碗頂到他口邊,給他灌了進去,“怎麼樣?說吧。”
史大可吧嗒着嘴,無力的伸出舌頭舔舐着乾涸的嘴脣,“再,再給口吃的。”他緊盯着那雞腿,眼中直放綠光,好似那冬日裡飢餓的野狼,見到了綿羊。
李承訓卻是轉身便走,只要有水,史大可便死不了,吃不吃這一口也無所謂,而且聽說飢餓能使人頭腦清明。
“小師叔,這注意行嗎?”金鱗鷹見李承訓再次坐定,出言問道。
“姑且試試吧,我也是第一次嘗試。”李承訓嘆道。
“何不緩緩圖之?”金鱗鷹年長沉穩。
“時不待我啊。”李承訓一口酒下肚,解釋道:“我選擇史大可下山護送銀環之際,令大哥擒他,目的是想迷惑山上那隻大內鬼,令其不疑史大可已被我等所擒。”
“哦,”金鱗鷹似乎有所醒悟,可眉間微蹙,顯然是還未完全領悟。
李承訓又笑道:“以己度人,我分析那大內鬼白日見不到史大可回返,必定會猜測其定是遇到事情耽擱;若是夜間仍不見這廝可回返,想那內鬼雖有擔心,也會疑其在幽州貪圖享樂而住了一夜,可明日正午之前,那內鬼若是還見不到這廝,定會想到是出了事情。”
“哦,我明白了,”金鱗鷹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從今日算起,到明日正午這期間,是那內鬼容忍史大可脫離其視線之外的極限時段。”他也是常年行走於解謎探案中的人物,自然是一點就透、
李承訓呵呵笑道:“鷹大哥所料不差。”
金鱗鷹哈哈哈大笑,隨即連連擺手,“這都是出自你的妙計,我只是個聽哼的。”
李承訓連忙正色道:“沒有四鷹,哪有我李無名的今天?直到此時,此地,卻還要勞煩四位哥哥姐姐如此奔波勞累,並且身背抗旨不尊之名,無名心中有愧啊!”
“唉?”金鱗鷹黃眉一立,臉透不快,舉起酒碗,“小師叔太見外了,罰酒三杯!”
“理當如此!”李承訓哈哈大笑,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金鱗鷹待他引過,也是哈哈大笑,將酒接連幹了三碗,“我當陪小師叔同飲!”
二人又是一陣大笑,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天南海北大聲聊天,不知不覺間夜便已深了,而史大可也是睏倦難耐,在李承訓和金鱗鷹的吵鬧聲中,在高溫的炙烤中,終於忍不住昏沉沉的睡去。
見他睡去,李承訓與金鱗鷹卻同時起身,喊來了風雲,交代幾句過後,便相攜着出了洞口,回奔各自的雪屋休息去了。
風雲來到史大可身前,從袖中抽出一根尖錐,也不猶豫,對着史大可的屁股上就是一戳。
“啊!”鑽心的疼痛直接刺激着史大可的腦神經,將他從睡夢中驚醒。
風雲淡淡的看着史大可因驚恐而睜得大大的眼睛,冰冷冷地道:“從現在開始,不許睡覺,也不許閉眼睛,否則的話,這根錐就會紮在你身上,很有可能是你身體上最脆弱的那個部位。”
史大可被刺激得睡意全無,將風雲的話聽得真切,怒吼道:“老子幹這行,早就懂得這裡面的貓膩,想撬開我的嘴,沒門!”
別看他話喊得漂亮,好似鐵骨錚錚,不懼一切,卻是當真不敢再將眼睛閉上,反而將它瞪得溜圓,生怕對方冷不丁的再扎一下,他可受不利這心理、生理的雙重驚嚇。
史大可做諜報工作,自然瞭解如何應對敵方的刑訊逼供,包括在忍無可忍的時候,如何自殺?但他是絕對不會選擇後者的,而對於前者,其實他心中也沒有底氣,畢竟其常年養尊處優,身上的皮子也都鬆了,能否熬得過,實在難料,可也總得試試再說。
屋內燥熱,也沉悶異常,加之四周火把通亮,十分刺眼,史大可不敢擡頭,只能低着頭,卻有一抹汗水正從其額頭未走鼻翼兩端流下,而是突然橫向躥到其眼睛裡,而史大可的手腳都被綁縛着,便只能用眨眼和甩頭來緩解不適。
就在史大可眨動眼睛的一瞬間, 風雲隨手一擡,便將尖錐扎進了他的肚子裡,隨即帶出一抹飄紅。
“啊!”又是一聲殺豬般的尖叫。
史大可鳳眼怒睜,見其腹部衣襟被豁裂,肚子上赫然有個寸許長的新傷,正在不停的向外滲着血,而那處皮肉也是絲絲拉拉的疼得厲害。
“我,我沒睡覺!”史大可咆哮着,身體來回晃動着,震得得凳子也來回直顫。
“眨眼也不行!”風雲英俊的面龐上露出一抹奸詐,暗影門的老部下,可沒有省油的燈。
史大可是人家砧板上的豬肉,面對着尖錐,只能乾瞪眼,但他知道自己必須得忍着,好漢還不吃眼前虧呢,何況自己這個心眼不少,而且身份尊貴的人。
他從昨夜解救銀環至今,已經有一日兩夜沒閤眼,怎能不困?可他只要一閉上眼睛,必然會招來風雲的戳刺,就這樣,二人一個睡,一個戳,睡了戳,戳了睡,一直糾纏不停。
將近丑時的時候,史大可已經遍體鱗傷,血肉模糊,狼狽不堪,而其頭腦中更是亂成了一鍋漿糊,全都是空白一片,好似神經都已經麻木,唯有最後一口氣提調着。
“求你了,求你了!我說!”史大可已經被折磨得徹底沒了脾氣,小聲開口求饒。
這人不吃不喝還能挺三天,可不吃不喝還不讓睡覺,再加上高溫蒸煮和皮鞭酷刑,任誰也是熬不過這一天。
李承訓在雪屋牀上,始終輾轉反側,難以入眠,雖然他很有把握能擊潰史大可的心理防線,但是否能在天亮前完成逼供,他並不確定,而且還很擔心,所以他每隔一會兒便走出室外觀察天色。
對於習慣在野外生存的他來說,看月亮在天空中的角度,再結合着自己所處的經緯度方位,他可以基本估算出現在的時辰,像這耗等時間,又睡不踏實,同樣也是一種折磨。
所以,當丑時到來的時候,他也算鬆了一口氣,是該自己上場的時候了,畢竟沒有了再向後拖延的時間,他這才急步向洞內走去。
“門主。”風雲見李承訓進來,忙行禮說話,而後悄悄地退了出去。
無數火把映射着洞內忽明忽暗,那火焰燃燒投射到牆面上的影子,好似鬼魅一般晃動着,變幻莫測。
“嘩啦啦!”
史大可被冷水澆醒,這傢伙實在是困得狠了,就連李承訓與風雲打個招呼的空當兒,他也能睡着?
看着渾身溼漉漉,迷迷瞪瞪試圖睜開眼睛的史大可,李承訓將嘴巴貼近他的耳朵,“若是你現在還不說,你知道,你就沒有了用處,你的死期也就到了。”
史大可的頭算是勉強的擡了起來,但他的眼睛卻是依舊緊閉着的,那對眼皮就好似兩道閘門,重重的垂在那裡,即便他努力想睜開,也是無力。
李承訓要跟他談正事兒,豈容他如此五迷三道?自然是尖錐伺候,可這史大可已經體無完膚,他還真不知道該戳到哪裡,最後,他選擇其大腿外側一處“好地方”。
“噗!”尖錐扎到那裡,鮮血應聲破皮而出,但是奇怪的是史大可仍然耷拉着腦袋,絲毫不覺得痛楚,甚至還呼呼的打起了呼嚕聲。
李承訓方纔見史大可渾身上下花花紅紅,到處是口子,還在琢磨這風雲當真下手狠辣,現在他才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定是隨着史大可的困勁增大,腦神經的麻木加劇,其對於疼痛的耐度也逐漸增高,自然會招致風雲更加殘酷的對待,才能刺激其保持清醒。
“唉!”李承訓輕嘆一聲,沒有辦法,這個惡人做到這個份上了,還得繼續做下去,於是他選擇一個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也是最熬不到刑罰的地方——手指頭。
一聲淒厲的慘叫,穿透空氣,衝出洞外,劃破晴朗的夜空,在山巔間迴盪,那史大可疼得半個身子都在顫抖,眼睛睜得如銅鈴,嘴巴張得扁鏟,滴滴鮮血正從其左手中指的指甲縫中流出。
李承訓並非殘酷的人,但他必須要這樣做,以撬開這人的嘴巴,否則這大青山上的五萬兄弟性命可就不好說了。
“這是你最後的機會,天明以後,你將沒有用處,我也會另想他法去揪出那內鬼,而你會繼續留在這裡受罪,直到死去!”李承訓口氣硬得狠,神情卻十分平靜,似乎史大可招供與否都不重要。
“我說了,你,你們能放了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