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時間,李捷苦心經營的大好局面就喪失的差不多了。
人造的沼澤迅速變得乾涸,浮了一層黃沙的淤泥雖然還算黏人,卻也僅僅能到腳底淺淺一層,渾然不似昨天那陷進戰馬半條腿兒那般難走,一大早上,已經可以看到阿拉伯人的輕騎兵在營地內來回的活動。
唯一的戰果,恐怕也就是侵佔了半個侯賽因苦心經營的壕溝陣地。
清晨,天氣蒙了一層薄薄的霧氣,似乎被昨日慘烈的戰事給嚇到了,太陽都臉色慘白,慢吞吞從東方升起後便有氣無力的躲在霧氣後頭,暗淡的陽光照耀着一片戰場上陣陣慘白的炊煙繚繞,怎麼都有種鬼蜮冥界的感覺。
草草用過一頓沒有多少滋味的早飯,領着羣臣將軍,李捷又一次如期登上了點將臺,端起了望遠鏡眺望着對面阿拉伯帝國的軍營,觸目所及之處,到處都是一片死寂,壕溝顯得空空蕩蕩的,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後面阿拉伯人連片的軍營也是死氣沉沉,巡邏兵死了一樣靠在帳篷外面一動不動,更是沒有任何一個旁人在營內活動,給人一種錯覺,就好像所有阿拉伯人都撤走了一般。
不過決戰了月餘,對此李捷已經***了,每天清晨,*們都會跟着自己部落的長者在靜室中祈禱,絕不會出動亂走。
阿拉伯人如此受禮,可惜對手閩軍卻不是那麼尊重,眺望了一圈,李捷直接冷冰冰的下令。
“擂鼓,出戰!”
又是催促男兒流血廝殺的錚錚之聲嘹亮的迴盪在了河畔平原上,上百個軍鼓手袒露着上身,彷彿要把上陣殺敵的全部激情都表現出來,就算厚厚的牛皮軍鼓也是被他們敲打的渾身亂顫,激昂旳鼓聲中,經歷了昨日苦戰的閩軍又是彷彿流水那樣從倒刺柵欄各處的缺口涌現出,匯聚成一片汪洋戰陣。
昨日閩軍推進了快兩公里,直接的戰果就是,閩軍炮火足以覆蓋整個阿拉伯人的軍營,最開始發出怒吼的還是這些戰爭之神,由五百門大將軍炮,一千多門虎蹲炮一大清晨就合奏出了一曲震人心魄的交響樂。
刺耳的呼嘯聲中,一千五百多大小炮彈在阿拉伯人頭上開了花,密集的小型開花彈噼噼啪啪在最後幾道壕溝前降下了死亡之雨,爆裂開的金屬碎片噴濺的無孔不入,哪怕厚實的壕溝都塌了一塊兒又一塊,能看到守壕溝的阿拉伯人哇哇慘叫着蹦出來,沒跑幾步又是趴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虎蹲炮射程不過四五百米,大將軍炮卻有一千二百米到一千五百米,足以涵蓋整個阿拉伯軍營,望遠鏡中,眼看着一個個大鉛球狠狠砸進阿拉伯人的遊牧氈包中,貝都因戰士頓時好像被撅了窩的螞蟻那樣,亂哄哄的滿地亂竄。
心情終於愉悅了點,李捷帶着一絲****上國的高傲,又是猛地拔出了佩刀,高聲喝令道:“進攻!”
“爲了大閩,衝鋒!”
見到大纛發出的指令,前沿的各衛指揮官先後也是拔刀吶喊,數百個校尉,百夫長率領着自己的麾下,奮勇向前衝殺而去,如林的長矛,林立的刀槍,剛剛還憑證的像鏡子一樣的陣型一剎那解體成了千百塊。
因爲今日地面已經乾燥了,要預防阿拉伯人騎兵的侵襲,今日閩軍捨棄了散兵線,直接以密集陣型衝鋒,數以萬計的精銳步兵張牙舞爪的老虎那樣狠狠撲了上去。
然而,今日的阿拉伯軍似乎有點反常,沒有第一時間拍出他們那無往不利的輕騎兵應戰,反而將壕溝間供騎兵出動的木板橋也抽去了,在連續多天打擊下殘存的投石機與弩炮順着壕溝斜坡被推了出來,動物肌腱的彈性作用下,冒着黑煙的希臘火壺呈一個個拋物線投射出來,蹲在壕溝裡的阿拉伯弓箭兵也是稀稀落落的張望着抽冷子射箭來阻擊。
轟~一個油罐正好砸在了衝鋒的閩軍軍陣中,當即數十個健勇將士渾身着火的慘叫打起滾來,距離遠的僅僅蹦上一點的藉着還算溼潤的淤泥尚且能壓滅身上的火苗,距離近的只能痛苦的滿地打滾最後被活活燒死。
有的着火將士甚至死死抱住了戰友將同伴一塊燒死,弄得方陣指揮官不得不硬着頭皮直接下令刺殺,弩炮與投石機的攻擊中,衝鋒的幾里長軍陣到處都是一片黑煙慘叫。
李捷的的望遠鏡中,還清晰的看到一個唐人旅率吶喊着衝到了最前面,卻被一箭射中脖頸,慘叫着摔倒在了人羣中,皺着眉頭,李捷疑惑的放下了望遠鏡。
的確,阿拉伯人的攻擊給閩軍是帶來了很可觀的傷亡,但這鬆散的攻擊根本不能阻攔閩軍前進,頂着插滿箭羽的虎頭圓盾,衝擊最快的軍團已經距離阿拉伯人壕溝不到幾十米遠了。
昨天的血戰已經向阿拉伯人表明了閩軍的攻堅能力,憑着完整的十多道壕溝侯賽因都沒防守住,如今就剩下一條不完整的壕溝,還有三條被水泡過泥濘的隨時倒塌的壕溝,侯賽因究竟怎麼想的,就憑這些抵擋住閩軍?
就在李捷的疑慮中,先鋒步兵已然衝到了坑邊,長矛朝下怒吼着跳了下去,將坑底還要射箭的阿拉伯守軍扎死在坑底,盾兵插滿羽箭的鐵盾猛地拍在了阿拉伯兵的頭上,將缺乏頭盔保護的阿拉伯兵直接拍死在了地上。
令李捷更加疑惑的一幕出現了,前幾天還能死戰到底的阿拉伯大軍,這會兒卻像丟了他們的勇氣那樣,爬出了坑掉頭就像後潰逃去,狼狽的就像剛成軍的農民那樣。
轉眼中,第一道壕溝幾乎已經全都是閩軍了,被敵人的怯懦鼓舞的勇氣十足,兇悍的精銳步兵緊隨其後就像第二道壕溝殺去,可就在這功夫,先鋒閩軍數千人卻是忽然騷動了起來,剛剛還生龍活虎的猛士突然也是爭先恐後向外爬向後退卻。
沒等李捷下令去探查,深深的壕溝忽然騰地一下燃燒起了數米的火焰,跳動的火魔將沒來得及逃出來的閩軍還有阿拉伯兵全都吞噬了進去,坑邊上,無數隻手乾枯燒焦的手痛苦的拍大的坑壁,那場景就跟地獄裂開一道縫隙那樣,看得人頭皮發麻。
先鋒進攻受挫,兩個軍,四十多個精銳外族軍府數萬將士都是驚慌後退,上千人被阿拉伯人一把火燒了,然而李捷眼眸中僅僅是疑惑,而不是痛惜。
雖然沒有四十里那麼長,閩軍進攻長度也快十多裡了,點燃這麼長一道壕溝,所用的希臘火可是個相當可觀的數量。
阿拉伯人不比大閩,就算阿拉伯半島是石油產地,以他們簡陋的手法採集,手中數量依舊不會太多,這麼多天,閩軍炮彈都要打光了,阿拉伯人的希臘火更是所剩無幾,非拼命時候不能用,可以說一桶火油在阿拉伯將軍眼中,估計比十個騎兵都貴重了。
可是今天才剛開戰不到半小時,阿拉伯人連火油阻路都用了出來,爲什麼?
難道昨天受到打擊太大,侯賽因已經跑路了?還是阿拉伯軍中已經譁變了?
同樣的疑惑也在李績滿是皺紋的老臉上流露出來,同時觀戰的王方翼更是凝重的回過頭,思慮了下,李捷旋即從令旗盒子裡掏出兩面旗幟,一紅一綠雙手同時猛地揮了下去。
左軍,降服的羅馬軍團。
“勇士們!大閩王已經下令了,爲了羅馬的榮耀,進攻!”
身披羣甲,像個希臘女戰神一般的安娜用力的搖動了大旗,早已經等候多時的羅馬軍團立馬跟隨着大將軍房遺愛的腳步,奮勇的向前突擊了過去。
右軍,由波斯騎兵,中亞騎兵,阿拉伯僱傭兵組成的騎兵聯軍數萬輕重騎兵也像個捲曲起的大拳頭,狠狠揮向了阿拉伯帝國左翼,代替了受傷的蘇定方,車騎將軍大度設怒吼連連衝在了最前頭,第二波河中輕騎兵,苦悶了一夜的李讓也是頂盔慣甲發泄一般的向前衝殺着。
鳶竭力想跟上李讓的步伐,卻每每被他甩開。
阿拉伯人的主力在不在,最簡單的辦法,試一試,三路大軍齊出,氣勢滔天,河邊的喊殺聲還有騎軍的馬蹄聲一時間震得大地都跟着搖晃起來,李捷的望遠鏡亦是跟着緊緊的觀看過去。
然而沒過多久,羅馬軍團進攻的壕溝中,也是一道幾米高的火焰一下子將十多裡的攻擊面給阻隔了,雖然有了準備,還是有一百多羅馬軍團先鋒被燒死,至於右軍,昨天令大閩騎兵鎩羽而歸的超長槍方陣還有精悍的五萬多貝都因遊牧騎兵如約應戰了出來。
只不過相比於昨天,這些軍隊也沒敢突擊太遠,就依靠在壕溝邊上,封鎖閩軍進攻路線而已。
這些李捷真疑惑了,至少眼前的阿拉伯軍還有着十五六萬的兵力,幹嘛變成了這樣一副活不起的模樣?救命的希臘火都如此浪費了出來,能拖住閩軍一會是一會的架勢,侯賽因在等什麼?
莫非?阿拉伯人還有援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