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感覺到了些許不對,可是第九天,閩軍還是如同李捷所來的意志那樣,依舊沒有掉轉頭,繼續全力攻向了君士坦丁堡,一大清早,牽着馬的粟特人,拉着駱駝的阿拉伯人還有一個個揹着比自己身高還高東洋大刀的倭人吆喝着紛紛出了城寨,在君士坦丁堡城下拍了成了更加緊密的隊伍。
今日君士坦丁堡城頭的守軍們也明顯感覺到了一絲非比尋常的氣味,往日攻城僅僅五個閩軍軍團,今日足足增添到了十五個,陣型都比以往密集了許多,而且看旗號也是什麼樣子的都有,什麼半獸人,駱駝,羊,而不是前些日子單一的漢字大旗。
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息瀰漫了整個城頭,所有的羅馬守軍都感覺到,今日大閩是要做一個瞭解了!
“只要打退了今天的異教徒進攻!勝利就將屬於偉大的羅馬,而你們,爲上帝而戰的勇士們,你們全都會消除身上的罪孽,得以升入天堂,奮戰吧勇士們!”
君士坦丁都帶着雙頭金鷹旗再次親臨城頭,還有大主教鮑德溫帶着手下的牧師們更是賣力的叫嚷着。
基督教在人間的權利來源於基督的犧牲,相傳耶穌當年以自己的死,積累下了巨量的功德,在其復活之後,又將這份功德交給了他的十二個門徒們,所以基督教十二個主教區宣佈自己守着功德庫,有赦免罪孽的權利
。
換句話說,大主教讓誰上天堂,誰就能上天堂,比汪峰上頭條都要簡單,這也是後來羅馬教廷兜售贖罪券以及發動十字軍東征的權利來源。聽着一大羣牧師掏心窩子的保證,不少羅馬守軍感覺到了全身都是力量,恨不得現在就廝殺一場。
同樣,閩軍軍陣上,一個個軍官也在竭盡所能的鼓舞着自己麾下的士氣,由倭人組成的府兵衛前,十多個全身籠罩在大鎧之下的武士嚎叫着瓦力瓦力哇,塔塔克之類難聽的倭語,騎着駱駝的阿拉伯人面前,一個個阿訇許諾着聖戰,拿下這座異教徒城市,也可以升入天堂云云,更加實惠的還在後頭,隨着宇文節一聲命令,幾十口沉重的大箱子又是被擡到前沿,打開來,裡面亮晶晶的金子銀子立刻晃花了各族戰士的眼睛。
呼吸急促,幾萬人的目光都隨着被高高擡到中央的金銀所吸引,這些東西的作用,不言而喻!
孫子兵法雲:殺敵者,怒也!取敵者,貨也!車戰得車十乘以上者,賞其先得者而更其旌旗!調動兵士奮戰之心要麼激起他們的怒火,要麼激起他們的貪心!阿拉伯人天生與基督教的希臘人是對頭,又有這麼多金銀珠寶作爲懸賞,十多萬大軍更是氣勢如虹,嗷嗷只叫。
然而李捷對如此恢宏的十五萬大軍卻似乎並沒有在乎,往日裡早早已經抵達戰場督戰的閩王此時卻還在中軍大帳篷中,他面前,是三十二個黑都將士,每個人背上都揹着一個黃色的包裹,每個人都彷彿雕像一樣單膝跪地,左手拄地,右手放於膝,一動不動,雙目緊緊的盯着他們至高無上的閩王。
李捷此時也是前所未有的莊重,一貫穿着盔甲的他這一次也是將全套繁瑣的閩王行頭披在了身上,九條黑色的玄龍盤旋身周,先得無比威武而莊嚴,雙眸同樣凝視着這些跪地的將士,李捷聲音凝重,幾乎是一字一頓的吩咐着。
“今日之戰的全部勝敗,都落在爾等身上,只許成功,不許失敗!今晚,寡人就要得到勝利的消息!”
“傷者重撫,死者寡人視爾等家人爲同親!寡人要的東西,爾等可曾明瞭?”
“勇往無前,殺身不悔!”三十二個武士整齊的把頭重重的點了下來。
這些人都是精選自各族對自己最忠心着,甚至對自己有種狂熱的宗教崇拜,是閩王真正的死士,聽着整齊的回答,李捷亦是滿意的點了點頭,旋即大手一揮:“散!”
連臉都蒙在黑麪罩之下的武士整齊的倒退着出了帳篷,轉眼間,就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
“陛下,這可是一招險棋啊!如果那個方士所說的黃藥達不到預想的希望,今日之戰,付出的偌大代價,可就付之東流了!”武士們剛一走,王方翼又是從後帳篷中轉了出來,目送着他們離去的身影,凝重的敘述着。
李捷此時倒是輕鬆的拍了拍手:“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況且寡人相信,天命在我!天都昭示了此戰必勝,寡人何憂?”
“況且!”李捷的臉上忽然流露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神光,冷哼着說道:“寡人討厭等待!爲了這麼個破城,寡人已經等了太久了!”
王方翼還是反對這個計劃,不過也正如李捷所說,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沉悶了半晌,他還是擔憂的詢問道:“真的,不給河中郡王殿下多點提示嗎?”
“他是寡人的兒子,寡人磨練了他多年,就是爲了今日,如果連這點事還需要寡人提點,我還不如把他送回長安,當一個富家翁來的妥當!”
閩王一家子平素裡倒是以溫暖的親情著稱,可這畢竟涉及了冰冷冷的權利,把沒有能力之人推上高位,反倒等於害了他,王方翼聽的心頭凜然,這是閩王最終考研的時刻到了。
也盤算了下日後自己的位置,王方翼雙手合十,也是快步退了出去。
再沒有旁人,李捷乾脆撤了腰帶,寬大繁瑣的禮服頓時滑落,又露出了裡面的黑龍明光鎧,抄起架子上的橫刀,李捷亦是大步流星的出了帳篷,直奔戰場而去
。
此時,最激烈的攻城戰已經拉開了帷幕,大炮的掩護下,數以萬計的阿拉伯人,倭人,波斯人,羅馬人以及高加索人閩人吶喊着推動沉重的攻城器械,迅速向城頭上逼近了過去,今日裡,所剩下的八架雲梯,十二架井欄全部都被投入戰場,巨大的攻城器械彷彿巨人一樣咆哮着。
城頭上,頂着劈天蓋地的炮火,羅馬守軍也如同瘋了一般,弓弩箭矢飛蝗那樣的射到城下,哪怕自己旋即就被打過來的炮彈絞的粉碎,也要在臨死前拉上幾個墊背的。
希臘火打在地上,立馬幾個人燒成了火人,弩炮呼嘯而過,在攻城隊伍中淌出一條條血路,被弓箭射成了刺蝟,閩軍成羣的倒下,可繞是如此也抵擋不住閩軍的瘋狂前進,嘎吱嘎吱的聲音中,八架雲梯的二級梯又是一起勾住了城頭,潮水一樣的閩軍衝了上去。
第二道城牆上,立馬銳利的弓弩彈丸又是鋪天蓋地打過來,先充上來的閩軍兩三百人直接被着無處躲閃的攻擊打的跌落城下,可這一次閩軍完全是用人命堆城的架勢,後面的軍士依舊源源不斷的衝上來,矮小的倭人武士滾進斯拉夫重步兵的陣列,短刀一陣揮舞,就有十數個守軍捂着大腿慘叫着倒下,後頭的阿拉伯人則是抽出了弓箭遠遠的眺射着,一支支狠毒的箭幾乎無一例外的插入羅馬守軍鎧甲下的咽喉,幾乎轉眼之間,閩軍就在城頭上奪來了大片的陣地。
那些僱傭衛隊又是哀嚎着推進了有着死亡峽谷之稱的塔樓甬道中。
…………
狄奧多西城牆上激戰正酣的時候,金角灣對面,此時卻還是一潭死水無波,北路軍拿下了加拉太堡之後,就一直處於待命的狀態,對於金角灣對面的炮擊牽制甚至已經算不上戰鬥了。
此時,北路軍中軍大帳中,拿着李捷派人送來的命令,李讓卻是禁不住滿腹疑惑。
李捷送來的東西可堪稱閩國重寶,紫金虎符,這東西等於將北路軍的全部權利下放給了李讓,而李捷的命令卻只有四個字。
你看着辦!
端詳着這個命令,李讓當即陷入苦惱中,這個看着辦的含意可太多了,究竟是要他進攻,還是防守呢?
“陛下今日在西城牆發起了猛攻,陛下如此書信於殿下,定然是希望殿下也能立下功勳,末將願爲先鋒,渡海攻打君士坦丁堡!”
鳶還是一貫的直率,鏗鏘有力的聲音迴盪在帳篷內,可李讓卻僅僅皺了皺眉頭,注意力又投注到了一旁,姚崇的身上。
李疇被趕回了蜀地之後,姚崇憑着其過人的智慧謀略,一路坐到了曾經李疇的位置上,甚至李讓對他的依仗還超過了李疇,眉頭緊縮了片刻,姚崇卻是凝重的搖了搖頭。
“如果陛下要殿下攻城,一個命令即可,不需要如此兜圈子!肯定不是攻城!”
“難道我們就這樣觀望着?”郭待封頓時坐不住了,可姚崇又是重重搖了搖頭:“觀望在戰爭中是最重的罪責,況且陛下還將重兵託付給殿下!”
語氣一轉,姚崇又是否決道:“可越是此時,越應該要冷靜,先以不變應萬變,保護好我們自己,肯定有變故發生!現在需要做的是靜觀其變!”
郭待封繞的雲山霧罩,鬱悶的出去正軍,一行人還是苦惱的圍坐在大帳中,姚崇的眉頭幾乎皺了疙瘩,苦苦思索着閩王的用意,可就在這個功夫,姚崇的眼睛忽然直了。
他手邊的茶杯中,茶水正一圈一圈的向外震盪着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