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兵器時代,遊牧部落永遠是最大的戰爭機器。
隨着李捷帶着部落走走停停中,連續收容了十來個支離破碎的小部落,戰士被選入了軍中,還有着一萬五千多人的老弱婦孺編成了後備大營,靠着一路遊牧這纔在鄂托克泊停留了這麼多天。
領袖也不是一天能培養成的,冷不丁聽着這麼一支大軍逼近自己的大營,李捷也是有點慌了神,想都沒想就直接嚷嚷着命令道。“傳令,大軍回援!”
“等等,殿下!”眼看着傳令兵就要衝向正在受降的突厥大軍下達命令,碣石突利溫卻忽然趕忙拉住了傳令兵的身影旋即這才趕緊到了李捷面前提醒道。“殿下,軍心啊!”
看着碣石突利溫頭盔下那張急切的大鬍子臉,李捷當即出了一身冷汗,左右探視了一下,周圍都是一些親信部衆,遠處的突厥大軍還在興高采烈虐待着謀落人,這才讓他鬆了一口氣,旋即狠狠瞪了咋咋忽忽的奴達一眼,瞪着這個傢伙委屈的撓了撓頭。
這五千多的突厥人可都是七拼八湊來的各種小部落成員,今天李捷帶着他們打敗了謀落人,這纔剛剛樹立了一些勸慰,目前還是威信不穩的時候,冷不丁要讓他們知道了部落家人受到威脅,還不得炸了鍋啊。
“那我們怎麼辦?”一時間李捷倒也沒了辦法,把詢問的目光看向了碣石突利溫,這傢伙也是撓了撓皮盔,這才狠狠一咬牙說道。“按照俺們突厥的辦法,先派親信回去打探,可敵則敵,不可敵就放棄大營,只要有人馬在手,草原上就不愁沒人依附。”
這話夠狠,說的李捷當即一激靈旋即狠狠搖了搖頭拒絕道。“不成,楊叔還有裴瑩還在那裡,無論如何我們必須回去!”
“殿下,你們漢人不是有句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嗎?”碣石突利溫的大鬍子臉當即急的抓耳撓腮,看着他的模樣,李捷心頭有市場猛地一震,營帳中,這傢伙的妻兒老小可也在那兒,草原梟雄的確各個足夠冷血。
“行了,我們連是敵是友都不清楚,最起碼要回去看看才行!”想了半天,李捷這才終於下定決心,見此碣石突利溫也不得不應答下來,可惜對於這句是敵是友他可沒有爆一點希望。
挨着靜水湖泊,鄂托克泊就這麼大,除了滿地戰爭留下的屍骸,一千多的謀落人騎兵還有就是被昏昏沉沉殺昏了頭的各個零碎葛邏祿部落,明顯一場大戰後雙方的戰場都北移了,根據力量對比,有備對無備碣石突利溫怎麼都不相信能是自己人從北面過來。
所以一系列古怪的命令就下達了下去,說有人兩騎看押一個謀落人,如果有事可以率先將他們迅速斬殺,幾十個百騎隊伍再一次匯聚成了一個大圈子,也是緩緩向北上方向進發。
難得河套草原上能有如此大一個湖泊,便於取水,而且有冬魚可以養活這麼一大堆人,所以兩天前抵達鄂托克泊後,一方面抵禦謀落人,一方面李捷就把大營放到了淨水湖旁的漢代舊城城址上。
快千年前,這裡曾經也經歷了舉足輕重的王朝興衰,驚心動魄的傾國大戰,草原上的匈奴先輩們黯然離去,大漢的龍旗遍佈整個河套,可惜隨着中原王朝的衰落,草原民族再一次如同潮水一般狂涌而來,遊牧歌聲再一次隨着牛馬遊蕩在了河套草原,昔日代表着漢帝國威嚴的一座座土城如今卻變成了殘垣斷壁,淹沒在了長長的牧草當中。
這一次,早已荒涼的漢故城這一次卻又迎來了如潮的兵戈。
足足走了半個時辰,五千多大軍抱成的騎團這才走到了漢故城前那一片略高的土坡上,順着高出往下看去,所有人卻都是忍不住譁然起來,同樣一團碩大的騎陣早已經停在了漢故城邊上,遠遠迎着夕陽日落的餘暉,甲光燁燁,明晃晃的撲面而來。
望遠鏡中,凝望着那煞氣森森排列整齊的鐵甲騎陣,李捷忍不住就是直皺眉頭,眼前這支騎兵不同於以往他見過的任何一支草原騎兵,陣列森森,進退有度,但第一眼他就知道,自己這支七拼八湊打個一千多謀落人都困難的騎兵絕不是對方的對手。
“殿下?”打馬過來,碣石突利溫頗有些沉重的靠了過來,斜着身子詢問着。“趁着現在距離還遠,撤退還來得及!”
“殿下,我們要怎麼做?”藥格羅,刀疤劉,還有盛問劍幾個也是圍了過來,爲了幫助李捷掌控這些突厥依附部落人丁,他們也是被分到了下面當起了千騎百騎,帶兵一兩天下來,刀疤劉倒是找回了曾經年輕時候在軍旅打拼留下的沉穩彪悍,遠遠眺望着漢故城邊上的大隊騎兵,刀疤劉鐵盔下一雙黑褐眼睛卻散發出陣陣紅光。
“殿下,依靠着土坡高度優勢,我們未必沒有一拼之力!”
“再等等!”拿着望遠鏡眺望着遠處,忽然鏡頭一閃,李捷卻是揮手壓住了蠢蠢欲動的部下們,拎着望遠鏡仔細打量起森森騎陣旁邊的漢故城殘垣斷壁來,好一陣,原城門破出來的大窟窿,幾騎鐵甲騎兵忽然扛着大纛踩着飛雪就狂奔了出來,重重的馬蹄在騎兵背後揚起了大片的雪霧。
爬着坡,不一會十來騎突厥騎兵眨眼間就到了軍陣前,望着寒風中烈烈作響的犛牛尾大纛,原本神經緊張的李捷一行人卻是同時鬆了口氣,雖然突厥叛軍也用了犛牛尾狼頭大纛,不過金狼頭就只有被大唐敕封的俟利泌可汗可以用了。
“你個孫子,你說明白點能死啊。”包括在內,碣石突利溫,藥格羅,刀疤劉一大圈人都是重重的白眼翻了過去,被一雙雙銳利的目光穿的千瘡百孔,黑小子奴達訕訕的直抓滿頭小辮子,腦門上滿是冷汗的叫喚着。“俺這不是着急!”
又是無語的瞪了那小子一眼,李捷這才領着十來騎迎着跑上來的突厥鐵甲騎兵緩步走了上來,雙方二十多騎在土坡前二十來米處一齊勒住了馬,打量了對方一圈,令李捷皺眉的是對方突厥騎兵居然傲氣的直接把犛牛尾狼頭大纛狠狠往地上一插,傲慢的揚聲說道。
“俟利泌可汗有令,招唐使入金帳覲見!”
這樣一句話,頓時讓李捷身後藥格羅,刀疤劉幾個都是忍不住皺起了眉頭,的確,阿史那思摩受封懷化郡王,俟利泌可汗,身份很是金貴,不過李捷也是不差,天可汗九子,朔親王,論起身份來只高不低,卻被阿史那思摩這麼無禮的隨便命人傳召,絕對算得上侮辱。
“放肆,瞎了你的狗眼,怎麼和殿下說話的!”主憂臣辱,主辱臣死,不論漢人突厥都是一樣的,沒等李捷發話,藥格羅,刀疤劉幾個已經半刀出鞘,怒罵着涌了上來,這一聲殿下也把鐵甲突厥傳令兵說懵了,就在他發愣的時候,李捷忽然掏出了一直藏在懷裡的火銃,砰的一槍,正好落在了突厥騎兵的馬蹄下。
咣的一下,別說沒見過火藥的鐵甲突厥戰馬,就連李捷身後馬也是驚了一大羣,好不容易那些突厥小部落騎兵這才壓下了馬,距離近的十來騎汗帳鐵甲騎兵更是不堪,直接被受驚彈跳而起的馬匹摔了個人仰馬翻,在地上滾成了一團還叫嚷個沒完。
“天雷!天雷!”
“告訴你們可汗,朔王李捷在這兒等着他!”雖然手被震得直髮麻,看着狼狽的汗帳騎兵,李捷卻依舊錶情沒有一絲波瀾,鐵青着臉怒聲嚷着,畏懼的看着李捷,連戰馬都顧不得了,幾個鐵甲騎兵扛着犛牛尾狼頭大纛邁着兩條羅圈兒腿狼狽的就跑下了山。
“哈,幾條突厥狗!”看着幾個前倨後恭狼狽的汗帳騎兵,就連藥格羅這傢伙都忍不住痛快的罵出了聲,眺望着遠處漢故城下的排成陣列的森然鐵甲騎陣,李捷的眼中卻是浮現出了陰霾,阿史那思摩這來到淨水湖來的太突兀了,他們一路尋找了數天都沒有尋到絲毫蹤跡,今天才剛剛出去與謀落人決戰,阿史那思摩就來了。
讓李捷更深一層的憂慮就是,葛邏祿部已經被打的四分五裂了,雖然歷史上說阿史那思摩極爲忠誠,但歷史上還說突厥的徹底叛亂還是在貞觀十七年呢,萬一他要是挨不住壓力倒向了薛延陀,也未必沒有這個可能!
“都做好準備,山下騎兵如果有異動,隨時準備作戰!”臉色陰霾,李捷頗有些無奈的沉聲吩咐着,眼神裡冒出了凌厲的目光,刀疤劉盛問劍幾個立刻轟然應喏,就連突厥出身的藥格羅也是,只有碣石突利溫面上猶豫了一下,不過在背後幾道冷冷的目光中,這傢伙當即又是一個機靈,看着地上被火銃打出來的一個大坑哆嗦了一下,碣石突利溫大聲的應答着,旋即一拉坐騎也是奔涌着回到了陣中隨時準備着。
沒有再回頭,李捷依舊憂慮的眺望着山下突厥汗帳軍陣,還好,沒過多一會,軍陣中,直接是一隊小騎兵簇擁着一個金甲狼頭大將扛着犛牛尾金狼頭大纛狂奔着跑向了山坡。
“誤會啊!誤會啊!”遠遠地金甲狼頭大將就高喊了起來,捏着唐刀刀柄,李捷卻是一刻都沒有放鬆,看着李捷與背後騎軍軍陣戒備的樣子,恍然的拍了下金狼頭盔,金甲大將乾脆讓背後騎兵停下,自己一個人騎馬趕了上前。
距離近了,李捷也仔細端詳起來,金狼頭盔下彎曲的捲髮,典型歐陸游牧民族那種黃白過渡臉龐長長的尖尖的,就像一個大蘿蔔一般,湛藍的眼睛,一大把黃鬍鬚更是跟蘿蔔鬚子差不多那樣,那面容的確給李捷強烈的熟悉感覺。
就在李捷略微放下戒備,開口要詢問的時候,金狼甲大蘿蔔一句話卻差點沒讓李捷摔下馬來,縷着鬍子,阿史那思摩就高聲嚷嚷着。“朔王賢侄,誤會啊,我是你李思摩叔啊!”
“你忘啦?在長安時候我還抱過你呢,朔王賢侄你還尿了我一臉呢,那風範,絕對是爺們漢子!”在蘿蔔臉上比劃着,鬍鬚都被北風吹得亂飛,阿史那思摩似乎還回味着童子尿的味道說着。
一句話卻是聽得李捷臉憋得通紅,肩膀劇烈的搖晃起來好不容易纔沒摔下去,原本後面還打算拼命地盛問劍刀疤劉,鐵盔下的一俊一醜兩張臉也跟着憋得通紅古怪萬分,強忍着纔沒笑出來。
看着李捷氣得直哆嗦,難看的臉色,阿史那思摩還迷糊的揉着臉疑惑說道。“怎麼了啊?朔王賢侄當年挺槍而立的樣子的確夠爺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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