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最後的勝利者

擊散了年幫和龍門的陣勢,柳青原已經雙眼發花,氣虛力窘,他深深吸一口氣,一個箭步衝出巷口,想要趁着這一陣混亂,奪路而逃,誰知擡眼望去之時,卻只能嘆一聲無奈。

只見路邊酒樓的二層之上,一身灰衣的離臺之主和一身黑衣的夜鬼正相對而坐,淺斟慢飲,悠然自在。離臺之主的臉上仍然是那種平淡漠然的表情,一雙空空洞洞的灰眼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彷彿可以看穿他的五臟六腑。

“主人……”柳青原雙腿一酸,情不自禁地跪倒在酒樓之前,渾身瑟瑟發抖,一時之間竟生不出抵抗之心。

“夜半,你對得起我啊!”離臺之主輕輕敲着面前空空如也的酒杯,用一種清淡柔和的語氣說道。

“主人,我,我……”柳青原顫抖着想要說話,但是卻難以成言。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離臺之主的眼中閃出一絲炙熱的白光,他的語氣也第一次讓人感到有一絲人的情感。

體會到他語調中的震怒,柳青原的心中忽然涌起了一股勇氣,他猛地站起身,奮力挺起胸,揚聲道:“我早就想要脫離離臺。當年我入你門下,只有五歲的年紀,那個時候,世上還沒離臺,還沒有賞金刺客,我只想要學一身驚世駭俗的本事,橫行天下。你撫養我長大,教我武功,我很感激。你讓我入越女宮外閣偷學超海劍法,我也無話可說……”

“哼,說得比唱的還好聽。如果不是我的協助,你能在江湖上博得超海公子的盛名?你的一切,都是拜離臺所賜,我能給你一切,也能把你的一切奪走。”離臺之主沉聲道。

“你對我的恩情,這些年來我爲你殺人攫命,早就還清。不只是我,就算是其他離臺劍客,也早有去意。我們身入江湖難道只爲了那黃金白銀之物?我等浴血廝殺,捨生忘死,你卻坐享生殺予奪的特權,日進斗金,江湖中人怕的是你離臺之主的五更奪魂令,至於我們這些默默無聞的殺手,卻根本無人知曉。你又豈能怪我今日叛出離臺?”柳青原說到這裡,咬緊牙關,擡手平舉長劍,厲聲道:“我柳青原的項上人頭就在這裡,你若想要,儘管來拿!”

“柳青原?!呵呵,”離臺之主微微一笑,“你在越女宮呆得太久了,已經忘了你本來的名字了,夜半。”

“不,以前我無名無姓,今日我終於有了一個名字,從今以後我就叫柳青原。”柳青原不屈地昂起頭,厲聲道。

離臺之主緩緩站起身,將柳青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沉默了良久,終於嘴角微顫,低聲道:“殺!”

他的號令一出,四道令人睜目欲盲的劍光在酒樓一層突然亮起,四道黑影宛若四道烏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射向柳青原。

柳青原暴喝一聲,左手鬆紋劍連晃出四道劍影,“叮叮叮”連續盪開三把長劍的刺擊,但是最後一把長劍的突襲卻讓他左臂一酸,一股陰冷強大的寒氣從劍尖上勢如破竹地涌來,令他筋疲力盡的身軀一陣發麻。

“倉啷”一聲巨響,他手中的松紋劍打着轉高高飛起,一柄亞賽霜雪的長劍已經沒入他的右肋。

柳青原噴出一口鮮血,伸手搭在來人的肩膀上,激烈地喘息着:“你,你是……雞鳴?”那個傷到他的黑衣劍客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興奮的紅暈,他將頭湊到柳青原的耳邊,低聲道:“從今以後,我就是離臺第一神劍。”說罷,他獰笑着一抽長劍,一彪血箭從柳青原肋下激射而出。

柳青原虛弱無力的軀體軟綿綿跪倒在地,失去了抵抗的力氣。

雞鳴劍客嘿然冷笑,橫舉長劍就要取下他的項上人頭。柳青原忽然擡起頭來,朝他微微一笑。

雞鳴劍客微微一怔,不知他笑些什麼。只見柳青原伸手朝懷中一掏,取出了嶽環的行蠱分身,一抖手朝着遠遠跑來的龍門年幫人衆之中拋去。

看到行蠱分身飛入空中,離臺之主和夜鬼同時站起身。

“去奪!”離臺之主厲聲喝道。圍在柳青原身邊的雞鳴,日出,朝食,隅中四大劍客聽到主人的驅使,也無暇顧及柳青原的死活,同時展開身形,朝着在空中飄舞的人偶撲去。

一直默然不語的夜鬼終於見到行蠱分身出現,突然一個魚躍衝入空中,一個加速,後發先至,超過了離臺四劍客,迎頭衝向人偶,與此同時他的左手探入懷中,摸出一個竹哨,放入口中,努嘴一吹,空中頓時響起了一聲刺耳的尖嘯。

就在他剛剛要摸到行蠱分身的剎那間,一根雪白的蛛絲間不容髮地搶在他之前,一下子捲住了人偶,往龍門衆將所在的方向拉去。

“海天翁!”撲空的夜鬼半空中一個千斤墜,飛快地落回地面,左手再次舉起竹哨,用力吹了數聲。隨着哨聲響起,街邊的數間民居忽然打開,十數個面目扭曲猙獰的強壯漢子嘴裡發着陰鬱的嘶吼,從房間中衝了出來,赤手空拳地朝着龍門幫衆衝殺而來。這些人雖然都是江湖上默默無聞之輩,但是身上洋溢的殺氣,即使那些身經百戰的離臺劍客也多有不及,面對他們的衝鋒,龍門錦帆堂高手不敢怠慢,前排的幫衆齊刷刷射出數十枚飛刀,意圖將他們在遠處擊殺。

這些鬼樓的樓衆面對着鋪天蓋地飛刀不避不擋,只是一股勁兒地朝前急奔,那些飛刀打在他們身上,就彷彿微雨拂身,不痛不癢。

“是魔人,是魔人!快退!”眼尖的青龍廣錚大聲呼喝,一衆龍門高手立刻裹住拿到人偶的海天翁,排着整齊的陣勢,邊打邊退,想要立刻逃離此地。

誰知他們剛退出數步,就看到年幫的玄武營和春韭陣死死堵住了他們的退路。

“龍門狗賊,想跑?哪有這麼容易!”夏壇壇主薛定邦厲聲吼道。

“放箭!”冬壇壇主蛇祖莫海閣大聲號令道。

亂箭齊發之下,龍門幫衆紛紛倒下,撤退的意圖頓時落空。而他們身後的鬼樓魔人此時已經殺入了後陣之中,錦帆堂高手雖然各個武功精強,但是對於刀槍不入的敵人卻一籌莫展,一時之間死傷無數。

“司庫,我們扛不住了!”掌星天王陸奇峰拼死擋住兩個魔人的聯手合擊,嘶啞着嗓子吼道。

海天翁緊緊攥着手中的人偶,思忖再三,只能憤怒地大喝一聲,抖手將人偶朝着年幫的玄武營丟去,一邊仍一邊大聲吼道:“鬼樓的人聽着,人偶在年幫手裡!”

眼看着人偶朝自己飛來,薛定邦連忙高高跳起,想要一把接住。身邊的莫海閣心思比他活絡得多,一看人偶朝自己陣營飛來,就識破了海天翁的詭計,連忙一把抱住薛定邦的雙腿,將他狠狠拽了下來,連聲道:“不要去拿!”

“你瘋了?”薛定邦怒道。他話音剛落,就看到黑壓壓的魔人嘶吼着朝自己衝來,前排的玄武營高手鬼哭狼嚎,死傷累藉。

“好你個海天翁!”薛定邦這纔看出海天翁的歹意,立刻擡起一腳,將落在地上的人偶遠遠踢開。

當人偶再次飛入天空之際,夜鬼,離臺四劍同時躍起,希望將這枚人偶一把抓住。

就在這時,一根血紅色的長虹突然在街角閃爍而出,在空中劃了一個優雅的弧線,輕柔地一捲,一下子捲住了空中的人偶。

衆人放眼望去,卻看到乘風會大當家魚韶赫然出現在一片混亂的街道之上。在她身後,風洛陽,唐鬥和祖菁並肩而立。

“哈哈,終於失而復得啦,阿韶好功夫!”看着魚韶的龍錦捲住了人偶,唐斗頓時大喜,忙不迭地奉承。

這個行蠱分身對於魚韶雖然沒有什麼吸引力,但是畢竟是因爲自己輕信柳青原而丟失的,魚韶一生閱人無數,少有差錯,這一次是她遭受的重大挫折,如果能找回場子,對她的自尊心來說,的確是非常大的滿足。所以當她眼看着自己就要成功回收這個人偶之時,臉上也露出一絲得意之情。

就在她的龍錦彷彿歸巢的紅龍,朝着魚韶飛回之時,一衆鬼樓魔人之中,一個魔人突然沖天而起,疾風馳電一般衝向空中,擡手一抓,一把抓住龍錦的腰身,用力一扯,竟然將魚韶費盡心力重新打造的龍錦凌空扯斷。

斷裂的龍錦鞭梢一揚,本來輕輕捲住的人偶頓時滑脫了龍錦的桎梏,再次高高飛向天空。那個魔人猛地一挺身,高高舉起手,想要將人偶抓在手心。就在此時,一個灰色的人影大鳥一般從他頭頂飛過,一把攥住了人偶,卻是離臺之主親自出手。

這個魔人發狂地大吼一聲,左掌急伸,半空一掌打向離臺之主的小腹。

離臺之主臉上露出一絲不屑的微笑,凌空一個輕盈的旋身,左腳輕擡,就着魔人發掌的方向輕輕一踩,不但擋住了魔人凌厲的掌力,還可以借力飛躍,遠走高飛,實是連消帶打的妙招。但是當他的腳掌踏在魔人手掌上之時,他只感到一股無法抵抗的洪荒巨力沿着腳上的穴位直衝丹田,他渾身如遭電擊,身子不受控制地在空中打了個狼狽的空翻,手一鬆,本來牢牢握住的人偶,竟然脫手而飛。

“好樣的!”一旁的夜鬼讚了這魔人一句,一個騰身,高高躍起,對準那飛行的人偶一把抓去。誰知這鬼樓的魔人居然六親不認地朝他揚起了手掌,做勢要打。

“混帳,不看看我是誰!?”夜鬼沒想到這個魔人居然不受控制,不禁罵道,但是一瞥見這魔人的雙眼,頓時大驚,“你是嶽環?!”

那魔人一聲冷笑,一掌轟出。夜鬼識得厲害,連忙一矮身,急使千斤墜,砰地落回地上,合身滾開。

夜鬼認得不錯,此人正是消失了行蹤的嶽環。他爲了尋找自己的行蠱分身,也爲了躲避手持行蠱者的奴役,躲藏進了鬼樓潛入中原的低等魔人之中。他本身的功力就是從天魔解體大法第一重開始練起的魔化功,所以對於僞裝低等魔人早已經駕輕就熟,很有心得,一時之間,即使以夜鬼的狡猾機警,居然也沒有覺察出來,還派遣他作爲爭奪行蠱分身的一大助力,正合了他的願望。

此時他第一掌逼退離臺之主,第二掌逼退夜鬼,威風一時無兩,隱忍多時的霸氣一朝而發,端的是得意非凡,只見他仰天長笑一聲,擡手成爪,朝着半空中打着轉的行蠱分身抓去。

誰知道就在他即將得手的瞬間,一道烏光突然斜刺裡射來,重重撞在行蠱分身之上,撞得人偶斜斜飛入空中。

嶽環轉頭一看,卻是離臺之主將腰間的劍鞘抖手飛出,撞中了人偶。

“搶!”離臺之主身子仍然在空中,卻已經迫不及待地大聲下令。

他麾下離臺四劍頓時宛若四朵烏雲,從四面八方裹向這江湖人視爲珍寶的人偶。

“呀——!”嶽環大喝一聲,身子一旋,陡然間拔高數尺,雙掌旋風般四面八方打出,一瞬間猶如八臂羅漢一般連出四式十六掌。強猛的掌風將半空中的離臺四劍打得東倒西歪,彷彿斷線的風箏四外飛去。但是他的掌風也將人偶遠遠吹開,不知掉到了什麼地方。

當夜鬼,離臺之主,離臺四劍,嶽環都落到地上之時,人人手上空空如也,誰也沒有搶到行蠱分身。

衆人你望我,我望你,滿眼都是疑問。

“你們別找了。”就在這時,一個清脆如銀鈴的聲音忽然響起。衆人擡眼望去,只見發話的正是一身淡綠色裝束的天山弟子祖菁。

她揚了揚自己蔥白色的玉手,瓊脂白玉般的指尖之上正握着那人人想要的行蠱分身:“剛纔這個東西掉到我手裡了。”

“哈哈哈哈!”看到祖菁手握嶽環的生殺大權,唐鬥得意地笑了起來,“唉呀,各位真是白忙活。來來,嶽環,見見你的新主人!”

“讓開!”在他身邊的風洛陽陰沉着臉一把將他拉到身後,抖手從腰間拔出了青鋒劍。

“怎麼?”唐鬥不解地問道,隨即擡頭一看,卻看到夜鬼,魔人,離臺主人和離臺四劍已經宛若一羣見了血的惡狼四面八方朝着他站的地方衝殺過來。

這些魔道高手各個身懷絕技,對付一個兩個也許勉強可以做到,但是要一齊上,便是渾身銅澆鐵鑄,也要被打成篩子。

“我的天!”唐鬥嚇得連忙一撩衣襟,露出自己腰間兩個鹿皮囊,準備拼死搏殺。

“給你吧!”首當其衝的祖菁看到面前一個個猙獰的嘴臉,心中一陣慌亂,她腦中靈光一閃,猛然躲到唐鬥背後蹲下身,悄悄一揚手,手中的行蠱分身倏地一聲划着地皮,低飛而出,重重打在木立於地的嶽環腳面之上。

嶽環沒想到祖菁會把人偶遞給自己,他欣喜若狂地彎下腰,一把抓住行蠱分身,高高舉起,厲聲喝道:“都不要動,行蠱分身在我手中!”

此話一出,朝着風洛陽和唐鬥衝來的衆人,頓時止住身形,紛紛轉過頭來,滿眼不甘地望向嶽環。

嶽環朝他們冷冷一笑,緩緩將人偶小心地收入懷中,轉頭望向祖菁:“小姑娘,你爲什麼要把它還給我?你不想要嗎?”

“嗯……”祖菁用力搖了搖頭。

“你不想要,唐門大少不想要嗎?乘風會大當家也不想要嗎?你爲什麼要還給我?”嶽環執拗地問道。

“因爲有資格支配你的,只有你自己啊。好好一個江湖人,怎會願意做別人的奴隸?”祖菁甜甜地一笑,朗聲道。

聽到祖菁的話,嶽環渾身一震,從心底涌起一股許久未曾經歷過的溫熱:“現在的我,還有資格做江湖人嗎?嘿。”他閉上眼睛,當年賣身成魔的經歷一幕幕在他的腦海中浮現,令他胸中酸楚難當。

“我難道不應該得意嗎?我終於自由了。我,我終於可以橫行天下了。”嶽環偷眼看了看擋在祖菁面前的風洛陽和唐鬥,不知怎的,他忽然感到一陣羞愧窘迫,一種自慚形穢的悲涼在心頭油然而生。

“小姑娘……”嶽環深深望了一眼祖菁,“今日你對我恩同再造,我嶽環不是忘恩負義之人,他日你若有難需要幫手,我嶽環不才,願效犬馬之勞。”

說罷,他朝祖菁用力一抱拳,轉身過身來,彷彿旋風般消失在揚州街道的深處。

“夜半,你真的以爲你能在我手下逃得性命?”離臺之主灰濛濛的雙眼彷彿地獄死神的妖瞳冷冷注視着柳青原。他掙扎着想要從地上站起來,但是一柄光華似雪的長劍已經透入他的胸膛,令他心口一片冰涼。

“啊——!”柳青原慘號一聲,從牀上猛地直起身,冷汗森森而下。

“噓……”一隻溫柔的手掌按住他赤裸的胸膛,接着一條溼潤清涼的毛巾被搭在他的額頭之上,令他焦慮緊張的心緒頓時平靜了下來。

“呼……,剛纔是夢,剛纔是……夢。”柳青原劇烈地喘息着,緩緩躺下身子,眨了眨眼睛,轉頭望去,只見鳳閣花樓大當家蘇雲煙此時正坐在牀邊,靜靜地凝視着他。

“是你……”柳青原輕輕舒了一口長氣,擡手朝肋下撫去。他肋下的劍傷已經包紮妥當,傷口處一片清涼,似乎被塗上了某種效用靈驗的藥膏。

“你的傷沒事,我鳳閣的百花歸元膏對於這種劍傷非常靈驗。”蘇雲煙嫣然一笑,輕聲道。

“雲煙,你救了我?”柳青原用力搖了搖頭,回想起當日鎮惡堂前一番浴血廝殺,恍然間宛若隔世,頓時升起一番再世爲人的感慨。

“離臺之主和鬼樓樓衆似乎對於行蠱分身的去向悵然若失,對你未加留意,我於是趁你昏迷的時候,將你搶回了蜜仙樓。”蘇雲煙淡淡地說。

柳青原並沒被她輕描淡寫的語氣所欺騙,從她憔悴的表情,他可以看出來,爲了救回他的性命,這些日子蘇雲煙經歷了多少顛沛流離。

“雲煙,你要知道,我再非當日那個超海公子,以我現在的身份,已經不配作鳳閣的貴賓,你又何必在我身上花費心思。”柳青原苦笑一聲,沙啞着嗓子說道。

“但是你仍然是柳青原,不是嗎?這是你自己說的。”蘇雲煙柔聲道。

“不錯,從今以後,這是我唯一的名字。”柳青原聽到這裡,精神一振,朗聲道。蘇雲煙的話令他的心再次被雄心壯志所充滿,然而想到得而復失的行蠱分身,他心頭一沉,剛剛積攢起來的一點精神頓時鬆懈了下來,“哼,可惜,鎮惡堂一戰,我一敗塗地,中了唐斗的詭計,既暴露了身份,又叛出了離臺,最後更失去了行蠱分身……”

“那一戰根本沒有勝利者,最後得到行蠱分身的不過是嶽環自己。”蘇雲煙勸慰道,“你又何必沮喪。”

“嶽環得回了行蠱分身?”柳青原震驚地問道。他在祖菁拋出行蠱分身之前就已經陷入昏迷,對於行蠱的歸屬並不知曉。

“正是,那個天山女弟子祖菁主動將行蠱分身還給了嶽環。現在嶽環已經無人可制,天下無敵。”蘇雲煙低聲道。

“她真是傻的可以,爲什麼要把行蠱分身還給嶽環,自己留在手中,如握千軍萬馬,何事不可爲。”柳青原滿心遺憾地用力一捶牀緣,“如今嶽環手握行蠱,誰有本事從他手裡奪回,這一番機緣就算徹底完了。”

“青原,好不容易脫離離臺,正可自由自在一番,鳳閣主人正要組織花樓的姐妹遠赴南海去遊玩,看一看異域海上的風光,你何不與我們結伴出行,遠離中土的江湖爭鬥,也可避開離臺之主的絞殺。”說到這裡,蘇雲煙一雙美目晶瑩剔透,透射出一絲期望的光芒。

“南海,南海。”柳青原苦笑一聲,搖頭嘆息:蘇雲煙顯然太低估離臺之主的能力,它聞名江湖的五更追魂令絕非擺設,他要殺柳青原,就算跑到南海,也無法身免。

“雲煙,你爲何對我這麼好?你這樣營救於我已經犯了離臺的大忌,隨時有性命之憂。我知道鳳閣貴客自有待客之道。但是你如此做,是否有一些過了?”柳青原上下打量了蘇雲煙一眼,不解地問道。

“我……”蘇雲煙俏臉微紅,深深望了柳青原一眼,似乎有什麼話即將衝口而出,卻又欲言又止。

柳青原看着蘇雲煙臉上的紅暈,不禁一怔:“雲煙,難道你……”

“……”蘇雲煙將自己的柳腰挺得筆直,卻執著地閉口不言。

“喔……”柳青原掙扎着從牀爬起身,“雲煙,鳳閣乃是江湖活寡婦的樂園,入鳳閣的女子心中本無婚姻之志,更無海誓山盟的雅興,只願及時行樂,遊戲江湖,這也是鳳閣吸引人之處。我之所以成爲鳳閣貴賓也是因我等智趣相合,賓主盡歡。你若對我動情,恕我不能奉陪。”

“你不必走,我雖然不爭氣愛上了你,但是我對你絕無妄想,你儘可在此放心療傷。”蘇雲煙看到柳青原眼中的去意,忍不住雙眼痠楚,顫聲道。

“先開始你只要我在你身邊你就滿足,接着你會想要給我生個孩子,等到孩子生下來,你又要孩子父母雙全,到最後我只能和你結婚。多少江湖豪傑就這麼栽在女人手上,我柳青原還有一生大計尚未實現,這男歡女愛的俗套你還是自己玩個夠吧。”說到這裡,他冷笑一聲,擡手抓起牀邊的松紋劍,一掌劈開窗戶,縱身衝出房去。

“柳青原,你……!”望着柳青原飄然遠去的背影,蘇雲煙身子一顫,不禁淚水橫流。

鎮惡堂前那一場行蠱爭奪戰已經過去了一整天,但是揚州街道上的血污仍然觸目驚心。當日柳青原破戒施展出震驚江湖的疾風八陣圖,讓無數江湖弟子身首異處,也將離臺神劍的恐懼深深印在人們心中。

站在鎮惡堂門前,看着手下的唐門弟子賣力地洗刷街道上的血污,回想着當日計騙柳青原,挑撥江湖大幫連番血戰,將離臺,鬼樓,龍門,年幫玩弄於股掌之間,唐斗的胸中激情盪漾,久久不能平靜。

“唉,這纔是笑傲江湖的感覺。什麼鬼樓,什麼離臺,還不是一羣行屍走肉,榆木疙瘩,我唐鬥略施妙計,就把他們象孩童一般玩弄。那柳青原胡吹自己是什麼離臺十二劍之首,什麼超海公子,我唐鬥不用動手就能玩死他。哈哈,放眼江湖,我唐鬥一出,誰與爭鋒?”唐鬥嘿嘿笑着,自言自語。

他的話音剛落,只見風洛陽穿着洗得乾乾淨淨的灰白武士服,打着高高的綁腿,揹着一個深藍色行囊,從鎮惡堂正門走出來,在他身後跟着同樣打好包裹的魚韶和祖菁。

“哎,老風,你們這是去哪兒?”唐鬥連忙問道。

“華山。”風洛陽看了他一眼,簡潔地說。

“去幹什麼?”唐鬥莫名其妙地問道。

“比劍。”風洛陽道。

“呃,哦,這麼快?你怎麼也不通知我一聲,我和你一起去啊!”唐鬥連忙說道。

“我早就通知過了……”風洛陽說到這裡忽然想起了什麼,他站住身形,奇怪地問道,“對了,你昨天不就站在這兒嗎?”

“啊,不知不覺,已經一天了嗎?”唐鬥拍打着後腦勺,呵呵傻笑。

“你來不來?”在風洛陽身後的魚韶搖頭望着這個活寶,不耐煩地問道。

“我來我來!”唐鬥連忙將摺扇插入後脖領,一步三搖地來到風洛陽的身邊,四個人一起迎着早晨的霞光,朝着北方大步而去。

三十年前,宋無痕與鄭東霆戰於華山捨身崖,傳說二人大戰三百回合,宋無痕纔在劍法輸了半招,拜服鄭東霆爲天下第一劍。

貞觀初年,彭無望會同武林七公子圍獵青鳳堂主蕭月如於捨身崖。顧天涯與蕭月如冰釋前嫌,投劍歸隱,從此絕跡江湖。江湖傳聞蕭月如被彭無望和鄭絕塵的刀箭所傷,十日之後,傷發而死。顧天涯不捨愛侶,投崖自盡。當然,也有傳聞聲稱蕭月如得彭無望所贈千年鱔珠,終於僥倖不死,和顧天涯隱居玉女峰,並收了數名關山弟子。顧天涯的劍法因此得以在江湖中代代流傳。

無論何種傳說,向有天下第一險峰之稱的華山,自隋末唐初以來就縈繞着與江湖劍俠息息相關的種種傳說。江湖人提起有唐以來的絕世劍客,往往會語及華山。以致於唐代詩人描述華山之時,也不由得寫道:“誰將依天劍,削出倚天峰。”

江湖之中天下第一錄上名位之爭往往只發生在梧桐嶺斷頭崖,極少有人有勇氣冒天下之大不韙,尋人約戰華山。有資格約戰華山的高手,不但武功要冠絕羣倫,而且必須在江湖上享有絕大的聲名,否則華山論劍往往會成爲荒謬笑談。宋無痕約戰風洛陽於華山,也等同於承認風洛陽天下第一劍的資格,並認爲他有潛力成爲江湖中新一代劍俠,可以和顧天涯,彭無望,鄭東霆等英雄豪傑相提並論。這對風洛陽來說,本身就是一種肯定。

風洛陽的天下第一之名遭受各方質疑已經長達十年之久。但是近日他連續擊敗孟斷魂,柳青原,離臺諸劍,乃至有鬼樓雙璧之稱的赤鬼,端得是名震江湖。江湖中人對他的態度漸漸開始改變,認爲他十年的天下第一之名絕非幸致。如今聽說昨夜劍客宋無痕約戰他於華山,對他更是刮目相看。當然,也有很多人認爲他乃是徹頭徹尾的名不副實,遲早會聲名掃地,宋無痕本身浪跡年幫多年,已經失去了昔日的眼力。更有很多有心人從最近的江湖風波中認識到無數崛起於江湖的霸主。尤其是近日揚州發生的離臺,鬼樓之亂,更向人們顯示了這兩個幽靈一般的組織強大的實力。更讓人揪心的是奪得行蠱而重獲自由身的嶽環,以他魔化之後的強絕實力,天下何人可以匹敵?真正的天下第一劍無疑必須面對魔王嶽環,離臺之主以及鬼樓樓主的挑戰才能夠坐穩這個令人豔羨的位置。而處於風口浪尖之上的風洛陽此時只有區區二十八歲,他真的有這樣的本事嗎?

懷着這些疑問,剛剛在揚州聚首的江湖豪傑們,匆匆收拾行囊,告別了小橋流水的南國都市,朝着華山所在的華州疾馳而來。

風洛陽一行人方一入京畿道,就發現北方武林的江湖子弟已經雲集商,華二州。很多江湖風媒已經開始在他們左右密切監視他們的動向,查看他們會在哪個都市落腳。

“小師叔,好多風媒跟着我們。很多都不是乘風會的。”祖菁偷眼朝着官道兩旁張望,輕聲道。

“這些是各門派幫會自己養的風媒弟子,爲了替他們蒐集情報。”魚韶跑到祖菁身邊,輕聲道,“不過他們仍然需要乘風會的輔助,所以經常在我各個分舵掛單,等閒不會做的這麼過分。不過今日不同往昔,洛陽哥要到華山比劍,這可是轟動江湖的盛事。”

祖菁用力點點頭:“我明白,華山是江湖劍客心中的聖地。能在華山比劍,無論輸贏,都是極大的榮耀,我猜那些傢伙一定在想小師叔夠不夠資格。”

聽到她的話,一直跑在她前頭的風洛陽一臉鬱悶回過頭來,對她說道:“連你都知道?”

“小祖,別提這個話題,老風現在壓力大得很。”和風洛陽並肩而行的唐鬥轉過頭來,笑着說。

“哦,對不起,小師叔。”祖菁吐了吐舌頭。

“呼,”風洛陽忽然間停下腳步,雙手扶膝喘息了數下,“他們這樣吊命鬼一般跟着,我們就算打尖住店他們也會逡巡不去,這樣豈非麻煩?”

“別怕,老風,我唐鬥有個主意。”唐鬥笑嘻嘻地說。

“什麼主意?”風洛陽問道。

“我知道有一個地方,離華山也不是很遠,又很清靜,只要我們住進去,誰也別想來打攪。”唐鬥笑道。

“有這樣的地方?”其他三人齊聲問道。

長安西南,周至之東,北環渭水,南倚關山,東與京兆相連,出門可見洞天福地終南山,鬧中有靜的關中南山鎮,在江湖歷史之中一度佔有舉足輕重的地位。昔日執天下武林牛耳的關中劍派,曾將威震江湖的關中刑堂建於此處。說到關中劍派,人們總會想起隋末李世民征伐天下時威名赫赫的天策神兵。關中劍派自隋末名宿落日劍神歐陽夕照起,一直秘密替李世民訓練天策戰士,自關中劍派出師的劍法高手經過隋末戰爭的洗禮,很多都進入了廟堂之內。而關中劍派在唐初也隱隱然成了七大劍派之首,聲名之隆還在謙遜謹慎的少林寺之上,也是江湖中唯一一個有權刑審江湖子弟,斷案除魔的門派。關中刑堂在武林人士心中,曾經是奪命閻王殿,絕魂奈何橋。代代刑堂堂主嫉惡如仇,刑訊酷烈,威名卓著。可惜,到了關思羽這一代,刑堂堂主成了爭權奪利的代名詞,而關中劍派的威名也隨之黯淡下來。後關中劍派迎來了有史以來才華最出衆的掌門梅清漣。她曾經聯合七大劍派八大世家一舉擒獲天書羣魔,因而名滿天下,被譽爲絕代神女。可惜,後來在看押天書羣魔之時,卻莫名其妙失去了行蹤。對於梅清漣的失蹤,江湖間傳說衆多。有人說她因爲厭倦了關中劍派刻板的生活而遠赴南海逍遙自在去了。有人說她愛上天書羣魔中一位相貌俊美的魔頭,助他破獄而出,雙雙遠走高飛。更有人說她智慧超人,領悟了劍法的終極奧義,最後御劍飛仙而去。當然持有最後一種想法的人大部分來自關中。

無論如何,當梅清漣淡出江湖,關中刑堂威勢頓消,關押其中的天書羣魔逐個脫獄而出,刑堂自此形同虛設,關中劍派也漸漸衰敗下去,而昔日的七大劍派也因此枝葉飄零。今日的南山鎮,雖然仍然保持它傍山依水的優勢,居住着很多與世無爭的百姓,但是江湖人物已經越來越少。

這一日天光微亮之時,四條風馳電掣的人影自東而來,瞬息間掠過數百丈距離,悄無聲息衝入了仍然處於酣睡之中的小鎮之內。

“南……南山鎮?”躲入鎮中,風洛陽終於腰眼一繃,停下腳步,輕輕喘息着。

“不,不錯。”他身旁的唐鬥得意洋洋地呵呵笑道,“怎麼樣,想不到吧?”

“呼,呼!”四人之中功力最弱的祖菁此刻喘息也是最重,她一手扶着膝蓋,一手叉着腰,已經上氣不接下氣,“我……我剛纔看過了,那些風媒一個都沒跟上來,現在我們完全沒人盯梢,我想誰也猜不到我們會來這裡。”

她掙扎着喘了一口長氣,轉頭向風洛陽問道:“小師叔,南山鎮?這裡豈非和梧桐嶺一樣,也有一個南山鎮。”

“此南山,非彼南山也。”唐鬥笑嘻嘻地說,“這裡的南山指的是終南山。”

“南山鎮……”魚韶因爲長年在外探聽消息,來去如風,所以雖然一路加速飛奔,卻並無氣喘,“唐鬥,這裡雖然不復昔日繁華,但是卻也不是江湖人絕跡的地方。”

“是嗎?”唐鬥嘿嘿一笑。

“當然,關中劍派的刑堂就在此地,你說有沒有江湖人?”魚韶不耐地說。

“而且,這裡離華山足有三百里,怎麼能算近?”風洛陽不滿地說。

“關中刑堂,哈哈,早就已經形同虛設。我猜刑堂此刻一定空無一人。我的計劃就是在刑堂略住數日,等到了宋先生約定時間的前兩日,我們再起身趕赴華山。這樣的話,這幾日內老風可以無人打擾,安心修習劍法,而阿韶和我也可以陪小祖在關中刑堂這個昔日的武林勝地觀光遊覽一番。哎,說不定我們還可以去參觀參觀當年關押天書羣魔的牢房。”唐鬥說到這裡,臉上已經眉飛色舞。

“好啊好啊,天書羣魔在江湖上那麼多的傳說,我早就想看看他們呆過的地方是什麼樣子。”祖菁興奮地連連拍手。

“嗯……,無人打擾,的確不錯。”風洛陽連連點頭,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宋無痕昔年震驚天下的劍法,迫不及待地想要找一個清靜無人之處好好研習一番,聽到唐斗的話,不禁心動。

“唐鬥,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麼。”魚韶看着唐鬥閃爍的眼神,冷冷地說,“這些日子你在揚州呼風喚雨,聲威大振,我猜你的野心也已膨脹。這一次你特意將我們帶到這裡,恐怕是想要借我們的力量,讓唐門入主中原,兵進關中,妄想取代關中劍派執江湖之牛耳吧?”

“天地良心,我唐鬥想要取關中劍派而代之,難道還需要他人幫手?只要我一聲令下,唐門子弟必會前仆後繼,踏平關中。你看今日我孑然一身,沒帶半個手下,足以表明我的誠意。現在我的心裡,什麼都不想,只想我的好兄弟能夠打敗宋無痕宋先生,從此劍封華山,天下揚名,此心可昭日月,阿韶你認識我這麼久,不會這樣都懷疑我吧?”唐鬥頗爲難過地說。

“大少向來是好兄弟,阿韶,你也別太苛責於他。”風洛陽聽到唐斗的話,也不禁心頭一軟,溫聲道。

聽到風洛陽替他說話,魚韶微微一笑,不忍拂了他的面子,只是搖搖頭,不再說話。

“阿斗,你別難過,我們都信你不是這樣的人。”看着唐鬥無法釋然的表情,祖菁心頭不忍,連忙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還是小祖懂我。”唐鬥感激地說。

四個人邊說邊走,不知不覺已經能夠看到遠處關中刑堂暗色的青漆大門。在他們看到刑堂大門的剎那,那扇似乎有點年久失修的大門突然間洞開,數十個灰衣灰褲的持劍漢子在一個藍衣瘦漢的帶領下,派成一個氣勢洶洶的長蛇陣,數十道雪亮的劍光猶如一片雪白的牆壁,森然地擋在刑堂門前。

“關中刑堂果然死而不僵,居然還有人在!”唐鬥一臉驚訝的表情。

“唐鬥,你出的好主意,現在人家以爲我們是來闖堂的,還不快走。”魚韶看在眼裡,不禁急道。

“啊,我們進不去了?我還想要看看天書羣魔的牢房是什麼樣子呢。”祖菁失望地說。

“嗯,看來只能在南山鎮找一處客棧住下了。”風洛陽臉上也有一絲沮喪,無疑關中刑堂在他心中絕對是個清修的好地方。

“哎,各位莫慌,我上前去解釋一下,看看那些關中子弟是否能給我們行個方便。”唐鬥說道。

“我和你去。”魚韶立刻道。

“不要。”唐鬥連忙一把攔住魚韶,“阿韶,你是乘風會大當家,我是唐門門主,兩個人一起去對關中劍派來說是一種變相的威逼,會引起他們的反感,容易談崩。我一個人去,你們退到後面,以示友善,這樣凡事商量起來,都方便的多。”

“唐鬥,你說話定要客氣一些,我們來這裡是爲了洛陽哥的比劍,你莫要多生事端。”魚韶不放心地囑咐道。

“放心,阿韶,輕重緩急我唐鬥分得清。”唐鬥目光閃爍地笑道。

關中劍派此時雖然式微,但是派中對於刑堂重地仍然不敢掉以輕心,劍派中職位較低的弟子往往會分派到刑堂之中作爲掌刑官。此刻在刑堂門口出現的,正是關中劍派的數十個掌刑官,率領他們的,乃是關中劍派的長老之一火龍劍呂太沖。此時的他兼任關中刑堂堂主,對於刑堂有着保護之責。這在往日江湖乃是一個權勢極重的美差,不但可以得到江湖中人的敬仰,而且各門各派的孝敬也很豐厚。但如今刑堂已成笑談,而防守刑堂的差事也成了江湖人的笑柄,呂太沖正是因爲在派中不得志,才被髮配到這個地方來受活罪。

今日呂太沖剛剛睡醒就被一羣掌刑官叫起身,說是有人要闖堂。他任刑堂堂主已有二十年,還從未遇到這樣的緊急情況,情急之下點齊了所有人掌刑官衝出門來。

此時正是天方破曉之時,呂太沖眯眼張望,模模糊糊看到四個人影來到堂門前十數丈聽下腳步,接着一個渾身青色秀士服,歪戴秀士帽,手搖摺扇的青年帶着一臉曖昧難明的笑容,信步朝自己走來。

“來者何人!”雖然隔着數丈的距離,呂太沖仍然可以感受到這個青年人身上散發出來的強大氣勢,不禁衝口而出。

那青年人緩步來到他的面前,將一塊鐵牌在手中高舉,朗聲道:“老呂是吧。我乃是蜀中唐鬥。”

“唐鬥!”呂太沖聽到這個名字,心頭猛然狂跳,雙眼金星直冒。

這些日子,在江湖風媒口中,蜀中唐斗的名字當真是如雷貫耳,振聾發聵。戰年幫,鬥龍門,懸紅離臺,力擋鬼樓,江湖十年來最血雨腥風的日子都和唐門息息相關,而唐門大少唐鬥一局賭賽定江南,綠水橋頭力壓機關堂,西少林,一人獨鬥岳家三兄弟,連取三顆項上人頭,最近更連施妙計,誘騙鬼樓,離臺,龍門,年幫大亂鬥,令龍門錦帆堂,年幫玄武營,春韭陣損失慘重。這些事蹟早已經在風媒口中傳得轟轟烈烈,沸沸揚揚。更有消息說,龍門,年幫整堂整舵的勢力都已經開始依附唐門。橫行江南二十五年的四口堂被唐門一戰成降。

如今唐鬥早已經成了江湖裡的煞星,武林中的天王,這樣炙手可熱的人物來到刑堂,不問已可知其來意。

“唐鬥!我早就知道你其志不小,今日你狐狸尾巴終於漏出來了。你想要取代我關中劍派執掌刑堂,是也不是?”呂太沖眯着眼睛,咬牙切齒地說。

“噓——”唐鬥將一隻手指豎在嘴脣前,微笑着搖搖頭,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呂太沖滿臉漲得通紅,想要暴起發難,但是又實在畏懼唐斗的厲害,進退兩難之下,不得不閉上嘴,想看他有何話說。

唐鬥將手中的唐門鐵牌揣入懷中,回頭朝身後一指:“老呂,你可認識站在我身後那個身穿紅衣,雍容華貴的女子?”

呂太沖順着唐斗的手指望去,頓時看到魚韶身上那招牌一般的紅衫,心下一陣冰涼,不禁點了點頭:“認識,那是乘風會大當家魚姑娘。”

“很好,”唐鬥微微一笑,又指了指站在魚韶旁邊的風洛陽,“你看那個人是誰?”

呂太沖眯着眼睛凝神望去,風洛陽執天下劍法之牛耳已經十年,呂太沖在他身上不知輸了多少銀子,他的畫像也不知道被自己撕了多少次,怎會不知?

“風……風,風洛陽!”天下第一劍的名頭比起唐斗的聲名只強不弱,更讓呂太沖如遭雷擊。

“你可能不認識老風旁邊那個穿鵝黃衣衫的清秀小姑娘,不要緊,我來告訴你,她就是天山派首席大弟子祖菁,她說的話等同於天山掌門的號令。”唐鬥輕聲道。

“天山派的弟子終於下山了?”呂太沖目光一亮,但隨即黯淡下來,“她,她也是和你一起來的?”

“不錯。”唐鬥微微一笑。

“想不到,居然連天山派也支持唐門,我關中劍派……”說到這裡,呂太沖渾身都鬆懈了下來,一時之間悵然若失。

“這幾位都是我唐斗的至交好友,今日一起前來,乃是爲了做個見證。”唐鬥回過頭笑着朝身後揮了揮手。

風洛陽等人不知就裡,還以爲他想做出一番親善之姿,於是也紛紛朝他舉手致意,並朝呂太沖點了點頭。

看到他們和唐鬥之間的融洽,呂太沖更是氣沮神喪,連一絲抵抗的心思都沒有了,只是垂下頭來,長嘆一聲。

“老呂,從今日起,你來幫我做事吧。”唐鬥輕輕一拍呂太沖的肩膀,溫和地說。

“啊?”呂太沖一陣恍惚,說什麼也沒想到唐鬥會說這句話,不禁茫然問道。

“當然,刑堂堂主還是由你來當,現在各位兄弟的職位在我唐門都維持不變。”唐鬥朗聲道。

“但,但,我,你……”呂太沖被唐斗的話弄糊塗了,不知該說什麼好。

“唉,”唐鬥信步走到目瞪口呆的那羣關中掌刑官的面前,擡起手整了整一位關中弟子的衣領,看了看他衣袖上深藍色的布丁,頓時聲情並茂地長長嘆了口氣,“兄弟們,這些年你們受苦了。沒錢買衣,沒錢置業,空領虛銜,在關中虛耗了這許多歲月。我唐鬥看在眼裡,痛在心裡,只恨我俗務纏身,不能早點北上中原,令你們多受了很多苦。我唐鬥在這裡說聲抱歉。”

說到這裡,他雙手一拱,對這羣關中子弟團團作了一個揖。

唐鬥字裡行間都隱隱透着將關中衆弟子看做自己人的意思,彷彿他們這些年來不是爲了關中劍派,而是爲了唐門而執掌刑堂,現在他來乃是要讓他們重回他的懷抱。和呂太沖一樣,所有關中弟子人人呆若木雞,對於唐斗的話不知該做何反應,但是聽過唐斗的話,人人思及自己在關中苦熬的日子,心底都不知不覺涌起一絲知己之情,頓時胸中滿是說不出的委屈。幾個年輕的弟子居然感動得熱淚盈眶,雖然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這是爲什麼。

“呵呵,”唐鬥笑着上前攬住呂太沖的肩膀,從懷中掏出一袋沉甸甸的金葉子,放到他的手中,朗聲道,“老呂,兄弟們的窮日子已經過去了,你把這金葉子發下去,人人置件新衣,剩下的錢大家青樓酒肆好好樂一樂。我唐鬥既然來了關中,關中註定要有大事發生,到時候兄弟同心,共闖江湖,千載傳奇,只等我們一同書寫。從今以後,大家都是唐門子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說到這裡,他又從懷中掏出一塊簇新的令牌,遞到呂太沖手中,令牌上端端正正地刻着唐門刑堂堂主六個大字。

看着這沉甸甸的令牌,呂太沖只感到一股溫熱的潮水從心底涌將出來,他擡起頭顫聲道:“大少,我,這,我……”

“什麼都別說了。先把刑堂給我打掃乾淨,整理出幾間像樣的房間來,別讓乘風會和天山派的看我們唐門的笑話,你們說,對不對?”唐鬥笑着說。

“是!”呂太沖身後的關中弟子異口同聲響亮地吼道。剛纔唐斗的話早就已經攪動起他們消失已久的雄心壯志,如今看到呂長老已經接過唐門令牌,他們忽然意識到自己今日竟然奇蹟般地變成了江湖人人豔羨的唐門弟子,興奮之下,頓時一股勁兒地吼了出來。

呂太沖凝視着手中的令牌,思及關中劍派二十年來對自己的待遇,不禁心懷一暢,欣喜地對唐鬥一躬到地,朗聲道:“大少,太沖願效犬馬之勞,裡面請。”

等到唐鬥笑嘻嘻地走回來的時候,風洛陽,魚韶,祖菁驚訝地發現,剛纔還嚴陣以待的關中刑堂弟子此刻已經在刑堂門前排成整齊的儀仗,人人臉上熱情洋溢。

“唐鬥,你和他們說了什麼?”看着關中弟子們興奮的樣子,魚韶莫名其妙地問道。

“嘿嘿,關中人就是熱情,我一和他們說明來意,聽說老風親自上門造訪,那是個個興奮得直跳。”唐鬥笑得雙眼眯成了一條縫,“他們還要準備上好的廂房接納我們。”

“真的?我可以去看關押天書羣魔的地方嗎?”祖菁興高采烈地問道。

“只要你開口,我保證刑堂堂主一定會親自做嚮導。”唐鬥胸有成竹地昂首道。

“太好了,小師叔你的面子好大!”祖菁轉過頭來,對風洛陽笑道。

“嗯……”風洛陽木然點點頭,走到唐鬥身邊道,“我要清修,他們要是讓我指點劍法,替我打發了。”

“沒問題。”唐鬥忍住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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