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長安北風凌厲,瑟瑟的寒風開始席捲整個關中。
長安城城東一處華麗的府邸,大門緊閉,上面的公主府扁額顯得有些蕭瑟。
相熟的人便可知道,此處正是當今皇帝最寵愛的女兒長樂公主的府邸。
自從長孫衝被髮配充軍,楊帆與長樂公主的流言蜚語傳的沸沸揚揚,公主府的大門就已經很少打開了。
府邸的後院,樹上的葉子早已隨風飄零,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枝,樹枝隨着寒風輕輕搖曳,不時發出刷刷的響聲。
一處繡樓內,一個纖細柔弱的身影獨自坐在窗前,呆呆的望着窗外昏暗的天空,耳邊呼嘯而過的風聲並沒有讓這道身影有一絲的移動。
此時繡樓房間裡並沒有掌燈,顯得有些陰暗,在寒風的映襯下更顯孤寂。
只聽吱呀一聲,木門被推開,一個身着紫色宮裝的嬌巧女子端着托盤走了進來。
“姐姐,外面風大,你怎麼敢坐在窗前,還把窗子打開的這麼大,若是着涼了那可怎麼辦!”
宮裝女子將托盤放在茶几上,柳腰輕擺,快步走嬌弱女子旁,伸出手把窗子關小了一些,潔白的手臂順勢攬住了瘦削的肩膀。
長樂公主被高陽公主攬住肩頭,感到一絲柔軟和溫熱傳來,心底一暖,回頭露出一抹讓人心燦的笑容。
世人都說皇家無情,不管兄弟姐妹都會時刻提防着。
可是在長樂公主眼中,這個妹妹卻是一個知冷暖,真正關心自己的親人。
看着長樂公主有些勉強的笑容,高陽公主不由有些難受。
這個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姐姐曾是所有皇室公主羨慕的對象。
畢竟,她的郎君長孫衝不僅有顯赫的家勢,更是俊俏多才的郎君。
從小到大都是關中年輕一代的領頭人物,也是閨中少女的夢中情人。
在衆人的眼中,長樂公主的命太好了,
能夠嫁給這樣一名才俊。
可惜造化弄人,在外人眼中天作之合的一對夫妻居然感情破裂進行了和離。
兩人和離纔沒幾個月,長孫衝更是被髮配3000裡充軍,這也太戲劇了一些。
雖然和離以後,長孫衝與長樂公主再沒有一點瓜葛,但奈何吃瓜羣衆太多,紛紛把矛頭轉向了長樂公主。
曾經的天之嬌女也變成了人人稱頌的掃把星。
流言蜚語之下,長樂公主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出門了,整個人顯得憔悴了很多。
那越來越尖俏的下頜,小臉兒都瘦了一圈,顯得那一雙秋水似的美眸越來越大,明亮的眼波泛着悽楚的水光,愈發使人憐惜。
高陽公主心疼的用小手輕輕拍着長樂公主的肩膀,輕輕一嘆道:“姐姐,你這是又何必呢?長孫衝自己作死,又與你何干?你們既然已經和離,他就再也與你沒有關係了,你又何必自責和愧疚?”
“天下又不只有他長孫衝一個男人,比他優秀的男人多了去了,對於咱們女人來說,好看沒有用,滿腹錦繡纔是值得咱們女人依靠。”
“更何況,長孫衝長得俊美,卻沒想到是一個心思歹毒的僞君子,這次讓人認清了他的真面目,姐姐又逃離了這樣的惡魔,豈不是好事?”
說着安慰的話,高陽公主將長樂公主拉起來,走到軟塌上坐下。
從托盤裡拿起一個小瓷碗,遞到長樂公主手裡:“姐姐,快喝吧,剛剛從宮裡拿來的人蔘雞湯,聽說這段時間你都沒有好好用膳,這樣下去可不行,無論如何身體是第一位,既然是流言蜚語,當然止於智者,姐姐又何必介懷,來……,趕緊喝了!”
“多謝妹妹。”
長樂公主溫婉的笑了笑,將碗湊到嘴邊,溫熱濃香的人蔘雞湯入腹,一股暖流溢滿全身。
高陽公主坐到長樂公主身旁,看着姐姐秀美絕倫的俏臉,娓娓勸道:
“咱們乃是情同手足的姐妹,姐姐何必如此見外,若說謝謝,那也應該是妹妹說!”
“當初父皇讓高陽下嫁給萬年縣公楊帆,我還不願意呢,姐姐你們好言相勸,才讓我找到了這樣的如意郎君。”
“不過話說回來,無論是金枝玉葉還是農家賤婦,只要是女人,到底得有一個男人依靠,姐姐說是不是?”
“你如今正值青春年華,美好的人生纔剛剛開始,怎能自哀自怨?”
“世間萬物有陰則有陽,只有兩相相調,方可自在和諧,正所謂孤陰不生,孤陽不長,陰陽交融才暗合天道,我看啊,還是讓父皇給你找一個郎君,姐姐就沒有這麼多的想法了。”
即將成爲人婦,高陽公主成長了很多,更加懂得察顏觀色,於是循循善誘,出言安慰。
看了一眼瑩光發白、一臉自信和幸福的高陽公主,長樂公主悽然一笑:“多謝妹妹關心,奈何姐姐命苦,想來此生不會遇到稱心的男人,也不想去經歷那些流言蜚語,我寧願後半生與青燈相依爲命,也勝過再遇到長孫衝那樣虛僞無恥的男人。”
高陽公主頓感不妙,趕緊說道:“姐姐說什麼傻話呢?不是妹妹說你,像姐姐這樣溫柔似水的女子,若是孤獨一生,豈不得讓天下男子捶足頓胸?這可不好!”
“此次長孫衝事發,被髮配邊疆,楊帆與姐姐流言蜚語隨之而起,還不是因爲郎君的那些詩詞?”
“別人不知道姐姐,在這方面亂嚼舌根亦情有可原,可高陽卻相信你們,如果因爲這事兒姐姐把身體搞垮,豈不讓父皇母后擔心?”
“更何況,如果姐姐真能看得上眼,高陽根本不介意把楊帆讓一半給姐姐,以後咱們姐妹也好有個幫襯。”
聽到高陽公主越說越出格,長樂公主面色緋紅,趕緊出言解釋道:“妹妹不用擔心,我與萬年縣公可是清清白白,姐姐怎麼會搶妹妹的夫婿?你真是口無遮攔!”
高陽公主不以爲意的笑了笑,衝着牆壁努了努嘴:“高陽當然相信你和郎君之間清清白白,雖然姐姐可能沒有什麼想法,可某人卻不知道了,能如此理解姐姐之人,你說不會對姐姐胡思亂想?”
原來,房間牆壁上正掛着一幅雪白的宣紙,上面字跡娟秀,赫然是女子所書。
正是楊帆的那一篇《尋尋覓覓》……
長樂公主擡起如水的眸子,看着牆壁上這幅字卷。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悽悽慘慘慼戚。
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三杯兩盞澹酒,怎敵他!
晚來風急,雁過處,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
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
守着窗兒,獨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看着這首詞,長樂公主芳心不由得一季。
她覺得這首詞簡直就是自己的內心寫照。
只是她沒想到,最懂她的人卻是自己的妹夫。
雖然流言蜚語長樂公主從未將其放在心上,但她卻不得不顧高陽公主的感受。
懂自己的人不能喜歡,不懂我的人,自己又不想嫁,長樂公主心底一陣陣強烈的刺痛。
至於長孫衝……
早已成爲了她心中的過客,成爲了過眼雲煙。
這並不是說長樂公主無情。
相比於長孫衝的虛僞、陰險和狠毒,長樂公主一直沒有揭穿,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可如今,長樂公主卻沒想會對楊帆產生好感,長樂公主不由有些忐忑。
面對如此關心自己的妹妹,有些話還真沒辦法說,只能藏在心底悽苦難言。
見高陽公主落落大方,並沒有生氣的樣子,長樂公主放下手中的瓷碗,趕緊轉移話題道:“妹妹今天前來,是特意給我送蔘湯麼?”
看着有些羞迫的長樂公主,高陽公主沒有再追問,順着話頭笑着回答:“今天之所以前來,一方面是想念姐姐,另一方面卻是有事徵求姐姐的意見?”
長樂公主有些疑惑的擡起頭,問道:“需要徵求我的意見?何事?”
高陽公主捉狹一笑:“當然是姐姐的終身大事。”
聞言,長樂公主面色一變,臉色慘白。
在她看來,一定是高陽公主聽到楊帆與自己的流言蜚語,所以心有芥蒂,這纔想讓自己趕緊找一個男人成親。
高陽公主當然也看出了長樂公主的想法,不過並沒有解釋,而是繼續笑着說道:“姐姐真不想聽麼,這可是父皇讓我來問的哦?”
平時聰慧的長樂公主根本沒注意到高陽公主的捉狹之意,慘澹一笑:“既然是父皇的意思,長樂又豈敢違抗君令?”
隨即,長樂公主終於發現了高陽的調侃,用手抓住高陽的咯吱窩撓了起來,威脅道:“居然敢笑話姐姐,快說,父皇到底要你傳達什麼話?”
高陽公主最是怕癢,連連求饒道:“姐姐,快停手,若不然高陽一下忘了,但你可不要怪高陽哦?”
“我纔不想聽呢!”話是如此說,長樂公主卻停了下來,一臉希異。
高陽公主倒沒有再賣關子,直接說道:“今天父皇把蕭太后和楊帆招進了宮中,姐姐可知?”
長樂公主疑孤的搖了搖頭,心頭不斷猜測,蕭太后和楊帆入宮,關她長樂公主什麼事兒?
再說了,楊帆是你高陽未來的夫君,蕭太后也算是你未來的婆婆。
你高陽不在宮中陪着,跑來我這算什麼事兒?
難道與我有關?
一時間,長樂公主心裡的八卦突然來了興趣。
高陽公主抿嘴笑了笑,繼續說道:“父皇招他們進宮主要是商量咱們的婚事。不過,蕭太后卻提出了一個建議,讓姐姐一同下嫁,不知你可否同意?”
長樂公主聽到前半句,腦子就嗡嗡作響,一下子沒了反應。
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楊帆與高陽他們要成親了?
連後面的一句都沒有聽到,只能落寞的喃喃自語道:“姐姐祝福你們,我當然同意。”
聽到長樂公主的回答,高陽公主興高采烈的說道:“姐姐,你說的是真的嗎?父皇還說你絕不可能同意一起下嫁呢!高陽實在太高興了,咱們姐妹以後就再也不分開了。”
這次長樂公主倒是聽清楚了,有些發懵的問道:“你是什麼意思,不是你出嫁麼,關我何事?”
高陽公主看了有些傻愣愣姐姐一眼,捂嘴噗嗤一笑:“姐姐說的什麼話,你剛纔都同意了,怎麼說不關你的事呢?兩名公主同時下嫁,這可是大唐頭一回呢!不過,像姐姐這樣溫柔賢淑的大美人,楊帆一定樂壞了,真是太便宜他了!”
長樂公主美目圓瞪,有些難以置信的驚叫道:
“什麼?你說咱們一起下嫁給楊帆?父皇怎麼可能……”
雖然很震驚,但不知爲何長樂公主心底不由自主升起了一絲喜悅,再也沒有剛剛的哀怨。
看着逐漸容光煥發的長樂公主,高陽公主並沒有取笑,反而偷偷鬆了一口氣。
不過,她也能理解,像楊帆這樣出色的男子,又有哪個女子能夠拒絕。
而在皇宮裡的楊帆當然不知道兩姐妹的心思,更不知道自己又被蕭太后擺了一道。
此時的楊帆還在爲李二陛下把他趕出甘露殿而有些憤憤不平。
在廊道體會着呼呼的寒風,楊帆不由縮了縮脖子,緊了緊衣領,朝着皇宮內苑走去。
面對這鬼天氣,楊帆決定去晉陽公主那裡避避寒風。
由於晉陽公主還小,一般都在長孫無垢的立政殿。
看準了方向,楊帆一搖二擺朝着立政殿走去。
雖然有很多巡邏的禁衛,但一見到楊帆,都沒有帶阻攔的。
畢竟,楊帆現在的名氣太大了,誰敢阻攔呀?
這幾個月楊帆不僅讓江南士族啞巴吃黃連,最後更是把清河崔氏和長孫衝坑死,誰敢惹?
再說了,楊帆是李二召進宮中的,人家是皇帝的女婿,誰敢攔阻攔呀!
於是乎,楊帆穿廊過巷,來到一處幽靜的樓閣,這裡就是晉陽公主在立政殿的住處。
楊帆來過幾次,倒也輕車熟路。
走過垂花門,兩邊是抄手遊廊,當中是穿堂道,地上放着一個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
轉過插屏,是裝飾典雅的一幢二層小樓,雖然並不宏偉巍峨,但典雅清幽,亦是凋樑畫棟,顯得格外精緻。
走進小樓,頓時一股夾雜着澹澹檀香的熱氣撲面而來,令人渾身一振。
楊帆心頭不由一喜,看來裡面有人。
“公主殿下在嗎?姐夫來看你了!”
站在樓閣大門口,楊帆裝模作樣的叫喊了一聲,還沒有人應答,便提起腳走了進去。
正廳裡溫暖如春,地上鋪着厚厚的羊絨毛毯,踩上去軟綿綿的極是舒服。
廳內青銅香爐澹澹的檀香鳥鳥升起,令人心神平和。
環視了一週,並沒有發現晉陽公主的身影。
不過,卻見到軟榻上正端坐着兩名美婦,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左邊的美婦,一身宮裝彩繡輝煌,容顏秀麗氣質溫婉,雍容華貴恍若仙妃,只是那眼神看像楊帆時有些幽怨。
右邊的美婦,頭上戴着金絲八寶攢珠髻,綰着朝陽五鳳掛珠釵,腰上繫着紫色宮絛,顯得大氣而雍容。
兩人肌膚白皙,臉頰只是澹施脂粉,但卻顯露出少女所沒有的一股成熟感。
外表雖然看起來年近三十,不僅沒顯老,反而增添了幾分歲月沉澱下來的雍容華貴,恍若陳年美酒,韻味悠長。
如此美貌氣質皆是絕佳的美人,皇宮之中除了長孫無垢也就是楊妃了。
也難怪能生出長樂公主這種溫柔賢淑以及李恪那樣俊美的小白臉,基因簡直太好了!
不知道是熱氣作怪,還是其他原因,楊帆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這才朗聲說道:“微臣楊帆,見過兩位娘娘。”
雖然幾人都已經坦誠相對,甚至做了深入的交流,但做做樣子還是要的,畢竟一旁還有宮女在。
不過,楊帆眼中那若隱若現的佔有慾還是讓長孫無垢與楊妃心驚肉跳,生怕這小子當場做出什麼出格之舉。
“不必多禮,賜座!”
長孫無垢嗓音溫婉柔綿,甚是好聽。
揮手讓一旁的宮女搬來一把椅子,放於下座。
“謝過娘娘。”
楊帆抱拳施禮後,大咧咧直接坐下。
宮女見他如此,心下不由訝然。
對於這位公爺的傳言,在宮中她聽得不少。
現在才知果然是聞名不如見面啊。
居然敢在皇后和楊妃的面前如此隨意,難怪幾次三番惹得皇帝暴跳如雷都拿他沒辦法。
讓一旁的宮女退下,楊妃才輕聲問道:“你不是在家裡養傷麼,怎麼今天進宮來了?難道是特意來找皇后姐姐的,真是情深意厚呢!”
說到最後,楊妃如同少女般滿含醋意。
也難怪她如此想!
自從上次大被同眠進行深入瞭解後,楊帆已經好幾個月沒找她了,也難怪楊妃滿是哀怨。
楊帆苦笑一聲,趕緊說道:“娘娘誤會了, 晉陽公主殿下曾有令,微臣只要進宮,就必須來給她講故事,今天陛下召見,所以……”
心裡卻是膩歪得不行。
果然是虎狼之年啊!
只要沒有外人,說起話來也太赤裸裸了!
長孫無垢俏臉上緋紅一片,嗔斥道:“妹妹說什麼呢,讓人聽見那還了得?”
不過,說話的時候卻有些心虛。
畢竟,在深宮內苑裡的孤獨和寂寞,確實讓人很難忍耐的。
而楊帆試驗熱氣球的時候,長孫無垢卻偷偷試過了一日千里的刺激,算是偷了腥,難免有些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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