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玄齡的提議,無疑是說到了滿朝文武的心坎上,立即就有無數的擁護者站出來附議。
魏徵第一個站出來,義正言辭道:“房相說得對,陛下若要當個明君,就該去找五姓七望要錢賑濟災民,充盈國庫!”
李靖、尉遲恭、秦叔寶紛紛附議。
李世民一直眯着眼睛審視李愔,面露沉思狀。
李愔看不透他在想什麼,心中卻隱隱有種即將被算計的感覺,忙不迭推辭起來。
“房相此言差矣,本王自己的債都討不回來,哪有能耐替朝廷去討債?”
話一出口,魏徵馬上接話:“六皇子言下之意,是討完了自己的債就可以去討五姓七望的債了麼?”
被魏徵逼問這一句,李愔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這無疑是一道送命題。
他若說是,那便是間接應下了去找五姓七望討債的苦差事。
這特麼連皇帝老兒和文武百官都討不回的債,自己一個廢物皇子去了能有用?
況且,五姓七望和李二,他不管得罪了哪一邊都沒好果子吃。
顯然,在場的這些老陰比,全都想把他往這條路上坑。
如果他說不是,那麼這些傢伙一定會將拖字訣貫徹到底。
自己的債多半也要不回來了。
古代套路深啊,到處都是坑!
李愔心中嘆息一聲,無奈道:“魏大人,本王的意思是,以我淺薄的才能只夠討回自己的債。”
“你……”
魏徵被李愔這一句生生噎住,如鯁在喉。
他這麼問就是在給李愔下套。
不管他李愔如何回答,他都有後招在等着。
可是,這小子不按套路出牌。
這禽獸,幾時竟變聰明瞭。
魏徵死死地盯着李愔的眼睛,像是要在他臉上看出一個洞來。
李愔也不虛,淡然地跟眼前這位心思深沉的老者對視。
不知道爲什麼,魏徵看着看着,竟有些心底發憷。
“殿下過謙了,殿下聰明絕倫,只是向來藏拙罷了。”
李愔心中一凜,不知道這老傢伙又要給自己挖什麼坑,不由多了幾分戒備。
難道是要說他作詩的事情嗎?
可作詩和討債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啊。
這老小子想捧殺我?
李愔腦中驟然冒出這個結論。
魏徵轉而看向李世民,繼續道:“陛下,樑王殿下既然能發明出指紋斷案之法,就絕不是一個泛泛之輩。”
一時之間,衆人皆是露出不解神色。
“魏愛卿此話何意,指紋斷案與討債何干?”
李世民皺眉,想起李愔當日用指紋自證清白的事。
魏徵面露得意笑容,對李世民拱手道:“敢問陛下,自古以來,人人皆知指紋各異,可提出以指紋斷兇手者,可有一人?能使無色的指紋顯色者,可有一人?”
李世民和羣臣皆是一愣。
指紋斷案,前無古人!
雖然這件事衆人都早已聽說,但是限於對李愔的固有認知,誰都沒往這方面去想。
如今細細想來,才明白此法厲害之處。
魏徵繼續道:“陛下若能將此法用於刑部查案,恐怕刑部再無難查之案,天下再無冤假錯案。”
這……
大殿之中頓時陷入安靜。
嘭……
李世民一拍桌子,口中暢快感嘆:“妙哉!妙哉!”
“魏卿家所言甚是!所言甚是!”
文武百官,也是如李世明一般,越想越覺得指紋斷案法的用處實在是太大了。
見衆人反應如此強烈,李愔無語了。
特麼的這些人也太后知後覺了吧?
只是,看這架勢。
魏徵的捧殺大法恐怕就要見效了。
李愔心中慌得一批。
李世明心情大好,看向李愔的目光滿是欣賞,“六郎,你快說說,你是怎麼想出這指紋斷案之法?又是如何令指紋顯現出顏色的?”
一雙雙眼睛,全都落在了李愔的臉上。
這,怎麼講?
當場給你們講一節化學課?
一節課也講不清楚啊!
李愔不說話,李世民便以爲他是想要賞賜。
於是笑着道:“六郎,你放心,你只要交出指紋斷案法的秘訣,便是大功一件,朕一定重重有賞。”
李愔心中一動。
可是,有賞有如何,這年頭想要製造出碘酒何其困難,自己就算說了也沒用啊。
除非,除非改成其他法子。
比如粉末法,只要有足夠細的粉末和一個放大鏡就能觀察出指紋。
有了替代方案,李愔終於鬆了口氣,大方回答到:“父皇,這法子是兒臣在平日遊獵玩耍時觀察領悟出來的。”
“好,很好,六郎不愧是朕兒子!”
李世民高興地誇讚道。
你這話難道不是在誇你自己麼?
李愔,衆皇子,羣臣皆是癟癟嘴,心中腹誹。
魏徵見時機成熟,急忙對李世民拱手奏道:“陛下,老臣沒有說錯,樑王殿下的確聰明絕倫,那麼五姓七望的債,是不是讓樑王殿下去討一下?”
果然,前面說了這麼多,都是在爲這句話做鋪墊。
魏徵拉回話題,衆大臣此時也明悟了魏徵的計策,一個個都開始誇獎起了李愔的才華,一句句溢美之詞,用起來毫不吝嗇。
人羣中,只有李承乾一臉烏雲。
那晚,他用自己的身體從李愔那裡收集到了藥酒的樣本,並連夜找人去分析配方,目的就是想要攬下這個獻策的功勞。
沒想到魏徵跟他想到一處去了。
眼看着這個功勞正在離自己遠去,李承乾的心碎了一地。
手掌緊緊地握着,指甲漸漸陷進肉裡,渾身氣憤得顫抖起來。
腦中只有一個聲音在不斷迴響:父皇喜歡李愔不喜歡我了!
父皇是不是想要讓李愔當太子?
有了這個想法,李承乾毅然站出。
“六弟,你可知欺君之罪,是要殺頭的!”
李承乾作爲太子,擁有着比其他皇子更高的地位和更多的話語權。
其他皇子在朝堂上說句話必須深思熟慮,而他大可暢所欲言。
李承乾這話一出,大殿頓時一片死寂。
文武百官的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尤其是魏徵,看向李承乾的眼神彷彿要殺人。
你小子會不會聊天?
你小子要鬧哪樣?
今天的主題是討債啊喂?
這種時候就先把那些奪嫡宮斗的劇本先放一邊行不行?
房玄齡、魏徵、李靖、尉遲恭、秦叔寶……
滿朝文武,望向李承乾的眼神都充滿怨念。
團結一心的把李愔推出去找五姓七望討債不是皆大歡喜麼!
可惜李承乾跟他們不在一個立場,看問題的角度自然不同。
“承乾,你這是何意?”
李世民冷聲問道,目光淡淡掃過李承乾的臉,不自覺地皺了皺鼻子。
李承乾和李泰這兄弟倆,不愧是一個媽生的,動不動就喜歡嚇唬他。
李愔心中冷哼,面上卻是露出笑容。
他正需要一個臺階下,李承乾這句話成功轉移了話題,倒是幫了他。
面對李世民的疑問,李承乾緩緩奏道:“父皇,這法子並非六弟發明,兒臣早就聽聞江湖中有門派使用此法追兇,兒臣也早有將此法獻給父皇的想法,只是苦於一直沒有解開顯色藥水的配方之謎,才拖延至今。”
李承乾義正言辭地說着,一副爲家國大事操碎了心的賢明太子形象。
說完,他豁然轉身,目光銳利直視李愔,口中喝道:“六弟不知道哪裡得來這個法子,竟敢在父皇面前邀功,簡直欺君罔上,簡直厚顏無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