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去了南方走一遭,不但皮膚曬黑了,體型也瘦了一圈。
李愔一時之間竟沒有認出來!
他只知道眼前的行商行蹤鬼祟,只是這位隨從好像在哪裡見過。
認出了這個隨從的身份,李愔的嘴角不由得玩味地勾了勾,連手中的冰棍也沒心思去舔了。
“四哥賑災回來了,怎麼也不說一聲,好讓小弟前去城門口迎接。”
李愔這話一出口,斗笠下面李泰的臉色頓時緊張起來。
事已至此,還有什麼好隱藏的。
好在此處巷子狹窄僻靜,只有他們四人在場,李泰乾脆將頭上的斗笠一擡,露出一張冷峻的圓臉。
他朝着李愔拱拱手,皮笑肉不笑地揶揄道:“六弟如今忙着做生意,哪裡有功夫管我這個當哥哥的。”
一見果然是李泰,李愔的心中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不管怎麼說,事情總算是水落石出了。
知道害他的人是眼前這傢伙,而不是什麼未知的恐怖力量,李愔反倒少了許多顧慮。
“四哥言重了,做生意都是下面的人在忙活,六弟我最近閒得都長肉了。”
李愔說着淡淡一笑,轉頭看向李泰:“倒是四哥你,去賑災很辛苦吧,看起來竟是清瘦了些。”
李泰勾起脣角,心想就連李愔都看出來他受了許多苦,到時候父皇母后看見他瘦成這樣,定要好好補償他的。
於是便隨口應道:“只要能爲父皇分憂,我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李愔卻是朝着李泰走近幾步,用安慰的語氣說道:“四哥放心,你依舊是衆兄弟中最胖的。”
李泰臉上的得意頓時僵住,目光之中怒火如電,似是要在李愔臉上看出兩個洞來。
從小到大,他最討厭的事情就是別人說他胖。
如今吃了這麼多苦,好不容易受了許多,竟然還要被李愔這樣打擊,他心中自然不是滋味,一口牙齒咬得咯吱作響。
“李愔,你找死?”
李泰大怒着抽出侍衛的佩劍,指着李愔便是咬牙切齒地大罵。
李愔知道他這是虛張聲勢,就算真打起來,他也不是自己的對手。
所以不但沒有絲毫的畏懼,反倒覺得好笑。
“聽說那些大臣還給我的錢,都是四哥借給他們的,真是讓四哥破費了。”
李愔說完胖的事,便又打算說說窮的事。
他覺得惹這個小胖子生氣還挺有趣的。
李泰一想起自己因爲想要設計李愔,把自己所有的私房錢全都搭進去,氣就不打一處來。
他真是低估了那些朝中官員的臉皮。
這些錢一借出去,就在沒要回來一分。
他在百官心中的形象是文雅才子,總不能做李愔那樣扯牀單討債的事。
所以想要討債,就更難了。
“哼,本王只會讀書做學問,幹不了市井兒的勾當,自然清貧。”
李泰罵李愔是不學無術的市井兒,這在大唐是很難聽的話。
商人是大唐社會鄙視鏈的最底層,看不起商人是很普遍的現象。
李愔絲毫不怒,依舊笑容滿面地舔着手中的冰棍:“俗話說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食糞,四哥讀了這麼多年書,倒是淨學了些罵人話。”
李泰的臉色越來越白。
“倒是我,大字也不識幾個,父王卻非要說我是大唐詩魁,我真是受之有愧啊!”
李愔一臉委屈的凡爾賽,卻不見李泰的雙拳已經攥得緊緊的,指節發出清脆的聲響。
這是在諷刺自己天天讀書,才華依舊不如他麼?
這是揶揄他是狗,食了糞纔會滿嘴噴糞。
你是狼?
我是狗?
李泰在心中分析完李愔的話,整個人氣得火冒三丈。
但他只能極力忍耐着自己的怒氣,因爲此時她說的越多,就越容易露出馬腳。
李愔應該已經猜到酒樓下毒的事情跟自己有關了。
可是猜到又如何,他就算問起來,他也大可以統統推給盧世源。
他能有什麼證據呢。
李泰知道李愔一直說話激怒他,就是想要逼他露出破綻。
他絕不會給他這樣的機會。
“六弟整日斂財無度,難道是想謀反不成?”
李泰冷聲說出這句話來,刻意把造反兩個字說得很大聲,臉上的表情幾近扭曲。
他這是在警告李愔,小心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烈日炎炎,李愔咬了一口手中的冰棍,慢慢品嚐着,目光輕飄飄地在李泰的臉上打量。
“四哥,謀反這種事可不能亂說,不過斂財這種事我的確喜歡。”
李愔說到賺錢這件事,頗有些得意。
“這還要多虧了你一次又一次幫了我的忙。”
說完這句,李愔也吃完了手中的冰棍,準備回酒樓去。
路過李泰身邊時,李愔特意壓低聲音在他耳邊警告了一句:“多行不義必自斃。”
李泰再也忍無可忍,揚起手中的劍就要去打李愔。
王玄策反應及時,一腳飛踢而上,便是將李泰手中的劍踢飛了出去。
李愔頭也不回,自顧自朝前走去。
那泰然自若,老成持重的背影,與狼狽不堪的李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李愔回到則天樓的時候,正好見到孫伏伽站在一樓大堂,向四周的客人總結案情。
孫伏伽一副志得意滿之態,好似剛剛達到人生巔峰了!
“老翁指甲縫裡有白色粉末,已經查證是毒藥,老翁中毒並不是因爲吃了則天樓的食物,而是有人提前給他下了毒。”
孫伏伽說着舉起了則天樓用於試吃的筷子和紙碟,“則天樓的食品皆不需要用手抓,所以老翁中毒,與則天樓無關。”
“酒樓周邊有目擊者證實老翁在排隊之時吃過別人給他的食物,如今那小販卻已找不見,我們會盡快將他找出來,查明事情真相,給大家一個交代。”
孫伏伽眉頭緊皺,目光深邃,像是經過了幾天幾夜的苦苦搜尋才終於找到諸多線索。
“根據我們掌握的線索,那小販也是受人指使。”
說到這裡,他眼放精光,語氣加快,彷彿馬上就要抓住兇手一樣。
周圍食客聽得俱是聚精會神。
“只可惜,幕後主謀已經從此處逃離了。”
孫伏伽音調降低,聽衆也紛紛可惜。
不過就在此時,他神色一變,臉上浮現出自信的微笑。
“不過,那幕後之人還是留下了一些痕跡,此人絕不會想到,本官已掌握了新的追蹤技術,屆時只要找到嫌犯,將有鐵證足以將其定罪!”
衆食客復又好奇了起來,所有人的情緒都跟着孫伏伽解釋案情的言語起起伏伏。
對於衆人踊躍提出的問題,孫伏伽則是以保密爲由拒絕回答,即便如此大家依舊熱情高漲。
果然自古以來,刑偵探案類的故事總是不缺受衆的。
最後,孫伏伽又恢復嚴肅,環顧四周,大聲宣告。
“綜上所述,今日此案的經過已清晰明瞭,老翁先是被人誘騙吃下了毒藥,只是不會立刻發作。等到老翁排隊進入了樓內吃了其他食物,時間剛好毒發,讓人以爲老翁是因爲吃了則天樓的食物才倒下的。”
“而本官剛剛回到則天樓,又讓酒樓夥計在金吾衛的監督下將食材都驗過了一遍,確認過所有食物沒有任何問題!”
“諸位,還請放心用餐,本官還需回大理寺繼續查案,就不再打攪大家的興致了!”
衆人聽到如此好消息,都感到高興。
還有人舉杯請孫伏伽留下:“孫少卿辛苦了,今日若不是少卿神斷,不光則天樓蒙冤,吾等也是心慌害怕啊!還請孫少卿留步,受我等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