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監望着黯然神傷、形單影孤的楊廣,他的心裡只有無盡地傷感與苦澀,他悄悄地走上前去,用他那獨有的尖銳聲音,關切地說道:“陛下,已經四更天了,時候不早,該歇息了!明日還要繼續商議定都的事情,聖上保重龍體!”
老太監的關切聲,楊廣充耳不聞,他的目光依然望着遙遠的前方。過了一會,楊廣收回自己的目光看向了老太監,他漫不經心說道:“已經四更天了嗎?時間過得真快啊!”停頓了一會,然後又吩咐道:“德仁,朕有些餓了,你去吩咐廚房弄些松花糕吧!”
隋煬帝楊廣望着老太監激動地神情,他露出了久違的笑容,使得老太監急忙跌跌撞撞的出了寢宮然後朝着廚房方向跑去,就連身上的衣衫不整都顧不得搭理。畢竟,這段時間楊廣憂心定都的事情,加上天下紛爭,叛軍四起,使得他許久未曾好好地吃過一頓飯,每次都是吃了些許然後就直接放下碗筷,可是老太監見到楊廣想要吃他最喜歡的松花糕,頓時興奮不已,急忙跑下去吩咐御廚準備,就連告退聲都忘記了。
“真是的!……”楊廣輕笑了一聲,再次望着無盡地黑夜的天空,喃喃自語道:“若是天下之人能跟與你一樣理解朕的心意,朕也就死而無憾了!……”
老太監原名黃德仁,乃是山西人氏,自幼父母雙亡,以乞討爲生。當時,楊廣還是晉王,並未成爲太子,那個時候的太子乃是他的兄長楊勇。楊廣南征北討,曾經受到敵軍的兵力圍攻寡不敵衆,導致他節節敗退,心急如焚的楊廣身先士卒,衆多敵軍見他是當今的晉王,於是兵力又加大,無奈他不得不撤退。
黃德仁以乞討爲生,受盡了世人的白眼,有的甚至不願意搭理他,可是敗退的楊廣沿途逃亡逃到一處破廟之中,此時黃德仁見楊廣衣着不凡,且身穿鎧甲,就知道他的身份不一般,根本就不當他一回事,可是楊廣見面黃肌瘦的黃德仁也沒有爲難他,兩人在破廟之中相安無事的度過了一晚。
清晨,敵軍前來攻擊使得楊廣率領殘部繼續逃亡,兩軍在破廟之中又是一番廝殺,沒有見過戰場的黃德仁當場就被嚇得愣住了,直到敵軍道出楊廣的身份時,黃德仁才清醒過來,也正是他的挺身幫忙使得楊廣避過敵人的一槍,但是一點武功都不會的黃德仁擋住了敵人的攻擊,自己卻身受重傷,不省人事。
次日,黃德仁醒來發現自己來到了一處很豪華的宅子,而身旁坐着的就是楊廣,他詢問了一聲,然後就命令人將食物以及湯藥讓他喝下去,直到過去了很久之後,黃德仁才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男人的功能,主要是他不懂任何武功憑着自己的意識爲楊廣擋了一擊,傷了下體,大夫見此情況無奈只能強制割除,才保住了黃德仁的一命。
自此,黃德仁便成爲晉王府中的一員,而且盡心盡力,從不以權謀私,只要是楊廣的吩咐他一律照辦,直到楊廣登基爲帝,他也被冊封爲太監總管,總領皇宮內所有太監。縱然大臣賄賂於他,或是有事情向他打探楊廣的行蹤,他都一一稟告,從不隱瞞。
說實話,失去了男性的功能之時,他確實對楊廣有仇恨之心,認爲他不識好人心,恩將仇報。可是,跟隨在楊廣身邊的時間增加使得他有此機會查到當初的真相,直到他知道若非楊廣堅持將他帶回晉王府,他早就將命留在了破廟之中,之後若不是楊廣當機立斷,自己的小命也早就沒了,於是他將仇恨換做恩德願意一生一世都陪伴在楊廣的身邊,爲他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大業十四年三月十一日夜間,四更天剛剛敲過鐘聲,司馬德戡等幾位將領聽從宇文化及的命令開始準備發動兵亂,造反。司馬德戡、王將軍、宇文承趾已經召集好驍果軍諸多將領,然後將自己等人的計劃一五一十的相告,他們皆是沉默許久,然後無一例外的全部同意。
事情順利地讓他們三人難以相信自己所聽到的是真的,既然他們都同意一起發動兵亂,謀取天下。於是,司馬德戡就將自己的部署以及宇文化及給他的建議,開始一步一步的行動着。司馬德戡獨自一人來到玄武門,守城門的將領見是他到來,急忙打開了大門讓他們三人進入城中,這一切正如宇文化及所說的計劃進行着。
然後司馬德戡等人對視一眼,便開始將身邊的將領一個個殺掉,而且悄無聲息,就連城門樓上的將領都不知道下面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司馬德戡將自己的兵刃駕到他的脖子上,他才明白事情是怎麼回事,當即棄暗投明,直接轉入他的麾下,爲他效命。
司馬德戡命令士兵將玄武門的大門打開,然後直接親自在樓下迎接着驍果軍的到來,裴虔通與元禮直兩人赫然出現在驍果軍中,他們兩人興奮地笑了起來,隨即派遣士兵將此等好消息傳給宇文化及,宇文化及一聽到此等好消息,大喜過望,忘乎所以,然後親自穿着鎧甲前往前線。
裴虔通與元禮直兩人率領着驍果禁衛軍來到了玄武門前,司馬德戡將城門打開,快速地來到了他們兩人面前,沉聲道:“兩位兄弟,你們帶領百名禁衛軍前往皇宮內將楊廣拿下!我在此等候宇文大人的到來,速去速回!”
裴虔通與元禮直即可點兵百餘人,趁着夜色馬不停蹄的朝着楊廣的寢宮前行,急促的腳步聲使得皇宮內一些侍女以及太監紛紛側目,定睛一看發現數百人手中握着鋒利的大刀,行色匆匆的朝着他們前來,他們整個人都被眼前的景象嚇得全身哆嗦,腳根本就不聽使喚,瞪大着眼睛傻愣着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因爲此時他們的脖子都被無情地大刀架住了脖子,感受着冰冷的刀鋒,冷酷無情的聲音嚇得有一些人更是大喊大叫。
裴虔通見到宮女、太監驚嚇的聲音,他擔心被楊廣聽見驚恐的聲音,怒氣衝衝地低聲道:“誰要是再敢喊叫,休怪在下刀下無情!”
宮女、太監紛紛跪在一旁,誰也不敢多說一句話,元禮直直接拉起一位太監,拎着他的衣領,兇狠的問道:“楊廣今晚在何處歇息?若是告訴本將軍,就免你一死,如若不然……”
裴虔通與元禮直兩人都是楊廣身邊的扈從,也是隨行護衛,他知道此處的皇宮別院不如京師大興、洛陽的皇宮,可是仍然比較龐大,而且楊廣生怕敵人知曉在何處歇息,一般來說到了深夜都不讓任何人隨行,因此元禮直纔有此一問。
畢竟,這些小太監日夜伺候着楊廣,楊廣歇息時按照元禮直所想,他們必定知曉。於是,他惡狠狠地望着眼前的小太監,威脅的問道,手中的冰冷的大刀在太監面前不停地晃動着,這名太監臉色變得煞白,全身都在不停地顫抖着,嚇得他屁滾尿流,哆嗦着回道:“奴……婢……不知……”
“不知?”元禮直怒氣衝衝地低吼道,“你乃是皇帝身邊的太監,理應知曉!難道你是不想活命了?”
太監看見近在咫尺的大刀在自己的脖子處,來來回回的晃動着,他生怕自己的脖子被這把沾了血跡的大刀將自己的脖子劃開,他急忙地回道:“奴婢是真的不知,陛下就寢唯有蕭皇后以及黃總管兩人知曉!真的絕對不會欺騙將軍,奴婢是真的不知道,求將軍饒命!”
裴虔通自始至終都未發一言,冷眼旁觀地看着這一切,然後輕聲說道:“算了,看樣子他是真的不知道!”他阻止了元禮直繼續恐嚇太監,裴虔通不相信這名太監死到臨頭還會撒謊,他將目光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其他人,低聲道:“若是你們之中有誰知道,本將軍定會重重有賞!”
“奴婢不知!”
“奴婢也不知!”
跪在地上的宮女、太監紛紛表示自己不知道,就在裴虔通與元禮直兩人失望時,一位面容蒼老的太監哆嗦道:“回將軍,奴婢在四更天小結時看到了黃總管從御膳房那裡取出糕點朝着永巷那裡走去了!”
兩人就快要放棄的時候,突然有人給了他們一點希望,他們兩人興奮不已,裴虔通急忙問道:“你可確認?”
那人哆哆嗦嗦的肯定道:“奴家確定黃總管是朝着永巷的方向走去,可是奴婢不敢說聖上一定在那裡!”
裴虔通與元禮直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點點頭,他們兩人已經在皇宮搜捕了許久,就是沒有看見楊廣的身影,眼看天就要亮了,到時候要是再光明正大的情況下行事對他們來說更是不便,畢竟他們現在所做的乃是發動兵變,弒君之路,於是他們兩人心照不宣的帶領着百餘名驍果禁衛軍,朝着永巷那裡走去。
不到一刻鐘,他們便來到了永巷處的一間房舍,見屋內昏暗的燈光,他們直接推開大門,昂首挺胸的大步邁了進去,只見楊廣坐在椅子上一口一口品嚐着手中的松花糕,而黃總管也是坐在旁邊吃着。裴虔通與元禮直兩人不敢相信眼前所看的那樣,身爲皇帝的楊廣居然與一名太監總管坐在一起,猶如兄弟一般的和諧,沒有絲毫的君臣之禮。
黃總管見楊廣神色有異,而且看着自己的身後,他急忙撇過頭,看見驍果禁衛軍兩位將領居然不等聖上的傳召擅自闖入皇帝的寢宮,他用尖銳的聲音怒吼道:“你們這羣奴才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帶兵闖入陛下的寢宮,該當何罪?”
裴虔通與元禮直兩位將領以及百餘名禁衛軍,皆是不屑一顧地瞥了一眼,然後將目光看向了坐在椅子上仍然吃着手中的松花糕的楊廣,裴虔通躬身回道:“末將等有請陛下移步至寢殿!”
黃總管見裴虔通將自己的話語當成耳旁風,雖然他恭敬地說着,有請楊廣移步至寢殿,實則命令的口吻威嚇楊廣。若是楊廣不聽從,反抗的話,黃總管相信裴虔通一定會動用武力將楊廣拿住,然後押着他前往的。
“你們這是以下犯上,乃是謀逆之罪!……”黃總管氣憤的大罵道,可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楊廣伸手阻止,他疑惑不解的看着楊廣,急切地說道:“聖上!……”
楊廣從容不迫地微微一笑,道:“德仁,這松花糕是朕迄今爲止吃得最好的一次,味道的確有所不同!”裴虔通與元禮直兩人面面相覷,不知楊廣所指是何事,然後他們又看見楊廣將目光投向了自己,“據朕所知,你們二人沒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弒君,應該是宇文化及吧!”
裴虔通與元禮直一聽楊廣所言,皆是臉色大變,他們發現直到現在都無法看清楚楊廣,根本就不知道楊廣的心裡是怎麼想的,因爲他們根本就沒有說過幕後的主帥就是宇文化,只能以沉默對待,不發一言。隋煬帝楊廣淡然一笑,然後站起身來,緩慢而堅定的朝着裴虔通、元禮直兩人走去,深邃的眼神,嘴角微微翹起,微笑地說道:“走吧!”
黃總管見楊廣順從的跟隨着叛軍,頓時蒼老了許多,兩行淚水沿着臉頰滴落在地上,強忍着心中的悲痛,然後用自己尖銳地聲音高聲喊道:“移駕寢殿!”
衆人均是傻愣地望着龍行虎步,威風八面的楊廣,昂首挺胸地朝着自己等人前來,又聽見黃總管的喊聲,他們的腦海中不禁產生一絲幻覺,彷彿像是看到年輕時的楊廣,鋒芒畢露,氣宇軒昂,野心勃勃的初登大寶的掌管整個天下的皇帝,心生畏懼,可是到了此時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