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芷風見單卓坤看向自己,心中頓時會意,這徐將軍的死因定是不可言說的男女之事。
她雖說生性瀟灑不羈,但平素也對這男女之事極爲避諱。此刻一見這種情形,更是羞得臉紅。猛地一跺腳,故意惡聲惡氣的催促道:
“你瞧我做什麼?還不速速想法將此事化解掉,皇兄那裡可還等着咱們回話呢。”
單卓坤心知李芷風之意,便也笑着回道:“芷風郡主當我是什麼?我雖說不是那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但也絕不是行爲孟浪之人,你沒必要將我和他劃等號。不過這話說回來,如果按照徐大人今日的作法,這下蠱之人應該就在這府中,咱們還是應該小心些爲好。”
尉遲寶林和李芷風的神情陡然變得緊張起來,如果單卓坤所言屬實的話,那也就是說他們此刻已經正處於敵暗我明的狀態。正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若是一個不小心,就很有可能被人甕中捉鱉。想到這裡,二人的心中不覺便是一顫。
“小郡主,怎麼樣?怕了吧?”
單卓坤仍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言語中卻帶有着極強的挑釁意味。
李芷風雖然此刻有些心虛,但嘴上卻仍是極爲逞強。她高傲的揚起頭來,一提手中的寶劍,大聲道:
“怕?有什麼好怕的?就算是真的有妖魔鬼怪,今日也休想逃出本郡主的手掌心。”
單卓坤輕輕的拍了拍手,用右手挑起大拇指,大加讚賞道:“說得好,哥就是佩服你這不怕死的勁頭。”
尉遲寶林聽到這話頓時哈哈大笑,李芷風心裡雖極爲惱怒,卻因爲擔心單卓坤接下來不肯再賣力氣,也只能將怒火強行壓在心頭,留待回去再說。
在二人的注視下,單卓坤先用金剛釘將棺材的四周依照八卦形圍住,隨後又將蜘蛛放出,讓其吐絲,織成了一張極爲嚴實的大網。
待這一切都完成後,才慢悠悠的從腰間抽出青骨劍。右手持劍,左手拿着一支白色的蠟燭,邊在棺槨前來回走動,邊喃喃自語的念着招魂的口訣。
驀地,隨着一陣陰風颳過,微弱的燭火瞬間被熄滅。尉遲寶林和李芷風只覺得背部一陣陰冷,眼神登時變得有些惶惑。二人同時握緊了手中的寶劍,做出了嚴陣以待的架勢。
單卓坤微微一笑,又從袖筒中拿出火鐮,再次將蠟燭點燃。說來奇怪,原本是紅色的火苗,現在突然變成了白色。就連暖意的溫暖也消失得無影無蹤,轉而變得一片冰冷。
不多時,又是一陣颶風颳過,原本緊緊關閉的窗子陡然大開。在尉遲寶林和李芷風驚惶的注視下,棺槨裡的徐將軍猛然睜開了眼睛,從裡面緩緩爬起,筆直的站在了三人的面前。
“這.....徐將軍,他怎麼活了?”尉遲寶林眼見得這般情形,頓時被嚇得語無倫次,磕磕巴巴的說道。
李芷風瞥了他一眼,心裡雖然也在打鼓,但表面上卻仍裝得極爲淡定:
“尉遲將軍,你可是堂堂男子漢,有什麼好慌張的?登徒子不是之前就已經說了嗎?咱們這次就是來給徐將軍招魂的。”
尉遲寶林雖然心中仍是驚詫不已,然而畢竟在女子的面前不好表現,只能嘴硬的說道:
“害怕?笑話!本將軍怎麼會害怕?!告訴你,他若當真敢對咱們下毒手,本將軍手裡的劍第一個不答應。”
李芷風眼見得尉遲寶林故意逞強的樣子,心中不覺十分好笑,嘴上卻故意打趣道:
“這就對了嘛,尉遲將軍可是有血性的男兒,又怎麼會被那些魑魅魍魎嚇倒?喂,我說登徒子,你要是有什麼話就趕緊問,別再這裡磨磨蹭蹭的嚇唬人。”
單卓坤仍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從進入江湖開始,他早已經習慣了與這些鬼鬼怪怪打交道。不僅如此,他還從中總結出了非常重要的一條心得。那就是:
冥界中大多數的鬼要遠比壞人善良得多。
他轉頭看了身後的二人一眼,又轉頭向面前的徐將軍打了個招呼。
“徐將軍,你好。”
徐將軍眼神空洞的看着單卓坤,目光很是茫然。此刻他的記憶仍停留在那碗妾侍端來的黃芪湯。
那只是一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湯水,最近爲了補陽身子,每天都要喝的。爲何在喝下去之後就會突然肚痛難忍,渾身冒冷汗?再後來,又似乎神識飄渺到了鬼都,眼見耳聽都是些淒厲得哭號。那麼,現在爲什麼又再次回到了這裡,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單大人,本將軍這是......”懷着無數的問題,徐將軍急切的問道。
單卓坤嘆了口氣,惋惜的說道:“徐將軍,有個不幸的事情,本官必須要如實對你說,那就是你已經死了。”
“死了?”徐將軍茫然的低下頭去,不過只是一句話,卻已經將他先前的疑問全部解釋清楚。沉默片刻,他的眼睛不禁有些紅了,神情悲慟的喃喃自語道,“本官真的死了。”
“我去,這鬼還能哭啊?”
尉遲寶林在一旁看得極爲真切,見徐將軍這樣,立刻訝然說道。
這句話瞬間便將屋裡的氣氛拉到了冰點,李芷風見單卓坤轉頭瞥向自己,便會意的用胳膊肘一碰尉遲寶林的胳膊,示意他不要亂說話。
尉遲寶林正在爲剛剛說錯了話暗自懊悔,此刻見李芷風這樣,忙雙手合十向單卓坤作揖道歉。
單卓坤向尉遲寶林打了個手勢,繼而又轉頭看向了徐將軍,鄭重承諾道:
“徐將軍,本官知道你心裡肯定委屈。那是啊,誰不明不白的做了枉死鬼,心裡都會非常憋悶的。放心吧,哥這次就是奉皇命專門來找你問個明白的,只要是你說實話,我就會想辦法幫你報仇的。”
此刻,他一改平時吊兒郎當的作法,臉上的表情極爲懇切。
單卓坤知道,很多剛剛枉死的人由於心中怨氣未除,很有可能會做出各種傻事。這個時候他們需要的並不僅僅只是一個手段了得的招魂人,更是一個服務態度極好的心理醫生,而恰恰自己,這兩方面的知識全部具備。
果不其然,徐將軍在聽到這一番話後,心中有所釋然。回想之前在朝廷上屢次與對方針鋒相對,他不禁很是赧然。
“單大人,先前是本官做得不對,不該那般與你爲敵,還希望能夠見諒。”
常言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即便是一生戎馬,爲人尖銳的徐將軍到頭來,也變成了這般坦誠的性子,想來也當真是令人唏噓不已。
“沒關係。”單卓坤笑着擺手道,“徐將軍,咱們這段時間相處得也挺不錯的。雖說最開始是有些摩擦,不過也是因爲彼此不瞭解,這都不算事。”
徐將軍被單卓坤的寬宏所打動,對比自己之前的種種作法,更覺自慚形穢。然而,一時間卻又實在找不出合適的言語,只能重重點頭。
“徐將軍,常言道,人鬼殊途。本官雖精通這招魂之法,可是也不能留你太久。咱們還是抓緊時間辦正事,你快些把內裡的實情說清楚吧。”
“這......”
單卓坤眼見得徐將軍還有些猶豫,一時間也忘了害怕,快步來到了徐將軍的面前,大聲說道:
“哎呀,我說,你就別這呀那的了。既然上仙要你說,你放心大膽的說便是。放心,雖說你是死了,可我們還是會爲你做主的。”
徐將軍被他這樣一說,心倏然一動。略略在心中掙扎片刻,點頭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