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後院,院落清幽,亭榭成趣。綠木蔥蘢,花香怡人。
在差役的引領下,時間不長,單卓坤和尉遲寶林等人便經由迴廊來到了後院。因是知縣和府衙公人們休憩之所,故此此處與正堂輝煌宏偉的建築風格完全不同,反而處處彰顯着優雅靜謐。
在繞着院子走了大半圈,衆人進入了一處頗爲偏僻清幽的院落。單卓坤好奇的打望着四周的環境,只見此處雖是東西向,但由於周圍院牆厚實,倒也是冬暖夏涼。唯獨是這院落中間的一棵枝繁葉茂的高大槐樹,讓這風水稍顯欠缺。
“尉遲將軍,小神仙......”片刻,待來到最裡面,差役依次用鑰匙打開了幾扇門,轉身對單卓坤和尉遲寶林笑道,“此處乃是府衙裡面最好的客房,你等且在此處稍作歇息,待小人待會兒備好酒菜便送過來。”
差役說完,不等對方回覆,便急衝衝的向着院門走去。
“等會兒!”還沒等差役的腳踏出院門,單卓坤突然在他身後說道。
差役驀地收住了腳步,狐疑的轉身看向了單卓坤。
“小神仙,您可還有其他要事吩咐?”
單卓坤瞥了一眼身旁的尉遲寶林,見其正用疑惑的目光看着自己,便故弄玄虛的伸出手指掐算了起來。須臾,緩步來到差役的面前。在稍作盯視後,用手指了指槐樹道:
“我問你,這棵槐樹是你們這兒的人種的嗎?”
差役順着單卓坤手指的方向瞥了一眼,疑惑的笑道:“哦,你說這個啊,這確實不是府衙中人所種,而是天生天養,自然所成。小神仙,此樹莫非是有何不妥嗎?”
單卓坤點了點頭,並未直接說出原委,只是故意反問道:“我再問你啊,你們這裡晚上乾淨嗎?是不是一到半夜就會莫名其妙的感到胸悶氣短,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暗處盯着你們看?或者嚴重的就好像有東西壓在你身上似的?”
尉遲寶林等人聽單卓坤這般言說,不約而同打了個冷顫。雖說此刻是下午,陽光正足,但即便是單卓坤沒有把話說清楚,他們也知道這個“東西”到底指的是什麼。
差役聽單卓坤這麼說,不禁瞪大了眼睛。在細細打量了對方一番後,訝異道:“小神仙,莫非說你有何預知不成?此事確是如此。”
單卓坤用手拍了拍胸脯,得意的笑道:“那當然,不然我也不會這麼問你。不過你放心吧,這東西不是鬼,而是這槐樹故意跟你們鬧着玩呢。”
“鬧着玩?”尉遲寶林聽單卓坤這麼說,不禁也生出了好奇之心。在快步來到對方的面前後,探問道,“我說上仙,你可否把話說得再清楚些,這個東西到底是何物啊?”
單卓坤側頭看了一眼尉遲寶林,見其正用烏黑的眸子看着自己,便也就想存心開個玩笑。在衝對方一笑後,他緩步來到槐樹下,邊從左向右繞着槐樹轉圈,邊嘴裡唸唸有詞的誦讀着咒語。
尉遲寶林等人見單卓坤這樣做,不禁更加驚奇,全都目不轉睛的盯視着他。
“你們這兒的人既然相信鬼神之說,那就應該知道這世間萬物都是有靈的。就像是這人有魂魄,樹木也有樹靈。在府衙當中鬧事的不是別的,就是這槐樹的樹靈。”
須臾,單卓坤戛然停住了腳步,轉身對衆人說道,隨後又將目光移向了差役,繼續說道,
“不過,話說回來,這件事情也怪你們自己。你們這兒上上下下這麼多人,怎麼就不知道請個術士回來幫忙破破呢?還好,多虧今天遇到了我,不然要是任由這樹靈隨着性子鬧下去,只怕遲早是要出大事的。”
差役聽單卓坤這麼說,臉色瞬間大變,撲通一聲單膝跪地,抱拳施禮道:
“小神仙有所不知,絕非是我等不想處理此事。只是請來的那些人都說此物已有千年修行,根本就非常人能降。故此,此事才拖拉到了如今。”
單卓坤見差役說得這般動情,心中也不禁有所動容。哎,難怪書上總是說大唐民風吹鋪,想不到這微不足道的底層人竟然也有這麼真摯的情感。不過這樹妖說到底,也不過只有千年的修行,和自己原來交手的那些妖魅比起來,根本就是小巫見大巫,只能說這裡的人修爲不夠。不管怎麼說,既然自己遇到了這件事情,那就得管上一管。不說別的,來個揚名立萬、到此一遊也是好的。
想到這裡,單卓坤伸手將差役扶了起來:“行了,這地上涼,你也別跪着了。說到底,你們這兒的人沒有別的毛病,就是笨了點兒。這樣吧,反正哥閒着也是閒着,就幫你們個忙,化解了這件事情吧。”
差役一聽非常高興,向着單卓坤連聲道謝。
單卓坤擺了擺手,調皮的笑道:“謝就免了吧,只要以後那個颯女看到哥能規矩點兒,別再我面前天天喊打喊殺,拿着寶劍嚇唬人就行。”
“颯女?”尉遲寶林聽單卓坤這樣叫李芷風,心覺有趣,遂笑出聲來。
單卓坤聽到笑聲,狠狠的瞪視了尉遲寶林一眼,以示抗議。
尉遲寶林見狀,心知單卓坤生氣,便收起笑聲,靜默的站到了一旁。
“小神仙,你當真是誤會芷風姑娘了,她爲人一向都是極好的。”差役低眉順眼的笑道,“對了,不曉得小神仙要如何抓住這樹靈啊?我等也好儘快準備。”
“哦,是嗎?”單卓坤的眼睛頓時一亮,他側頭看向尉遲寶林,笑着說道,“尉遲將軍,差役可是問我想要準備東西。你看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東西,儘管點,不用客氣。”
“我......?”
尉遲寶林聽單卓坤這麼說,不禁一愣。人家差役明明說得是用什麼東西擒住樹靈,怎麼會突然扯到他的身上?
“那當然了,這件事非尉遲將軍莫屬啊。”單卓坤故意奉承道,“你一向英俊瀟灑、武功超羣,絕對是萬里挑一的好人物。年紀輕輕便立下了許多功勳,以後前途更是不可限量。而且,今天捉拿樹靈你也是關鍵人物。爲了養好體力,也得先吃飽喝足才行。”
尉遲寶林被單卓坤這樣一拍,頓時有些頭暈,分不清了東南西北,只剩下傻呵呵的憨笑。
差役先讓單卓坤等人回房歇息,時辰不大,便按照他們的吩咐,命人將一桌豐富的酒菜送了過來。
屋裡,尉遲寶林和單卓坤邊吃邊聊,很快就變得熟絡了起來。他們雖是一古一今,但由於年齡相仿,所以並沒有太多的隔閡,藉着酒勁兒,轉眼間便成了推心置腹的兄弟。
而也正是通過聊天,單卓坤知道了尉遲恭此番到達北境是特奉唐太宗李世民之命前來斬殺匈奴的。原本一切都很順利,但由於北方寒冷,突然天降大雪,故此戰勢陷入了僵局當中。再加之此番的軍馬失竊,更令原本就極爲複雜的情勢更加雪上加霜。
“兄弟,倘若你當真此番能夠幫我等尋回失竊的軍馬,我父子必然會有重謝。”酒過三巡,尉遲寶林醉醺醺的拍着單卓坤的肩膀道,“到時你若願意,便隨大軍一同返回長安,讓皇上封你個一官半職如何?”
尉遲寶林說到這裡,身子突然向後一仰,在單卓坤驚詫的目光中,直接躺倒在了地上,呼呼大睡起來。任憑單卓坤如何大聲叫喊,連動都不再動一下。
片刻,單卓坤重新坐到了桌旁。拿起桌上的酒罈給自己面前的酒碗加滿。在如長溪過澗般的將這碗酒一飲而盡後,他原本朦朧的意識忽地變得清晰了起來。
單卓坤雖然今年只有二十五歲,但自八歲開始便已跟隨師父袁麟韜離開家門闖蕩江湖,這麼多年來一直孤身在外。捫心自問,他對家庭是沒有太多的依賴的。然而不知道爲什麼,雖然只是來到這兒短短數日,卻也生出了強烈的恍惚,似乎像是隔了上千年時光。以前總是怪父母每天都給自己打電話,現在卻突然間很想給他們打個電話報平安,只可惜,這已是不能夠得了。
想到這裡,單卓坤的心裡莫名生出了強烈的失落感。原本是想能夠按照規定的時間回到古墓,誰知道途中會生出這麼多難以預料的變故。好在師父之前讓他安心的享受這次意外之旅,看來回到千年之後還是有希望的。既是如此,那他便順應天意,先把眼下的事情做好,然後安靜的等待歸程吧。
單卓坤默了默,又一口氣將碗裡的酒水喝了個精光。隨着他輕輕的抿了一下嘴,神情忽而變得堅毅了起來。
“兄弟......”驀地,尉遲寶林在單卓坤的說道,“只要你幫我找到軍馬,我就帶你進宮見皇上,保你高官得做,駿馬得騎,從此走上人生的高峰。”
單卓坤驚愕的轉身看去,只見尉遲寶林仍然緊閉着雙眼,而剛剛的不過只是其在無意中所說的一句夢話罷了。
“好。”單卓坤的脣邊浮現出一絲笑容,興奮的說道,“既然我有這個機會能夠去見唐太宗,那就好好把握住這份幸運的禮物。等以後回去,我還可以跟別人多吹吹牛,有些談資。”
說到這裡,他原本沮喪的心變得豁然開朗。迅速起身出屋,開始爲晚上捉拿樹靈進行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