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子傑笑道:“如果把所有的浮橋全部燒了,嚈噠人沒有了退路,自然會背水一戰,作困獸之鬥。咱們安西軍要想全殲嚈噠軍隊就會付出不小的傷亡。可是剩下兩座浮橋,他們就有了退路,就會爲了爭奪這最後的逃命機會而自相殘殺,到時候多省事。反正兩座浮橋一次性也過不了多少人馬,咱們這兩個師的騎兵,有能力把他們全部都攔截下來。”
李景山道:“也不知道劉大將軍他們怎麼樣了!”
“應該沒有事!”牛子傑道:“如果石頭城丟了,恐怕嚈噠人早已拒城而守,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驚慌失措的逃命!”
“可汗,現在怎麼辦?”謀略溫那沙此刻也方寸大亂,眼看着嚈噠軍隊全面崩潰,人人都彷彿嚇掉了魂,一個個如同末日降臨。謀略溫那沙此認爲不比傑爾西差,可惜此時他無力力挽狂瀾。
鄂那邽也非常不甘心,可是再如何不甘心也改變不了什麼。此時他失去了軍隊的控制權,無法組織軍隊進行有效的抵抗。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鄂那邽也是一個梟雄,似乎沒有顧及亡命奔逃的潰兵朗聲道:“走,用漢人的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場失利不算什麼,來日本可汗再與魏人一較高下!”
就在鄂那邽從戰場上逃離的那一刻起,從望遠鏡裡看到鄂那邽的金色狼旗在緩緩後退,葉鹹開始笑了起來。不光是他,就連魏國皇家步兵第四十四師權師長李詵也笑了起來。在葉鹹的命令下,魏國安西軍轄下步兵第九師、第二十六師、四十四師三個師四萬五千餘名將士如潮水一般殺向嚈噠軍隊,此時大部分獲得戰馬,甚至有些人不得不依靠繩索捆綁才能不至於掉下戰馬的騎馬步兵如同一股不可抗拒的洪流,那嚈噠軍隊席捲而去。
鄂那邽和謀略溫那沙跑得太快了,這讓後面的嚈噠軍隊過了好久才發現他們的可汗居然跑了。有些悍勇的嚈噠軍將士也不甘心失敗,他們也看出那些魏國騎兵其實弱得嚇人,然而他們還沒有作出抵抗,就被潰兵挾裹着狼狽而逃。
事實上不甘心的其實並非鄂那邽一人,而是嚈噠軍隊所有將士共同的心聲。沒了軍心,再能戰的兵馬也不過是幫烏合之衆。失去指揮,也失去主心骨的嚈噠軍隊再也提不起勇氣反抗,一團亂麻之下紛紛棄械投降。兩千多安西軍騎兵衝了過來,對着那些不肯降的嚈噠軍隊狠狠揮刀手中橫刀。特別是一陣手雷彈雨,把嚈噠軍隊最後的一口心氣也炸沒了,那些不肯降的嚈噠軍隊只想逃命,哪裡擋得住安西軍將士,大潰之下便是伏屍一片。
西域諸國牧騎乘勝追擊,對於抱團抵抗的嚈噠軍隊置之不理,魏國不需要他們攻堅,啃硬骨頭,而是需要這些騎術嫺熟的西域諸國牧騎把嚈噠軍隊恐慌無限放大,壓得嚈噠軍隊除了逃跑,就沒時間去想其他的。
騎兵追擊,其實誰也不比誰快多少,如果沒有錫爾河阻攔,嚈噠軍隊仍可以跑出去無數人馬。不過,那條莫約百丈寬的錫爾河,對於那些在逃跑的嚈噠軍隊而言,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塹。此時這些嚈噠軍隊將士心中只有一個想法,他們其實不是要快過魏軍,他們只要跑的比後面的人快就行。
華夏文明在歷史上一直走在世界科技的最前沿,當匈奴人還在使用骨箭時,秦軍就用青銅秦弩告訴他們誰纔是這塊天下的霸主。當匈奴人好不容易學會冶煉青銅兵刃時,漢軍則揮動着鋼鐵大環刀在草原上掀起腥風血雨。哪怕到了魏晉南北朝這個華夏沉淪的時刻,身爲馬背上的民族,卻敵不過漢軍騎兵。因爲這個時候華夏發明了雙邊馬鐙和高橋馬鞍,在這些器械的幫助下,只要是馴服的戰馬,哪怕是稍加訓練的人就可以騎乘。更何況此時魏國已經半隻腳邁進了火器時代。
鄂那邽把所有能丟棄的東西都丟棄了,哪怕是寶貴的輜重,哪怕是全軍最爲要命的口糧(牛羊馬匹)都捨棄了,然而,鄂那邽卻沒有跑出去。因爲他發現錫爾河岸邊,原本架設的浮橋已經大部分被焚燒一空,內剩下兩座。
別說只有兩座浮橋,就是那十幾座浮橋都在,恐怕一時間也需要讓所有人都渡過錫爾河。看着失去秩序,人人爭搶,爲了那渡過兩道浮橋,嚈噠軍將士不惜刀兵相向,大局已定,嚈噠軍不可能有任何奇蹟出現。此時石頭城內的劉科率領殘部也追殺出城,雖然這個時候,石頭城內的殘軍將士人人都疲憊不堪,不過人人此時心中卻是痛快無比。
劉科一屁股坐到地上,在親衛們的注目下,放聲大笑起來。笑到最後,他的眼中都是淚。這刻,他想到了死在石頭城內的袍澤,還有那些原本不用死,卻因爲他而死的中亞開發公司成員。
嚈噠軍實在跑不動了,有的扔下武器投降,而魏國則趁機大叫:“投降不殺!”
雖然嚈噠軍將士並不能聽懂漢語,不過他們看到了扔下武器的降兵,並沒有被魏國將士砍死,所以也學得似模似樣,都扔下武器後被追上來的魏國將士分成數批看管,而西域諸國牧騎卻對降兵沒有興趣,他們都知道只有首級才值錢。
劉科與葉鹹在石頭城西城外匯合,劉科沒有和葉鹹等來援將領說一句話,只是吩咐參軍記室拿來筆墨往鄴城報捷。
劉科親筆寫下“安西軍定安西”六個大字,然後命記室參軍發回鄴城。劉科不需要詳細記錄安西軍的戰報,作爲冉明的徒弟,劉科非常清楚,冉明對任何一支軍隊都有明暗兩個渠道的監視,哪怕他一個字不寫,詳細的戰報也會在最快的時間仙放在冉明的案頭。此戰劉科也不是說沒有失誤,不過總體來說,犧牲的中亞開發公司成員,事實上是劉科有意爲之。
中亞發公公司成員,主要是河西士族豪強,而河西諸郡縣因爲地理位置的關係,朝廷對河西諸郡的控制遠比中原要弱。基本上有能力的郡太守或縣令可以利用士族豪強的矛盾,勉強維護朝廷的統治。然而這樣有能力的太守和縣令實在是太少了。大部分郡縣朝廷政令出不了郡城。
對於這種局面,冉明不是不清楚,只是沒有辦法改變。也可以說這是歷朝歷代的傳統,越是距離中樞越遠的地區,朝廷的影響力越弱。如果沒有庭州十九郡,那麼讓士族豪強控制河西也沒有什麼不可以。偏偏冉明制定了攻佔楚河流域的國策,而河西則成了西征命脈。這河西不能直接控制在朝廷手中,劉科不安心,冉明更不甘心。
所以劉科在疏勒制定這個計劃的時候,就把中亞開發公司捎帶上了。和冉明不同,劉科眼中可沒有什麼是非觀念,在他心中無論對錯,只要是反對冉明的人,都是罪人,都該死。現在經此一戰,中亞開發公司名存實亡,但是損失最大的卻是河西士族和豪強聯盟。
此時中亞公司不僅集中了河西豪強超過八成以上的私兵,更包括了河西豪強幾乎全部人才。此時就算河西士族和豪強有心對抗朝廷,也有心無力。不過劉科也清楚這麼做會讓他成爲河西甚至天下公敵,但是劉科卻不在乎。他在這個世界上只在乎一人,那就是冉明。
寫完這六個字,劉科好像是耗盡了最後的精力,他緩緩的倒在了地上。葉鹹、趙訓大驚失色,在詳細檢查劉科身上並沒有致命傷痕後,這才放下心來。
就在安西軍正在宜將剩勇追窮寇時,魏國皇帝冉明正在處理益州受災之事。黃帝紀元四七九八年五月十一日,益州刺史宋憲上書益州境內突降暴雨,死傷百姓千人,另有數萬百姓房屋被毀,流離失所無處容事。現暴雨已經減弱,然而暴雨造成泥石流堵塞了官道,數十城與世隔絕,很多地方官道被山洪水淹沒,外面的人進不去,裡面的人出不來。一些村莊整座整座的被山上衝下的泥石流埋沒,很多睡夢中的百姓就此被活埋。
歷朝歷代對於災情能夠做到的就是派員設賑災點,給予百姓一些能夠果腹的口糧,或者在城門口支上一些大鍋熬粥,再派人掩埋死難者屍體,再將孤兒和老人安置。要是災民作亂,便派官軍鎮壓,如此便是難得的能吏善政,要寫入地方誌,在史書上也值得大書特書了。
然而,作爲後世之人,冉明並不認同內閣作爲的處理方案。冉明立即頒佈聖旨傳令駐守成都的魏國皇家步兵第二十七師,駐漢中第十三師以及都昌新編五十六師挨門接令後赴災區救災。
冉明提出了一個政治口號:“災情既軍情,救災如救火,各部接到命令後必須無條件救災,任何事情都要爲救災讓道。”
在這次處理益州災害,冉明不僅動用了三個整編步兵師,同時動用了荊州、益州內河水師大小運輸艦四百餘艘進行緊急運輸糧食、藥品和帳篷等物資。而且調太醫院傷、病、疫各類醫生共一百四十餘人並鎮西軍和鎮南軍野戰醫院全體醫生、護理人員也趕往災區,一方面救治傷員,另一方面開展災後瘟疫預防。
就在冉明動員魏國國家力量進行緊急救災時,魏國皇后謝道韞也沒有閒着。謝道韞向在鄴城官員、朝廷在冊有品級的夫人、孺人一千餘人發佈請柬,讓她們入宮在長安宮赴宴。席間謝道韞表達了她對益州災民的同情,號召各位夫人孺人有錢出錢,有力出力。
因謝道韞在皇宮內發起的募捐,很快得到朝外內外的積極響應,短短半個月的時間,魏國全國各地共捐獻錢財、衣物、以及各種物資,價值多達一百六十餘萬金。
魏國處理這次益州災情,冉明不僅動用軍隊,還命皇家特衛組織精幹力量共赴災區,一旦發現謠言流出,必須立即予以闢謠,同時抓捕造謠傳謠者,傳謠者送入工礦充苦役一至三年,造謠者不問男女老少,不問居心,一律砍頭。
千年以來的歷史和前世經歷的一切告訴冉明,民智再如何開,謠言總是有市場。在後世日本核泄露,讓天朝億萬百姓恐慌、囤積食鹽,甚至出現爲了搶購食鹽而發生踩踏受傷事故。更何況在這個時代了,如果有心人散佈謠言,很可能產生驚恐,懷疑和否定官府。而中國歷史上的農民起義幾乎都有謠言相連,如當年陳勝李廣在大澤鄉弄的魚腹丹書、狐狸叫,黃巾軍的“蒼天已死,黃天當生”,元末韓山童在黃河上弄的獨眼石人等。
冉明不懼怕災民造反暴亂,也認爲這種可能性很少,但卻不能不防有心之人利用災民,畢竟一旦亂起,魏軍就要鎮壓,而不管取得何等的大勝,死去的都是無辜災民和百姓。魏國的人口雖然不少了,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是多餘的。每一個人都有存在的價值和意義,冉明秉承能多救一人就多救一人,能少死一人就少死一人。
就在冉明動員國家力量的同時,魏國道教教主楊羲也意識到了機會。楊羲頒佈天字號教令動員道教教衆共赴災區,既爲死難者做法事,也要安慰災民,宣傳皇帝仁德。
益州犍爲郡是此次益州暴雨災害的重災區,在南安縣(今樂山市)的一處小諒山山穀中,困着一行人。這行人不是別人,正是微服出行的魏國皇子冉昐。按照冉明的行程規劃,冉昐是要經洛陽、南陽、過襄陽.當陽(今荊門)入長江逆流而上。
按照冉明的旨意,冉昐這一次遠行,目的就是讓他看看民間生活,和魏國的發展變化。冉明作爲一個後世之人,非常清楚,培養一個合格的繼承人是多麼重要。司馬炎建立晉朝,統一天下,不能不說他是一個雄主。然而西晉第二任皇帝晉惠帝卻因“無粥可食,何不食肉糜”而成了千古笑柄,歷史上有名的傻子皇帝。事實上僅以次而認爲晉惠帝就是一個傻子皇帝,事實上非常武斷。
晉惠帝當了二十三年太子,在這二十多年太子生涯中,如果他真是一個弱智,恐怕他也無法即位,成爲皇帝。別說司馬炎了,恐怕朝廷之中任何一個大臣也不願意讓皇位落在這麼一個傻子之手。事實上呢,晉惠帝司馬衷並非真傻,而是常年深宮生活,根本不知民間疾苦。中國五千多年曆史像這樣失敗的皇帝還有很多,這並非皇帝本身才智不夠,而是見識不夠。如果崇禎換成一個老謀深算的皇帝,他也不可能連番被東林黨糊弄,更加不可能亡國亡天下。冉明自然不會犯下這種淺顯的錯誤。作爲一個皇帝,並非需要多才多藝,也不需要樣樣精通,而是需要有足夠廣泛的認識和眼界。深宮大內絕對培養不出來可以敖翔天際的雄鷹。
冉昐再進入襄陽境內的時候,就被襄陽的繁華給深深的震撼了,讓冉昐久久不能平靜。自永嘉之亂以來,中原淪喪,漢人百姓淪爲異胡的“雙腳羊”無論是北方的經濟還是人口都遭到了極大的破壞,魏國越靠近北方,人口越少,十里百里毫無人煙的現象非常普遍。儘管這些年魏國極力發展恢復性建設,成交也非常顯着,但是唯有人口問題沒有辦法得到徹底的解決。
襄陽以南地區,受五胡亂華影響非常有限,大量北方漢人爲避禍南遷,留在荊襄的人也不在少數。所以進入襄陽,無論城池還是農村,人口都比北方有了非常大的變化。
人口之是其次,另外是襄陽百姓的富裕。鄴城地處黃河之北,受魏國朝廷影響,百姓普通生活簡樸,通常都是麻布爲衫,絲錦很少出現在尋常百姓之家。可是在襄陽地區,由於魏國的商業興盛,這讓荊襄的桑蠶製造業非常發達,幾乎每個家庭在吃飯有着落之後,穿衣方面明顯上了檔次。
過了襄陽之後,道路兩旁不斷出現的農田之中,幾乎沒有任何拋荒的土地,大大小小的村莊在這裡星羅棋佈,遠遠的都可以看到升起的嫋嫋炊煙,大批的老百姓都在田間地頭或是勞作,或是閒聊說笑,雖然他們都很忙碌,可是臉上卻帶着滿足的笑容,更讓冉昐奇怪的是,這裡家家戶戶幾乎都有牛,不少家庭宅院前後都是豬羊和雞鴨,通過觀察,冉昐發現襄陽這裡差不多每個家庭的固定資產,基本上都是千萬錢以上。
在後世提起封建時代,無疑當屬宋朝創造了最燦爛的文明,但是那個時代家纏萬貫的人家,仍是極少數。可是在這個時代,兩廣和福建地區,都沒有有效的開發,也沒有什麼湖廣熟天下足的說法,但是論起經濟繁榮程度,荊州仍是天下最繁榮的一個州。這裡不僅有豐富的各種礦產資源,更有着豐富的水資源,只要政策到位,沒有貪官汙吏橫行,百姓用勤勞的雙手就可以創造出驚人的財富。
魏國北方雖然有了非常大的恢復,但是耕地卻荒蕪不少,沒有辦法,這個時候農業根本進不了機械化,一個成年男子打理六十畝田,就非常辛苦了。魏國還是沒有足夠多的人口開墾北方和中原的荒地。荊襄之富裕,讓冉昐有了充分的認識。